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笑容背後,冷幽幽地,浮起那晚在密室中與鹿秋鶴間的一小段對話。
“人,沒點狠心,那只有任人踐踏。”
說着,鹿秋鶴從乾坤袋中,摸出一精緻的小瓷瓶丟在霍書言跟前。
“這裡面裝得,乃是魂毒‘千裂’。此毒無色無味,服用後不出六個時辰,中毒者將三魂盡散,七魄俱消,爆體而亡;若你真心投誠,老夫想,這東西對你對付鄞冽大有助益。”
話落,密室中陷入許久死寂。
而鹿秋鶴站在跟前,認真地扮演好一個旁觀者,等待霍書言做出選擇。
“鹿護法來這一手,是想考驗屬下的忠心?”
目光從地上小瓷瓶移開,幽幽地對望上鹿秋鶴。
“怎麼,狠不下心腸來?”
一抹冷笑無端浮起,姿態間,鹿秋鶴高傲在面。
“成大事者,需心無旁騖,當機立斷。若其間心志搖擺,瞻前顧後;老夫斷定其結果,必敗無疑。你是老夫這步棋下衆多的一個選擇而已,並非不可或缺,可對你而言卻不同,這可是你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
“可,我確實您老衆多選擇中,最佳最萬無一失的選擇,不是嗎?”
哼哼一笑,霍書言躬下身,撿起地上裝有魂毒的小瓷瓶;握在手心間,手指不住地摩挲着它光潔的瓶身。
“這世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既然老天對我霍書言毫無眷顧,那我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掙出一條血路來。”
“好一個‘寧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衝着你這個狠勁,這事兒已經成功了一半。”
鹿秋鶴露於人前那側顏間,邪狂之笑驟起,眸帶深邃。
“不過老夫得提醒你一句,首鼠兩端的小聰明,收斂好;一旦被我發現有什麼不軌企圖,我保證,你在千華聖境中的日子比現在難過千倍萬倍。“
“鹿護法多心了,誰是我的絆腳石,誰是我的陽關道,屬下瞧得真切明白。”
而記憶,止於這一刻,看着眼下被門中師兄弟們衆星捧月的鄞冽,霍書言心中更篤定這一點。
鄞冽不死,他永無出頭之日!
走上前,霍書言抿着淡笑,一面向酒樽中倒酒,一面和席間鄞冽攀談到。
“二哥,說起咱倆間的淵源,就有得聊了。咱們不僅是結義兄弟,意氣相投不說,我們更是共同克敵,共同進退的同門,戰友。而書言自知,這一路若沒二哥的悉心扶持,我未必能走到今天;遂趁着這高興日子,借各位師兄弟們之便,同敬您一杯。”
“三哥這話在理!小妹這杯酒早耐不住了,怎麼也得送到二哥碗中,你可不能推搪!大哥,四哥,見諒了,難得的好日子,小妹越矩搶個先手。”
端起酒樽,阮秀兒就大步流星地走來,將滿酒倒入鄞冽面前的玉碗中。
“二哥,這可不是小妹存心灌你酒,而是這酒不敬,我這個小師妹在諸位師兄們眼中,顯得太小家子!”
“來,儘管來!”
扣扣腦勺,鄞冽也是輕鬆上陣。
“反正今天我做好準備與諸位大醉一場,索性豁出去了。”
“那這麼看來,我們不湊個熱鬧,倒顯得不合羣了。還愣着作甚,走吧,四弟。”
淡淡一笑,楊信領着米輝湊了過來。
分別在自己和米輝酒樽添滿酒,朝分立鄞冽兩側的兄弟打了個眼色,徑直說到。
“做了兄弟,就是一輩子的情。酒到情到,兄弟,這一路辛苦你了!”
雙手奉酒,誠摯一敬,楊信樽中酒就倒入了玉碗中。
而霍書言和米輝緊隨其後,同呼一聲謝,朝玉碗中下了酒。
三杯滿酒下去,玉碗中酒的水平線,又上升了一大截;對面的林清瑤瞧着,這碗中酒,至少有兩斤!
神情間,不禁對在座對鄞冽的盛情,表現出堪憂之色。
“林師姐,只剩你囉。”
掃了眼酒水晃漾的玉碗,霍書言嘴角微揚,把重頭話題落在了林清瑤身上。
“連師弟這餿主意,也不知害了誰,今晚總有人連回去的路都不認識了。”
“瞧瞧,林師姐這話酸溜的,我們這下可罪過了。”
林清瑤和鄞冽的關係,早在師兄弟們間心照不宣;高興間,黃旭趁機打趣了一把。
“放一百二十顆心,鄞師弟,今晚在座九個師兄弟們都是你的後盾;你要是被放倒了林師姐不管,我們就是駝,也要你把你駝回家,絕不讓你睡大街的。”
“鄞師弟,我宿舍多得是牀位,免費出借,睡個三五個月絕對沒問題。哈哈哈~~”
李宏跟着起鬨,頓時雅閣內笑成一片。
“你真不管我,讓我去李宏師兄那兒打通鋪?”
也是個人來瘋,鄞冽佯裝一臉愁,挺委屈地問到對桌林清瑤。
“你就皮吧!這酒,他們是灌定你了,看你到時候出什麼洋相。”
說着,臉頰酡紅的林清瑤起身走過來,將小半杯酒倒入玉碗中。
“我意思意思就行了。”
“嘖嘖嘖,瞧着恩愛的,真是羨煞旁人。”
玩着銀筷子,李宏笑眯眯地調侃上兩人,場上又是陣暢笑此起彼伏。
“還是娘子體貼人。”
越說越沒個正經,鄞冽手一伸,勾住林清瑤纖細的腰身,投入她軟玉溫香的懷抱中。
“哎呀,你這人又沒正經了!快放手。”
費了老大力氣,甩開鄞冽這塊牛皮糖,林清瑤滿臉紅霞飛立在人前。
在旁的阮秀兒看着兩人這一處“秀恩愛”,在陣陣歡聲笑語間,臉陰晴難定。
而霍書言一向是個心細人,看着人前漸沒落的阮秀兒,再看看喜上眉梢的鄞冽,目光瀲灩。
“來,來,來!”
使了點力氣,鄞冽雙手捧起沉甸甸的玉碗,對上席間各位師兄。
“咱們無垢道院十二名弟子,今夜借連師兄生辰相聚在此,實屬難得!借這個機會,小弟越俎代庖一回,做個酒令頭。謝各位兄弟對我的深情厚誼,滿情滿義皆在這碗中,請諸位與小弟一道同舉杯,飲下情義酒。幹!”
“幹!”
厚重一敬,鄞冽就將玉碗送入脣邊,大口下酒。
喝彩,歡呼,鼓勁,如被浪推送,不斷在雅閣中更迭起伏着。
看着海碗中酒,一點點被鄞冽下入肚腹中,霍書言眉眼間的笑意,越加濃厚。
鄞冽,你也得意不到幾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