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力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連連搖頭,“你有必要如此誇秦氏?我從未知道有人能夠有這樣的本事。這樣的方子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光憑這一個法子,她就足以青史留名。”
郭蓉的聲音有些激動,又有些悲涼,“是,穆教長就曾說過,秦氏是和我們不一樣的。”她記得當日裡穆英說起旁的事情,只是略略提到了秦錦然,當日裡說的是什麼事情,她已經記不清了,唯有這一句,她同你們是不一樣的,這一句牢牢記在了心底。
“四院之中,一半的學生是自幼在院中修習,另一半的人我記得沒錯,是進修。”阿依古力一邊想一邊說,她說話的速度極慢,“論常理而言,在京都裡四院裡一直修習的學子,是更爲卓越。”
“你也說了,一般而言。”郭蓉說道,“秦錦然就是那個不一般的怪胎。初見時候就有縫合之術在手,而後又是讓人目不暇接的手段,而後有讓人歎服的輸血法子。如果不是爲了她的這個本事,我會冒着天大的風險,去使用剖腹取子的法子?就連素未謀面的兩人,是否能夠血脈相容,她都能夠判斷出來,我想,她的縫合之術也是能夠行的通的,纔會有了葉府的事情。”。郭蓉說起秦錦然的本事,心中不甘讓她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她一個人把其他人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了。”
阿依古力並不爲偏聽偏信,只聽郭蓉一個人的話,側過頭,問起了沉默佇立在一邊的侍衛,“不是有那個周郎旭插足,他今日裡說了什麼?”
侍衛又說了周郎旭今日裡在茶樓裡說的那些病例,讓阿依古麗站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原本面上漫不經心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是,不敢欺瞞公主。”
阿依古麗猜測到了秦錦然的醫術好,卻沒有想到竟是好到如此的地步,忽的就笑了,“是她也好。”如果是家世顯赫的穆英,她是不好讓人動手,若是輪到了秦錦然,事情好辦了,原先想着懶得費力去繼續摸黑秦錦然,現在看來要繼續下去。
她低低唸叨的是維語,郭蓉的表情有些迷茫,就聽到阿依古力說道:“你恨秦氏,很想讓她身敗名裂?”
郭蓉抿脣,“是。”她已經在阿依古力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對秦錦然的惡意漫漫,此時應了一聲接着說道:“明明是因爲自己的醫術好,給人治病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她能夠做到,不代表其他人都能夠做到。還要讓其他人學着她一半,提着腦袋給人治病。一丁點的活路都不給人走。”郭蓉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周郎旭的祖母重傷時候的情景,眼圈兒都有些發紅,身子巍巍顫顫發抖。
“也不難。”阿依古力笑了。
“公主還願意幫我?”
“按照大齊朝的俗語,我這是日行一善,送佛送到西,我就送你去西邊吧。”阿依古力的笑容越發甜美,眼眸之中卻沒有一丁點的笑意,她看待眼前的郭蓉已經如同看一個死人一半,郭蓉說了這麼多,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已經留不得了,既然她心心念念就是拉秦錦然下馬,最後的一臂之力,就不如由郭蓉來出。
送我去西邊?這話聽起來是說不出的彆扭與怪異,郭蓉想到阿依古力是番邦人,最終只是笑了笑,旁的話並沒有說出口。
三日之後的休沐日,姜夢就說了那一日在茶樓裡的見聞。
秦錦然聽到了姜夢的話,忍不住笑了,“我是沒曾想到,周公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不過也是他做事的風格。”
“你還笑得出來。”姜夢忍不住說道,“我總覺得這背後像是有隻手在推動,若不是周公子站出來,事情只怕是一發不可收拾。”
秦錦然聽到了這裡,有些發愣,“事情應該不會到這樣的地步,只是因爲衆人見少了縫合之術,心裡有些疑惑。”
姜夢看了看周遭,院子裡空蕩蕩並沒有旁人,就輕聲說道:“你不覺得,同那時候趙將軍出事的時候很相似?”
秦錦然一愣,聽到了姜夢的說辭,就陷入了沉思,趙梓晏當時的事情是來的蹊蹺。趙梓晏自從行軍之後,少有敗績,突厥一戰自從開戰時候,便把他捧得極高,而後落敗之後,輿論一下又翻轉,說是趙梓晏並無本事,輪到了柳小將軍征戰,還得了戰績,朝內滿是稱讚,大齊朝歌舞昇平,認爲突厥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消柳小將軍最後一擊,突厥便會如同摧枯拉朽,落敗!但是……
秦錦然想到了那一次曾經帝王說過,現在突厥不大好,只怕是有人在朝中煽風點火,想要撤下了趙梓晏。故而纔有了將計就計,讓趙梓晏休養,現在到了錢塘同白老將軍磨練。
一瞬間腦中想過了許多,秦錦然仍是顰眉,“是不是想多了,我不過是一個大夫。就算是縫合之術有些了不得,那釀酒的方子,已經被握在了手中。”
“秦姐姐,都是大夫,你與其他大夫是不一般的。”姜夢說道。“你的那些醫術,可以用在戰場上,那都是大齊朝子民的性命。”
大約是因爲後了後世的醫術,因爲看得遠,纔有了現在的成就,秦錦然並不覺得怎麼有多麼了不起,聽着姜夢說起了她的那些醫術,能夠在戰場上起了多少的作用,只怕現在也是有突厥人盯上了她,秦錦然到了後來,已經隱隱被姜夢所說服,“那你說,如何是好?”
姜夢的盤算還沒有說出口,門口就傳來了劇烈的叩門聲,那叩門聲幾乎要擂破了院門。聽雪急匆匆上前打開了房門,就見着嘩啦啦一羣人擡着一人進入到了院子裡。
“求秦大夫救救我侄女兒。”一個花白了頭髮的婦人,跪在了秦錦然的面前,重重叩首。
姜夢的瞳孔微縮,她今日裡與秦錦然同穿的是煙青色的長裙,都梳着的是婦人的髮式,不認識秦錦然的只當作她是容貌妍麗的夫人,她與秦錦然同站在一起,爲何那個婦人能夠輕易地認出了秦錦然?
“姐姐,你認識她嗎?”姜夢在秦錦然走入到人羣之中的時候,握住了她的衣袖。
秦錦然看了一眼那磕頭的婦人,最終只是搖搖頭,“我不認識。”
“讓一下,我來看。”秦錦然已經走到了人羣之中,姜夢咬着下嘴脣,心中有一股濃濃的不安感。
秦錦然見到了那人之後,發現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郭蓉。因爲發燒,她的面被燒的紅彤彤的,但是又因爲失血,沒有血色的地方白的嚇人。腰腹上露出了一個口子,堵住傷口的衣物被血染得通紅,就連鼻尖也縈繞了濃厚的血氣。
此時她打着擺子,眼下是灰敗的青色,秦錦然不消給她扣脈,也知道她恐怕是命不久矣,握住了郭蓉的脈搏,佐證了她的揣測,郭蓉的腹部有傷,已經傷了有三日,以至於傷口發炎。
發炎了三日,又沒有有效的抗生素,因爲失血過度,體內的臟器都衰竭,加之發熱,就算是有抗生素,能夠快速讓郭蓉降溫,她也只怕是難以熬過這一關,秦錦然只是搖搖頭,“我救不了。”
“怎麼會呢!”婦人流着淚跪在秦錦然的面前,一步步挪到了秦錦然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衣襬,“秦大夫,你不是會縫合之術嗎?聽我家丫頭說,你不是還會給人輸血嗎?你用你的法子,給她輸血,給她縫合傷口,她就會好了。”
“如果有一線生機,我就會救。”秦錦然說道,“郭姑娘傷的太重,我已經是回天乏術。”
聽到了秦錦然的話,那婦人就哭着說道:“我知道我家郭丫頭不對,先前在葉家犯了錯事,但是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秦大夫,你行行好,給郭丫頭縫針吧。”
秦錦然的面色十分爲難,偏偏被婦人抱住了一雙腿,不准她離開,“我家郭丫頭已經夠可憐,家裡出了禍事,全部都死了,就只留郭丫頭一個人孤苦伶仃,要不是我進京來走動,也不會發現郭丫頭,恐怕她就香消玉碎了,她才十五歲,纔剛剛到了及笄的年歲,郭丫頭真是個孝心的丫頭,孃親生了病,她就割了自己的肉,給我嫂子治病,秦大夫,你就算是看在她是一個孝女的份兒上,救救她吧。”
秦錦然聽着哭聲很是可憐,心中不忍,“如果郭蓉有一絲的可能性,我都會盡力而爲,只是現在……”秦錦然搖搖頭,“我不是不肯出手,而是當真是回天乏術了。”
“怎麼會?”婦人哭着嚷着,“那一日葉家的小少爺,都閉了氣,你都還能夠救活,我郭家丫頭,還有氣兒,怎麼就回天乏術了,都說你是仁醫,你不能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