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卡忒賜福的最大功能便是揭示一切路徑,在獲得普路託深潛的內網准入權限以後,無數條隱藏路徑就如同城市的管線地圖一般,在江舟的眼前逐漸亮起。
這些路徑大多來自於架構師或黑客利用程序漏洞製造後門,其數量十分驚人。當它們在江舟面前一覽無餘時,似乎整個普路託深潛公司的內網都成了一個四處透風的篩子。
對於這點,江舟雖感到有些驚訝但卻也不覺得離譜。畢竟,只要是由人類搭建出來的系統,那就必然會有漏洞——當然,AI搭建的系統或許也有,只是以人智的認知看不明白。
究其原因,程序架構師們大多都會在搭建系統時故意留下只有自己知道的漏洞。退一步講,就算程序員一點私心都沒有,他們也不可能不去諸多代碼庫裡搬運或借鑑那些已經造好的輪子。然而就是在那些代碼中,也存在着大量上傳者爲自己留下的後門。
實際上,任何一條被上傳的代碼在被發現有問題之前只要傳播得越廣,掌握那些代碼後門的黑客現實影響力就會越強。考慮到代碼這種東西,上傳時間越早越成熟就越具有傳播優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客這個職業就好似過去某些玄幻小說強者一樣,擁有着越古越強的特徵。
尤其是某些現如今已經化作許多系統基石的祖傳代碼,倘若能夠掌握到其中的一兩個漏洞,其影響力甚至有可能驚動到那些奧林匹斯企業的董事們……
當然,江舟並沒有嘗試去利用那些過於底層的漏洞,而是在“死了麼”平臺系統幾個較低密級的節點上,挑選了一條曾有過訪問痕跡的路徑。
畢竟自己要查的也不是什麼絕密資料,使用這種不怎麼高級的路徑,纔是最爲保險的選擇。
於是,在虹橋腦區的轉譯下,過量的數據被江舟認知爲了最符合他直覺的場景。此刻,他感覺自己正在污穢泥濘下水道里,沿着一連串不怎麼清晰的足跡不斷向前。期間偶爾在聽到巡邏的腳步聲時纔會停下來,將自己藏在迷霧之中以躲避來回巡視的“守護靈”。
畢竟只是普路託深潛的子公司,“死了麼”用戶數據庫的守衛力量,相較於公司內網更核心的數據庫來說要鬆懈得很多,更不用提克里斯蒂囑咐他千萬不要去窺探的那幾片董事網域了——對於那些地方,他甚至得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投向目光。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江舟沒多久找到了那個用戶數據庫。
呈現出圖書館形象的數據庫不斷有人前來造訪,他們向保安出示借書證通過安檢關卡又很快出來——那些都是世界各地前來查閱用戶資料的公司員工。
雖然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但江舟沒打算去出手偷竊(劫持)掉那些員工手中的“借書證。畢竟這樣做太過招搖,而且容易留下查詢的痕跡。
在觀察片刻後,江舟找到了圍牆外一處與周圍石磚融爲一體了的隱藏門——他猜測這大概是某個架構師爲方便維護數據庫而故意留下來的後門——推開後一步跨入了圖書館內,隨即開始沿着書架上的索引,查找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對於擁有虹橋腦區的黑客來說,遨遊在數據海洋就是這樣極富現實常識的體驗。
將自己在基底現實中的直觀認知映射到賽博空間內。自我意識只需要確定自己的意圖,虹橋腦區便會自動將那些抽象的數據操作轉移到潛意識裡,嘗試通過自己的學識與算力完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甚至都有點像是模糊了主客觀世界之間的邊界了。
當然,也只是“有點像”而已,畢竟倘若自身經驗與硬件設備跟不上的話,那該被客觀現實還是會被教育的——面對一個實力遠強於你的黑客,即便你將他視作爲一隻螞蟻,那你照樣會被那隻螞蟻給咬死。
江舟一邊思考着這樣奇怪的東西,一邊從某處書架上取下了一本厚重的名冊。
《諾德安置區分區客戶名錄.45.2.24.05.21》
吹開上面的灰塵確認自己沒拿錯,他開始翻找那個向收屍人洛安下單的顧客究竟是何許人也。
“Nod-04-0032-0521A號定單的派發者,白金用戶讓·伯耶,諾德安置區四層,色雷斯俱樂部負責人……”
看到這個名字的剎那,正在植入義眼的吉姆不由的感到有些心情複雜。
如他先前所料,處理自己屍體的“死了麼”訂單並不是惠裡,而是其他幕後操縱着她的人下的——像惠裡那樣笨拙的傢伙,沒可能會細心到激情殺人後記得請清道夫的地步。
也就是說,這個名叫讓·伯耶的傢伙大概率就是在幕後真正操控惠裡的傢伙……或許還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安插在安置區上層的地下組織負責人。
“色雷斯俱樂部……”
合上名冊的書頁後,吉姆喃喃道。
“怎麼?剛做完手術就打算找姑娘放鬆一下?”
正在操控着手術器械給吉姆重新駁接上視覺神經的醫生漢斯聽到他的自言自語,不由打趣道。
“找姑娘放鬆?”
吉姆疑惑地問道。
“你剛不是說色雷斯俱樂部嗎?那兒的姑娘可都厲害壞了,我聽說……”
“等等,你是說,色雷斯俱樂部是一家妓院?”
吉姆沉聲打斷道。
“我說老吉米你別這麼庸俗好嗎,妓院那都是什麼骯髒的肉體交易,還不如找幾部高分的擬感看呢……色雷斯俱樂部可不是那麼俗氣的地方。他們可是爲那些性弱勢羣體,提供真正的愛情體驗。”
“你是說五百奧雷一晚上,能夠持續到酒店電梯門口的那種愛情?”
吉姆嘲諷道。
“都說了不是那種庸俗的肉體關係,色雷斯俱樂部調教出來的姑娘,無論是怎樣形象抱歉的客戶,你都能當真能夠感覺到她們對你的那種……”
“得了得了,留神你的手術。”
吉姆有些厭惡的打斷了他的話,他可不想聽這個滿臉陶醉的嫖客得意洋洋的跟他分享那些不堪入耳的經驗。
拿一所妓院來當掩護,也不知道布克他們究竟是怎麼治理組織的……
江舟一時之間甚至產生了上線“悖論”身份去質問布克的衝動。
然而這樣顯然是不行的,一來自己現如今沒有連上深潛接口,沒辦法拉他過來;二來要是找不到一個更合理的理由,只是拿這種“小事”去質問布克太容易暴露些什麼了。
“嗨……不聽就不聽吧,反正以你的形象估計也進不了色雷斯俱樂部的門。”
對此,漢斯只是聳了聳肩,隨即繼續着自己手頭上的事。
“你等一下……我形象怎麼了,難不成你都能進去,我反而不行?”
看着漢斯那張過去因爲醫患矛盾事故而能令小兒止啼的臉,吉姆不由有些好奇。
不謙虛的說,要論個人形象的話吉姆還是有那麼一些自信的——畢竟無論是當初在治安局,還是出來當私家偵探,他的女人緣好像從來就沒有差過。這其中固然有自己爲人處世風格的緣故,但良好個人形象所帶來優勢也是不可忽視的。
“我剛剛都說了啊……”
漢斯說着,吉姆感覺到自己的義眼重新連接上線,他的視線中出現了漢斯那口參差不齊豁牙,以及歪斜坑窪的臉龐。
“色雷斯俱樂部的宗旨是,專門服務於我們這些這輩子沒可能奢望愛情的性弱勢羣體,讓我們也能體會到愛情的滋味。”
他說完咧嘴一笑,看起來就好像某個敲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