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這些陰兵被靈武部衆將士分而化之,那兩隻面相猙獰的石獅子終於動了。隨着兩聲淒厲的怒吼,石獅飛撲而起。只是它們未能如願,羽安子和胡三泰早已經攔在了這兩頭石獅子身前。
雖說高大如同法天象地,卻也不是兩位大能的對手。尚未等施展開來,胡三泰手中金鐗變化作了一尊九層寶塔,將那石獅子壓成了一地的碎石。周遭修士趕忙上前,將那些即將變化回陰風煞氣的碎石壓在封印之中。
而羽安子的手段也絲毫不遜於胡三泰,那酒葫蘆變化起來一人多高,滔天熱浪自其中噴涌而出,竟是滾開的熱油。這熱油非同尋常,好似是岩漿一樣,澆到那石獅子身上,頃刻將石獅融成了陣陣陰風。而那些陰風未能飄遠,就被隨之而來的煉氣士壓在陣法之下。
那兩株龍爪槐,也已經被朱載堉的神通燒盡,一點痕跡也未曾留下。
至此時,距離靈武部衆將士發動總攻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雖說是疲累,卻也欣喜,他們破去了這鬼城的防衛手段,在地面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二百餘個風靈法陣,將絕大部分被他們破去的陰煞封印在了其中。有那些實在是來不及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無傷大雅。
可以說詔討軍靈武部在面對單煒尹邪法的戰役當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就因爲這些陰風煞氣無法迴歸鬼城,城牆上幻化的院牆甚至都有些黯淡,廣亮大門都有些模糊。
難道當真讓羽安子供奉言中了嗎?每個人心中都這麼想。
唐恩祿的聲音又一次傳遍全軍:“列隊修整一刻鐘,重新分隊,而後進城。”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衆人也沒有任何異議。有人負傷一時半會回不到前線的應對措施也有,也並非沒有替補的將士填充到各小隊的空缺當中。
按理說這些人搜索一座城池,多少有些拮据。但他們不是一般人,而是煉氣士。每一隊一如當初突襲敵後一樣,由一名大修帶領。而羽安子與胡三泰二人會隨着隊伍進城,憑藉着此二人的高機動性在城中策應支援。
朱載堉守在城外,緊盯這扇廣亮大門,防止單煒尹再一次從這扇門裡走出來。而周賢,則要安靜地候在朱載堉身邊。待到有隊伍發現陣眼在何處,羽安子和胡三泰將會以最快速度趕到,將單煒尹誅殺一次。而後朱載堉將護着周賢來在陣眼處,藉由周賢手中誅風侯以及神通扳指的神異,一舉破去陣眼,還天地一片清朗。
太順了,實在是太順了。周賢心中惴惴,總覺得可能有事情要發生。
煉氣士的念頭是不能輕視的,周賢也第一時間跟三位大能打了招呼。三位大能並沒有因爲周賢境界不及他們,就無視了周賢心中的不安。畢竟周賢不同於尋常人,能夠徹底化去這邪法陰氣的神通扳指就只認周賢,不認別人。
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也不可能因爲周賢這一點不安,更改作戰計劃。那就有些不切實際了。畢竟到現在,可是一邊倒的大好局勢。要破除鬼城,必須一戰成功,不然的話,鬼城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強大。這是任何人都負擔不起的責任。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三位大能決定,每人在周賢的身上留了一道保命的手段。
畢竟心有所感的是周賢,他們當中,哪怕是最能掐會算的羽安子,也都沒有什麼感應。所以如果真的要出事,十有八九是要應在周賢的身上。既如此便如此,那就儘量保全周賢的性命爲好。
至於說讓周賢退出這場戰役的說法,沒有人提出來。
周賢的身份在這裡擺着,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能退。再者周賢本身也不想退。
他跟單煒尹之間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想當初單煒尹如果真的成了事,他周賢就要永生永世背上一個叛國投賊的罵名。周賢自付不算是君子,可也不能爲了活命就委屈到這個份上。讓他擔這個罵名,那真是比殺了他都難受。
現如今有手刃仇敵的機會,周賢不想錯過。
至於危險……肯定是會有危險。但是人走在路上摔個跟頭都能把自己跌死,在戰場上考慮這麼周全,那就沒得打了。更何況除了他,沒人能操縱神通扳指,往大了說爲了天下蒼生,往小了說爲了自己的親朋好友,周賢此一時責無旁貸。
而能被大能視爲保命手段的,自然是非比尋常。這三個人留下的東西不一樣,卻都是十足的珍貴。在周賢看來,對於三位大能來說,可能也是十分珍貴,或者是消耗極大的。
羽安子從他的葫蘆裡倒出了一滴紅色烈火的酒。這酒一倒出來,說它香飄十里絕不過分。他讓周賢張嘴,那一滴酒便是飛進了周賢的口中。周賢都沒來得及,咂摸這滴酒是什麼滋味兒,那酒就飛在了周賢的咽喉。
只覺得喉嚨口有一團暖意縈繞,說不出來的那麼舒坦。不多時這感覺就消散了,就好象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唯有四下裡還殘存的淡淡酒香,證明周賢確實是喝下了一滴仙釀。
胡三泰則是用自己的金鐗,在周賢的白蟒道袍上畫了一道符。這符他畫得非常慢,好似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足足過了一刻鐘,金光淡去,胡三泰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笑着跟周賢說:“別小看了,真遇到危急時可能救你一命。”
至於朱載堉,周江遠的親外公,則是將自己隨身的貔貅玉佩摘下來,繫到了周賢的絲絛上。
胡三泰微微眯着眼睛,衝着朱載堉一挑大拇指:“好啊,你可是真捨得。”
朱載堉跟着笑了:“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這是我的親外孫,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想要什麼我就給什麼。”
這貔貅玉佩不是法器呀!反正周賢往裡灌了一道真氣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明白就得問。周賢手結子午印深大一禮:“三位前輩慷慨,只是您三位贈予我這仙釀、神符和法寶,究竟如何使用啊?”
羽安子、胡三泰、朱載堉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是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朱載堉解釋說:“這都是煉虛合道境界的手段,若當真等着你自己去激發,恐怕未必能夠擋你這一劫。當用到的時候,它們自會展現。若是用不到,那不是更好嗎?殿下就不必問了。”
“哎!”周賢當真不再追問,點了點頭,又一次行禮,“三位爲保我性命,向來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領,贈了心愛的寶貝。晚輩慚愧,暫無以爲報。若僥倖得來日,定然不負重恩。”
“你這孩子說什麼喪氣話。”羽安子攙起了周賢,笑道,“我是隨軍的天家供奉,你是靈武部大先鋒,我是帝王之師,你是陛下的親侄子。於公於私,我出一份力保全你,是應有之意。再者你那扳指我們都用不了,到最後還得是你動手。這是把多大的擔子壓在你身上?更沒有讓你心寒的道理了。”
胡三泰也幫腔:“我素來是瞧不上那些名門正派出身的修士的,就好比我先前戴着的那一支守正戒淫花,瞧着好看可未必真有什麼用。可殿下您不一樣,您真,真,就對我的脾氣。我不圖你什麼回報,我若是真貪圖什麼,我就該跟老朱一樣去當供奉。”
“說好話也不忘損上我兩句,若沒有這張嘴,你當初少挨多少打?”朱載堉笑罵了一句,轉回頭來對周賢說,“賢兒……容我在人前這麼叫你一次——就像我剛纔說的,我圖什麼呢?我圖你平安無事。你是我的親外孫,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了。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呢?”
周賢頗有些感慨,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胡三泰咧着嘴一拍周賢肩膀:“有什麼話,打完仗,咱們慶功宴上說。殿下不是馬上就要大婚了嗎?你自己的親外祖不能給你當主婚人,我來給你主婚可好?”
“晚輩不勝榮幸!”周賢連忙行了個禮。
“到時候,青要山上可就要熱鬧了,哈哈哈哈……”羽安子笑着捋自己的鬍鬚,“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參加殿下的婚宴了,那時候諸多名門大派的高人,瞧着主婚的是胡三泰,那!哈哈哈哈……殿下頗有勇氣呀。”
周賢他不是不知道,胡三泰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可今時今日不一樣了。危難關頭能爲國出征,周賢敬佩這個人。胡三泰自己說是爲了跟朱載堉的情分,可天下間沒有能夠得上這個的情分。他能給自己主婚,周線自然是樂意的。
更何況周賢他好歹是平南王,他的婚禮上,誰敢給主婚人臉色看?
閒話說了幾句,就聽得鼓聲響。唐恩祿高聲道:“集結!各隊整備向城內進軍,遇見尚且活命的,小心如同先前一般爆體散毒。若遇抵抗,無需留情!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