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經驗,而且我也想做點事情。反正你也不管,讓我折騰折騰也沒什麼大礙吧?”顧煙暖擡頭直視着小辰的眼睛,看上去非常認真。
小辰真的不管嗎?當然不是,他要是不管,昌陽早就亂套了。他不僅管了,還是嚴管,把這兩省變成他的一言堂。
顧煙暖這是抓住了小辰那句口花花的隨口一說,然後用男人的好面子來壓他。
“你有什麼經驗,說來聽聽?”小辰果然沒有失口否決,而是饒有興致的坐在了椅子上,摸着下巴看向她。
這個表情這個動作一如既往,就和當初他們初次見面時,一般的玩味有深意。
顧煙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回到了原地。又或者說退的比原地更遠。可重新經歷這一次的面對面,讓她神情有些恍惚。
就好像當初,他們初見時的鬥智鬥勇一樣。
“我曾經是皇后,先帝曾喜歡和我討論政務。”
“夏嘉言的治國水平可不怎麼樣,你比他強?”小辰一點兒不客氣,直呼其名,毫無壓力。
這會兒一直看顧煙暖不順眼的阿滿連忙插嘴。
“就是,你一介女流,有什麼本事。還想治理兩省,古往今來就沒有這樣的事兒。”
聞言顧煙暖怒視阿滿,這個時候,你一個蛀蟲一樣的靠人照顧靠人保命的累贅,有什麼資格說話?
不等她開口,小辰倒是先喝了一句。
“這兒,你就別插嘴了。先下去休息吧,根叔,派人帶他下去。”
直接讓人把阿滿帶下去了,他可以承曹碧珠的情照顧曹阿滿,但可不是把人當祖宗供着。
這些年的盤踞兩省,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了。他連僞裝成宅心仁厚都懶得僞裝。就是個喜怒無常,做事全憑喜好的剛愎自用的性子。至於是不是真的?端得看別人怎麼想了。
阿滿不滿的想嚷嚷兩句,根叔帶着兩名親衛,直接把人拖走了。半點兒不顧及這還是個病人的事實。
阿寶金沒有出聲維護,顧煙暖更不會。被拖下去的阿滿不管怎麼折騰,都沒人理會。
“我在來的路上,查看過這幾年來兩省的經濟狀況。官府的年稅收收入,官糧的儲藏等民生記錄。少帥執政的這幾年,貪官污吏是抓了不少,可是稅銀的增長缺不是很明顯。哪怕有那些貪官的萬貫家財充公,庫銀也不充裕。”
這說明了什麼,蘇慕辰的執政確實清廉正確。但是,他在嚴苛處置官員的同時,也造成了官場混亂,以及民生的下降。經濟沒有增長,反而有下降的趨勢。
“你說我不會管?”
“你會,但是你不擅長。兩省是你的地盤,但是你在執政的過程中,並沒有讓百姓們生活變好,反而讓大家的生活水平變差了。少帥你知道你母親這一年多來在做什麼嗎?”
小辰對此也是有所耳聞的,娘這一年多沒有在駱府住着。反而搬到了臨南堡,還在臨南堡種田,弄出新的糧食種子。這些種子給北境帶了巨大的豐收。
“蘇夫人在改良農作物種子。目前谷種已經有了進一步的產量上的提升。蘇夫人在駱帥執政北境的時候,用新的優良谷種,讓百姓們吃飽肚子。”
這纔是改善民生,這纔是增長民生經濟。很明顯,蘇慕辰的執政並沒有達到任何效果。
“然後呢?”小辰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看上去不以爲然。
“我聽說,蘇夫人在養殖肉豬,爲了提供足夠多的豬肉。讓北境的百姓常常能在飯桌上吃到豬肉。”這個消息她還不能確定,當時在照顧六公主的時候,她聽六公主和蘇夫人談論起這件事。
據說,她們曾經的生活裡,頓頓都可以吃上豬肉。這樣的生活,就算是在權貴的家裡都是極爲奢侈的。不是說權貴們買不起豬肉,而是,沒有那麼多肉可以買。
“我娘總是極有本事的。”提到蘇微晴,小辰的神色總算是看上去多了點兒溫度。
“晴娘確實十分有本事,當初天麻和冬蟲夏草的種植,也是她琢磨出來的主意。”大金深有同感,蘇微晴在這些事情上,格外的有主意。
如今把這個本事用在改良谷種,養殖肉豬上,造福的就不只是某一家某一戶了,而是造福所有人。
小辰衝着大金笑了笑,當初在南疆的生活,他記憶很深刻。那個時候過得其實很開心。
“蘇夫人,駱帥的執政讓北境的百姓過上了好日子。這纔是真正的執政爲民,成功的治邦。但是少帥並沒有,當然這個和各地的具體情況不同。”顧煙暖說着說着,就底氣足了不少,她很樂意在蘇慕辰面前表現她的優秀。
“湖廣兩省,氣候溫暖,土地肥沃,一直都有着魚米水鄉的美稱。糧食夠吃,魚肉也供應充足。在北境,蘇夫人用的那套在這裡行不通。”
“哦?那你說什麼法子行得通?”
“應該發展的是貿易經濟,兩省和北境儘管氣候地理環境千差萬別。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北境在駱帥坐鎮下,太平安定。而兩省在少帥的坐鎮下也是安穩祥和。”
相比較大周的其他地方,這兩個地區已經有了穩定發展的先決條件了。現在就是大力發展經濟的時候,她跟在六公主身邊這麼久,聽了看了想了很多,她有很多思路。
“聽上去很有道理。”
“這是最優的發展計劃,少帥應該慎重考慮。”
顧煙暖說完了後,就矜持的坐了回去。她覺得,任何一個有雄圖大志的男人,都不能拒絕她的提議。
然而,小辰並不是一個有多大的雄圖大志的人。假如沒有受人所託,他根本不會湊什麼奪位的熱鬧。
“可,我已經把官府治理諸多事務一併交給長興郡王了啊。我這邊兒現在都是不管這些的。既然你這麼積極進取,我就做一回好人,把你送到長興郡王那兒去?”
顧煙暖聞言頓住了,繼而憤怒的看向蘇慕辰。
他這是故意的嗎?故意這麼做,就是爲了給她難堪?既然先前就已經把事情都全權交給了長興郡王,又何必說什麼讓她說說看這樣的話?
是把剛纔她掏心掏肺說的那些話當作是笑話來看嗎?
是她當初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她對他的感情沒有他對她的那麼深。但是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她沒有玩弄任何人。她也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蘇慕辰的事情。
何必如此狠心,何必要做的這麼絕情。
“抱歉抱歉,我是真忘記了。你也知道,我這幾年事情太多。所以記性不太好。我看你呢,確實是挺有雄心壯志的。這樣吧,我呢就做個好人,把你送到長興郡王那邊可好?你看,你在那邊一定能大放異彩,做的極好的。”
小辰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來,一邊說着,一邊歉意的笑笑。後面的承諾,他是說的相當的真心實意,要不是顧煙暖眼裡兜兜轉差點兒就掉出來的淚水。旁的人還真相信他是一片好心,爲顧煙暖好了。
“蘇慕辰,你有這麼恨我嗎?”
“我不恨你啊,誰說我恨你了。我對你可是相當的欣賞的,很有才華畢竟是當初的小皇后呢,你都說了,你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平時先帝都會和你一起商討國家要事。我這兒可不是大周,我這兒就兩個省,和當初的你所說的大周國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呢。”
顧煙暖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她用力的瞪着蘇慕辰,想把眼淚別回去的,但是淚珠子還是不停的往外淌。
“蘇慕辰你是在諷刺我嗎?”
“我哪兒敢呢。”
“你是不是在諷刺我,那你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說我是小皇后,你還說先帝。”
小辰聳聳肩,表情顯得很微妙。怎麼了?難道他說的不對嗎?這些都是事實啊,而且,沒看見顧煙暖多積極。他前腳剛說要扶持長興郡王登上皇位。顧煙暖後腳就馬不停蹄的跑來了。
這女人,對皇位和真敏感啊。
“蘇慕辰,你不要太過分了。”
“顧煙暖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可以玩弄一次又一次?是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愚不可及?可以隨意玩弄在鼓掌之中?”
小辰站了起來,面對淚流滿面的顧煙暖,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情都沒有。
這個女人,當初狼狽的逃難到他的地盤。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漸漸的走進了他的心。
後來他想過無數次,究竟是什麼時候,究竟是爲了什麼,他會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很不錯?
大概是每天聽她巧舌如簧的講着西北的風土人情?還是那天晚上那可憐兮兮的找吃的時候的模樣。
小辰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忽然的,就喜歡上了這個女人。他不顧根叔的勸阻,他要把人送去北境。
他不是送人去北境避難的啊,他是帶人去北境給他娘看的。給他娘看看他喜歡的姑娘。
或許,那個時候,那一路上的相伴,讓他堅定了要和她一起走下去,過一輩子的信心。
可惜好日子實在是太短了,到了北境之後。她是怎麼做的?一腳把他踹開?進了駱府後,就變成了一個逃難的小可憐。把用在他身上的那一套又用在了娘身上。
他一次一次的把真心送到她面前得到的都是無情的踐踏。變成了誤會,變成了情非得已,變成了他們之間有太多阻隔,變成了他們不合適。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沒有最終和人撕破臉。他走了,做一個合格的被利用的人,灰溜溜的走了。臨走了的時候,還拜託了他娘,照顧好她。
於是這兩年來,她就在北境混的風生水起。不僅在駱府住下了,還去照顧六公主,過的相當的充實和美好。
而他呢,在昌陽的這段時間,每天是怎麼療傷的?她大概什麼都不知道吧。
他從前是不管政務的,當然不樂意管,雜事多,又複雜,還有那麼多的人情往來。可是他沒有事情可以做啊,一停下來就會想到,她是多麼絕情,多麼的冷酷。
不找點兒事情做,他怎麼走出來,怎麼從哪些痛苦中度過來。
從前他蘇慕辰是喜怒無常,性情暴虐的人嗎?他不是,他是溫和陽光的少年。這一切是拜誰所賜?她還有臉生氣,還覺得委屈?
真的委屈嗎?
“你到底是爲了什麼來到我這兒,你心知肚明?需要我再一次告訴你嗎?也許你需要,我也覺得,我需要說出來。”畢竟她最會做的不就是語焉不詳,不就是裝傻充愣嗎?
小辰一點兒都不客氣,他坐了回去,繼續用悠哉遊走在的神情,看着顧煙暖,看着她面色大變,覺得格外的有意思。
“你是聽說了,我和西北軍打仗的得消息迫不及待的過來的吧?我想你應該之前有寫信給我。後來我都沒有回你,你就放棄了,或者你覺得我太絕情,我連信都不給你寫?”
顧煙暖臉色一白,她一直以爲小辰是在生氣所以不給她回信的。或者他是不願再見她的任何信息所以纔不給她回信的。
現在看來,他是每一封信都收到了,然後都記下來,就爲了恨她,就爲了報復她了。
“你給我寫信是爲了什麼?我想想,是覺得我要爲你了,和西北軍握手言和?或者是埋怨我,竟然對西北軍下黑手?比如那個計劃?你應知道計劃是誰製作的,我想秀秀肯定會讓你知道的。然後呢,你是不是抓耳撓腮,特別想從我這兒打開突破口?”
可惜他沒有回她,他故意的。因爲在計劃的後面,秀秀給他寫了一封信,他覺得很有意思。他就是要這麼做,就是要讓顧煙暖知道,他在對付西北軍,但就是要無能爲力,就是要這麼幹看着。
“現在你迫不及待的來了,我還以爲在我和西北軍開戰的時候你就會忍不住呢。沒想到,你忍住了。但一聽說我要扶持夏長興登基,你就按耐不住了,又一次偷跑出來。你是爲了我嗎?還是爲了夏長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