此時不過卯時三刻,天剛泛出魚肚白,薄薄的霧氣籠罩整個柳城,但已依稀能聽得“碌碌”車馬聲和男女談笑聲。
熹微晨光灑下,爲碧瓦飛甍鍍上一層金黃,朦朦朧間,有藍衣瀲灩而來,隨風帶起的細小弧度引來一聲聲口哨和歡呼。
慕容南宇微微擡眼,看着各小樓上眉眼帶笑的百姓,朝他們溫和一笑。
瘟病終是過去了,比想象中的要快,一如來時席捲全城。
清冷了數月的街道終於有了生氣,人們早起掃雪,有的清掃完自己門前,還會去串門幫忙,一派和樂。
此次瘟病造成了將近半城的人死亡,活下來的人是幸運的,遠幸過不嶽城與安陽城被迫遷離的百姓。
“爺,安陽城與不嶽城當如何處理?”千龍、千虎一左一右地跟在慕容南宇身後,千龍面色微白顯然還未完全恢復,而千虎則因着從未感染瘟病,整個人面色紅潤,生龍活虎的。
“暫時不要將災民引回,現下柳城尚未完全安定,且糧草不足,供不起三個城的人,立即將他們引回只會徒添麻煩!”雖然心繫不嶽城與安陽城的百姓,但慕容南宇心裡清楚,長時間的背井離鄉與食不果腹已經叫兩城的災民變得瘋狂,若是再此刻將他們引回,怕是柳城又得出現混亂。
“可皇上有令……”皇上生的什麼心思千龍心中清楚,但這樣明着違抗皇令着實不妥。
“既是父皇有令,三皇兄此刻又賦閒……”餘下的話慕容南宇沒有說透,眸光似笑非笑,顯得那般深不可測。
千虎還有些不明,而千龍則當即會意,連忙拱手應下:“爺放心,屬下定然辦妥!”
“恩!”千龍辦事他素來放心,當下閒步街頭,繼續巡視被損壞嚴重的南城區。
“姑娘可是不信在下?”略顯輕浮的男聲入耳,慕容南宇循聲望去,便見巷口處天衣公子手執一嬌弱女子的柔荑,一面挑逗般划着她手心,一面低語,將女子逗得“咯咯”直笑,而距他不遠處,那個被稱爲二哥的男子雙手環胸,不耐地朝天衣公子喊道:“你還要磨嘰到什麼時候?再不去幫忙人都將屋子收拾好了。”
“巧慧,你家屋子可收拾好了?要不在下去幫忙?”一聽二哥喊他去老太家幫忙,天衣公子當下就不樂意了,眼珠轉了轉,桃花眼情愫無限地看着嬌憨女子。
“這……怕是太麻煩公子了!”巧慧小臉一紅,顯然已被天衣公子拿下。
“怕什麼麻煩,他這人啊,最喜歡幫柔弱女子了!”冷不防響起一個俏皮的聲音,天衣公子擡頭,就見侯谷蘭坐在他們聊天的牆上,嘴裡磕着瓜子,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兩。
天衣公子心道不妙,想將巧慧拉走,就見巧慧面色一變,帶着幾分敵意道:“你怎麼知道?你是她什麼人?”
“我啊!”侯谷蘭指着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頗有深意地摸摸自己小腹:“他最擅長幫柔弱女子有身子了,前些日子就幫了好幾個!”
“巧慧……”
“啪!”
巴掌聲響起,巧慧怒視着前一瞬還花言巧語,此刻已經垮下臉的天衣公子,咬牙道:“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混蛋!”
“巧慧,怎麼了?”不巧巧慧的青梅竹馬路過,身邊還有一票打小一道長大的好友。
天衣公子見狀不妙,欲溜走,還未付諸行動就聽得巧慧道:“大牛哥,這個登徒子他輕薄於我!”
“你竟然敢對巧慧打鬼主意!”被喚做大牛哥的人擼起袖子,凶神惡煞地朝天衣公子逼近。
“敢動我們小嫂子,揍他!”衆人一擁而上,天衣公子撒開腿沒命地跑,隔得老遠都能聽見他的呼救聲和大牛的叫罵聲。
“噗哈哈,谷蘭,你這招可真厲害!”鳳茜這些日子都跟侯谷蘭待在一起,見她這般行爲,不由趴在牆頭“咯咯”直笑。
“這可是小姐教我的,她說只要瞧見天衣公子勾引良家婦女,就得這樣對他!”侯谷蘭說着,從懷中掏出小枕頭,亦是笑得花枝亂顫。
“二姐教的?二姐竟連這都懂?”鳳茜眼前一亮,招了招手,示意侯谷蘭低下頭,小聲道:“這小枕頭還有這種用途?”
“哈哈,三小姐,這你就不懂了吧!”侯谷蘭一副什麼都曉得的模樣拍着枕頭哈哈道:“這枕頭用來墊肚子可舒服了,尤其是女兒家來葵水的時候,暖暖的,可以頂替手爐呢!”
“……”鳳茜詫異地看着她,嘴角抽了抽,默默捂住小臉。
二姐說得沒錯,跟侯谷蘭在一處處久了就會被帶偏。
任誰都覺得那小枕頭是用來裝有身子的婦人的,偏偏這侯谷蘭竟然拿它來暖肚子,差點將她從牆頭驚落。
“三小姐是不是覺得特別驚奇,谷蘭也是昨日纔剛發現的!”侯谷蘭說着,又將小枕頭往回塞,引得鳳茜再次捂臉。
天衣公子的哀嚎聲響起,慕容南宇輕笑,看着眼前祥和的景象,不由覺得欣慰。
“爺,柳城瘟病完全控制住了,我們什麼時候打道回府?”千龍看着初升的太陽,眼中亦是滿滿喜悅。
不知是否受心境的影響,他只覺得今日的太陽格外的大,格外地亮,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分外舒服。
“誰說完全控制住了?”微微勾起脣角,帶着幾分邪氣,慕容南宇緩緩道:“三皇兄可是染了瘟病!”
“爺,不給三王爺解藥怕是不大好吧!”千虎擰眉,在一旁的千龍以爲他會說出什麼睿智的話來之際繼續道:“萬一因他一人再次傳染全城呢?”
“爺都已經把他隔開來了,怎可能再次傳染全城!”千龍有些無奈,他怎覺得王爺身邊的千虎就跟鳳小姐身邊的侯谷蘭一樣,都是沒譜的人。
“待他三竅流血之後再說吧,這次給他點教訓!”慕容南宇其實並不想用這般無聊的招數,只是鳳盈生了這想法,既然她想要如此,當然由着她。
“爺,這般做會影響三王爺的身子,屆時他若打了敗仗,豈不是有話可講!”
千龍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曉得慕容南宇的下一步,更曉得慕容南朝將會去向何方,正因爲如此,他才覺得讓慕容南朝染上瘟病並且不醫治的行爲委實太過不理智。
“三皇兄不會去北疆的,撇開他與拓跋清的關係不說,皇上爲了自己的顏面也不會聽從本王的!”吞吐着薄陽下漸暖的氣,慕容南宇半眯着眼,眼底劃過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