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箴看上去是個無比好相處的人, 也本來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她對很多和自己有異的東西不會排斥和詆譭,會嘗試着接受如果接受不了也會最大程度的表示理解。她是一個質地柔軟的人, 一直信奉着沒有什麼問題是不可以兩個人坐下來心平氣和說出來的, 所以她不喜歡爭吵, 也不會和別人爭吵, 如果你願意談, 我們就坐下來把彼此的觀點說出來,你不贊成我,沒關係, 我尊重你的想法,同樣的, 儘管我不喜歡你的作爲, 但是我也尊重你的決定。兩個人的想法肯定有共通之處, 求同存異,彼此尊重。
但現在, 這個問題只有“要”和“不要”兩個面,他們都是相關雙方,持不同的牌,和不了也打不出去。而且,在這個問題上顧錫華明顯感覺到她不願溝通, 甚至豎起了盾牌, 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no”。
他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原因, 但沈箴不願說。
她只告訴你結果, 她不期許理解, 顧錫華感覺到了她濃濃的抵抗情緒。
這樣下去,兩個人絕對會吵一架。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好,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談。”
“不。”沈箴眼神尖銳,目光執拗,她咬牙,“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可能要孩子。”
“沈箴!”
“如果你一定要孩子——”在驚覺自己要說什麼的時候沈箴頓了頓,“算了,我今天很累。”
“我送你回去。”
兩人一路無話。
回到家後,沈箴將自己扔在牀上,她看着天花板想: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他的,在認識的第一天就講,可能那個時候他還不喜歡她,兩個人也不會變成戀人關係,她肯定會不死心的追他,他肯定不爲所動,然後,她慢慢放棄了,兩個人也不用面對如今這種局面了。
就只是這樣想想,就有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流進發裡。
就這樣錯過他。
沈箴心裡煩躁,很煩很煩。
時間一晃而過到了十點,有電話進來,她一看,竟然是顧錫華的。
“喂。”
“準備睡了嗎?”
沈箴心裡一酸。原本以爲他今天不會打這個電話了。
“嗯。”
“晚安,顧夫人。”
“我還是顧夫人嗎?”沈箴悄悄掉眼淚。
那邊長長嘆了一口氣:“你爲什麼會這樣想,沈箴?”
沈箴悄悄抹掉眼淚,吸了吸鼻子:“因爲這個問題無解。”
那邊沉默了。
沈箴眼淚又掉下來。原來戀愛真的不是隻有甜蜜的,當它惱人的時候即便是片刻沉默也令人心如刀絞。
“我們爲什麼不能談一談?”
沈箴閉眼,語氣疲憊:“……我不想談。”
落地窗外燈火輝煌,馬路上車水馬龍,這一個不夜城,多情也無情。顧錫華看着窗外,無力地揉揉眉頭:“沈箴,你不應該這樣。”
“那我應該怎樣?”電話這頭的人語氣平淡而譏諷,“不管我們談不談,這個問題只有兩個答案——要、不要,你是指望談過之後我就會說‘要’嗎?我爲什麼要說‘要’,因爲談過嗎?你可以說服我?”
話一出口,兩邊都沉默了。
沈箴平復了一下情緒:“對不起。”
顧錫華覺得這個問題比想象中嚴重得多,他不介意沈箴的語氣,想法越堅定的人語氣越漫不經心,失控代表着她本身也有不確定,她用刺激別人來保護自己。
但今天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理性分析是一個情況,自己感受又是另一個情況。他不能傷她,但一味好脾氣的忍讓,也不是他的風格。
當機立斷,他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嗯。”
“晚安。”
“晚安。”
手機丟在一旁,沈箴看着天花板愣神。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睡着。
第二天下午,顧錫華下班後給沈箴打電話,卻被提示對方已關機,每半個小時打一次,情況相同。
第三天打電話也是。
顧錫華的臉當下就冷了——不想聯繫了嗎?
沈箴,這就是你的態度?
冷戰就此開始,沈箴每天都心神不寧,上班心不在焉,常常搞錯文件,下班回家後就看着手機發愣,原本吃嘛嘛香,睡覺從來一覺到天亮的人也漸漸開始食不下咽,三天兩頭失眠。
顧錫華每天都冷着臉給沈箴打電話,每次都聽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臉色一天比一天冷,下面的人送個報告都要在外面做好久的心理建設,進去之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出來之後如釋重負,死裡逃生。
兩個星期後。
同一份文件已經看了近兩個小時,來來回回兩三頁,看了後面忘了前面,翻回前面又覺得陌生,助理站在一旁,兩個小時,雙腿已經毫無知覺,嗯,還踩着十釐米的細高跟。
顧錫華冷着臉將文件合上了。
“這個明天再給你,你先出去吧。”
助理欲言又止。
“說。”
“顧總,這個是今天的加急文件。”
顧錫華揉揉眉頭:“你發一份電子檔給我,我晚上看。”
“好的。”
因私事影響工作,生平第一次。
很好,沈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