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今天咱家有飯吃了。”
“真的麼?哪裡來的飯?”
“我跟娘摘了很多斷魂花的葉子,爹又掙了些錢。”
“是白米飯麼?”
“是的啊,哥,快來,我給你留了些。”
“妞子,你吃,我不餓。”
“哥,你多吃點,我都吃飽了。”
“他們吃了麼?”
“吃了,這是給你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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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手好些沒?”
“長好了。”
“才長好就出去啊?”
“嗯,不長好不敢出去,爹說能賣幾個錢,偷偷砍了拿到荊棘嶺下換的。”
“哥,下回,賣我的手吧。”
“瞎說什麼,你纔多大,你得多長進,把花繡好了,進中庭當女官,出息了,就能給咱家帶來點好運。”
“哥,我不想去中庭。”
“那你想幹什麼?”
“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中庭。”
“好,不去就不去,到了十五,咱們一起幹活去,不伺候那些傢伙。”
“哥,你出去能掙着飯吃不?”
“當然,我力氣大着呢。”
“哥,你掙到錢,能給我買個橘子不?。”
“橘……,橘子?”
“嗯,橘子,聽說很甜。”
“妞子,咱沒那麼多錢吃橘子,有米就不錯了,你吃了也沒用啊。”
“有用。”
“有什麼用。”
“我想去求求落神菩薩。”
“求落神菩薩幹什麼?”
“求她給咱們變幾個神仙出來”
“變神仙,變出來幹什麼?”
“變幾個神仙出來,給咱們些種子種糧食啊。”
“那都是傳說裡的話,誰知道真假。”
“哥,你不信落神菩薩麼?”
“不信。”
“啊,落神菩薩你都不信,給爹知道了,你少不了一頓好打。”
“哼,真有落神菩薩,爲啥叫咱們這裡這麼苦,人人都去賣肉,還沒有吃的。”
“噓,哥,你小點聲,獠鸛大人上回在村裡說,這是我們的命。”
“聽他胡說八道,大家都一樣努力,憑啥他們吃得那麼好?”
“哥,你給我買個橘子吧,我一定要求求落神菩薩。”
“好吧。”
“太好了哥,我給你盛完米湯去。”
“不用了,那是給娘補身子的,我不用了。”
“不是,是我省下來的,我吃不了那麼多,等着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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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捕頭。”
“你……是?”
“您幫我掙了六個橘子,記得麼?”
“喲,是你這小子?怎麼,又想偷着賣肉,那可不行,第一回你可以免罪,第二回可不行了,這便宜可沒那麼好掙。”
“不是的了,我給您帶了一袋白米,想孝敬您。”
“小子,你打啥壞水?”
“不是,大人,我想問您個事兒?”
“什麼事兒?”
“我想當差人。”
“什麼?”
“我想當差人?”
“……。”
“有什麼辦法麼,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
“花大人,我求求你,我真的想當差人。”
“起來,跪着幹嘛。”
“花大人,求您指條路。”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遠風。”
“多大了?”
“十三。”
“想做差人,你得交出十條胳膊來,有麼?”
“十條?”
“呵呵,怕了?”
“不怕。”
“不是別人的,是你的。”
“可以。”
“十五個月,你沒有手,還得在刑房幹活,幹完了活,你還得殺十個生番,做的了麼?”
“我做得了。”
“這點米不夠,我還得要一袋,帶上一袋米,我再考慮要不要你。”
“一袋米?”
“怎麼?”
“可以。”
“好,有種,我再問你,你爲什麼那麼想當差人?”
“爲了救我妹子。”
“你妹子?”
“幹滿了五十年,我就可以贖我妹子回來。”
“你妹子在哪兒??”
“在番樓。”
“你家裡賣的?”
“嗯。”
“一個月之內,我要一袋白米,一點黑的都不能有。”
“好的,謝謝花捕頭。”
“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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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風的左手掌心突然一痛,掌心裡傳來一陣針扎般的感覺,他皺了皺眉頭,依然不願睜開眼睛。
那條按着遠風肩膀的手臂,突然變得很燙,湖水的溫度也開始變得更熱了些。
遠風猛的睜開眼睛一看,身體根本不在什麼如意湖中,眼前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山峰,身旁一團火流從地上噴了起來,對着天空一揚又落了下來。
遠風身子一閃,躲過了幾朵濺起的火花。
轉臉看了看身旁,一面金色的薄片正懸浮在一團火流上方,十二個香娘雕像正在圍着自己。
一邊的鍋八正閉着眼睛靠在一隻觸角身上,那觸角正託着他的身體,幾隻小觸角正上下撫弄着鍋八。
一隻觸角從背後捲了過來,纏向了遠風的腰部,遠風反手一刀劈斷了這條觸角,朝鍋八衝了過去,一刀斷了觸手,抓起鍋八就走。
“哎呀,我的小香香,等着我哈,我去街頭取銀子去。”鍋八一邊被遠風抓着,還不忘在夢中叫道。
“哎喲,我去,你怎麼這麼大勁兒啊?”遠風猛的擰了一把鍋八的後頸,痛的鍋八睜開眼睛叫道。
“這……,這是哪裡?我的香香呢?啊……?人哪?”鍋八一邊揉着脖子一邊說道。
“這不是如意湖,是那鎮魂鑼的幻境,都是假的,再睡,咱們都被這鑼吞了。”遠風指着穴眼旁的金片說道。
“哎……,真是個好夢啊,遠風啊,你讓我就那樣死了多好,我正歡着呢,你幹嘛呀真是的。”鍋八擦了把汗說道。
“沒時間了,再不取這鑼,萬一獨眼王贏了,咱們真出不去了。”遠風說道。
“出去?咱們?哥,你不用我填坑麼?”鍋八問道。
“一會再說,我有辦法不用填人。”遠風說道。
“什麼辦法?”鍋八湊了過來問道。
“你在這等着,我去摘它。”遠風說道。
“你怎麼過去?”鍋八指了指金片旁的火流說道。
遠風看了眼地上的觸角,彎腰提起一堆觸手朝火河裡一扔,“噌”的一陣火花閃起,那一大坨觸角頃刻間被火流吞得乾淨乾淨。
“不管用,遠風。”鍋八說道。
遠風看了看周圍的雕像,圍着雕像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穴眼,只見懸空的金片之下,有一道黑色的環形迴廊,遠風衝鍋八一揮手:“鍋八,過來。”
鍋八不明所以的走了過來,“怎麼了?”
遠風指着那環形的黑色迴廊說道:“看見那回廊沒。”
“看見了。”鍋八說道。
“把雕像扳倒,正好可以架在那上面,我們穿過雕像就可以拿到那鑼。”遠風指了指雕像說道。
“萬一又化了呢,咱們回不來,這鑼怎麼送出去?”鍋八說道。
“一個個推,先推了一個過去摘鑼,拿了鑼再從後面倒下的雕像身上回來,拼得就是手快腳快。”遠風說道。
“好主意,不過這得兩個人推,推了立馬就得上去,”鍋八說道。
“來,先推一個看看。”遠風說道。
二人走到一個雕像身後,用力一推,這雕像紋絲不動。
“推不動啊。”鍋八說道。
“不對,一定有機關,不然那獨眼王怎麼取鑼,飛過去不成?”遠風說道。
“遠風,你別用你的方法放獨眼王身上,那不管用,它是誰,你是誰,它能用你的方法麼?難不成就這麼一拍就有用了?”鍋八說完用力一拍這雕像。
這雕像突然轉了個臉過來,衝鍋八一笑,把鍋八嚇得往後一退,“八了八個吧的,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遠風擡頭一看,這香娘雕像突然笑了,只是沒了剛纔那份溫情,換了個火紅的面孔,兩隻眼睛向中間一合,變成了一隻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