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飛獅怪的莫鄧

夜色下的女王之家,燻人欲醉的酒氣和淳樸甜美的風琴交織,男男女女陶醉在這無盡的眩暈中。

酒館大門突然被推開,幾名大漢從門口魚貫而入。

這次來夜女王之家找樂子的不再是往常的兩個人、而是五個獵魔人。

與羅伊和雷索同行的,還有瑟瑞特兄弟,以及鑄劍師父貝連迦爾,衆人在門口的酒桌前並排入座。

瑟瑞特兄弟一臉風塵僕僕,因爲許久不曾洗澡,頭髮和鬍鬚亂糟糟的,滿是油膩和頭皮屑,貼身的黑色皮甲隱隱有一塊塊乾涸的血跡,散發一股濃郁的餿味、腥味。

“四杯血腥瑪麗,再來一杯蘋果酒,謝謝!”

“稍等——”酒櫃前性感酒保莎莉卡下微露三顆牙齒,淡淡一笑,取出一排酒香撲鼻的美酒,接着開始表演花式調酒絕技。

“這趟比預期提前了一週!”奧克斯欣賞着眼前酒保搖曳的美麗身姿,一邊好似患了多動症般抖着腿,“多虧了你的馬,羅伊。維爾特是個好孩子,我懷疑它有瑪哈坎矮腳馬的優良血統,耐力驚人,整趟下來一直維持着不錯的體力水平。它還很勇敢!”燈光下,奧克斯面色泛紅,顯得有些興奮,“阿梅爾山上那頭皇家獅鷲獸有印象嗎?”

“珊瑚專門警告過。”羅伊接過了女酒保手中兌好的烈酒,鮮血的顏色,複合的酒氣。他皺了皺眉,將酒杯推給了奧克斯。

奧克斯也不客氣,灌了一口酒舒服地眯起眼,“酒夠勁兒!羅伊,還是你懂我們,這段時間光喝陶森特的葡萄酒,我嘴裡快淡出個鳥來,正好需要來點刺激的美酒平衡味覺。你選的地方……嗯……令人驚喜!”

“你提到皇家獅鷲獸……”

“羅伊,就不能給老大哥一點耐心?這頭畜生應該是在阿梅爾山橫行霸道慣了,沒啥警惕性,被維爾特輕輕鬆鬆勾引到我們提前佈置的捕熊陷阱裡,然後由我和瑟瑞特聯手將它擺平。”

“維爾特沒受傷吧?”羅伊心頭一緊。

“你剛纔不是看到它了,這馬兒機靈的很,也不知道你平時怎麼個訓練法。”

他打了個酒嗝,“翻過阿梅爾山後的路一片坦途,除了遇到一夥兒不長眼的劫匪爲我們貢獻了一筆路費。進入陶森特的國境後有些波折,那張藏寶圖……”

“藏寶圖位置不對?”羅伊心頭咯噔一跳,難道自己記錯了,還是歷史發生了偏差?

“主要是你的標記太籠統……陶森特西部邊境、監獄、隱秘教堂,模糊的信息,搜索範圍大得嚇人。”

“抱歉,”羅伊抿了一口蘋果酒,又將兜帽裡朝酒水好奇伸手的小東西塞了回去,“我的預感不受控制,你知道的,這麼說你們沒找到圖紙?”

“別聽這傢伙胡扯!”瑟瑞特責怪地瞪了奧克斯一眼,“蠢貨,說話能不能簡短、直接?”

“過程雖曲折,但結果還是完滿的。”奧克斯無奈嘆了口氣,“我就長話短說。羅伊提到莫鄧的生平事蹟,這位蠍尾獅(飛獅怪)的獵魔人曾經在陶森特的某所監獄裡跟一位雷比毆達的信徒促膝長談……之後才完成蛻變,脫胎換骨,踏上雷比毆達的朝聖之路。”

“距離事情發生的時間點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要找到莫鄧的下落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我轉換了思路,僞裝成雷比毆達先知的信徒與當地信徒交流,順藤摸瓜弄清楚了那位坐過牢的信徒身份,他是個大名人!曾經在巴斯托伊監獄待過一段時間。”

“得虧我腦袋瓜子好使,口齒靈活,不然光憑這個木頭臉——”奧克斯看着自家兄弟,

滿臉嫌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啥都問不出。”

“你提到監獄!”

“好吧,好吧,巴斯托伊監獄年久失修,變成一片廢墟,我們轉了一大圈,搜索到一具骸骨,同時還有個意外之喜。”奧克斯欣然一笑,瑟瑞特默契地從身後的包袱裡掏出一張柔軟的獸皮卷,“飛獅怪鋼劍藍圖……大概是莫鄧被關押的時期留下的。”

“能不能讓我看看?”貝連迦爾伸出了手,眼神渴望。

“當然沒問題,大師。”奧克斯自來熟地和貝連迦爾碰了碰了杯子,兩個酒鬼致敬般,都喝了一大口

又遞過圖紙,衝羅伊擠眉弄眼,他想不明白這傢伙怎麼忽悠到一位鑄造大師。

“只有這張?銀劍的圖紙呢。”

“別急……我們從那具屍骨身上找到一本《囚犯的日記》,其中點明隱秘教堂的位置,由此推斷,這具屍骨便是當初教化莫鄧的那位信徒,可惜他到死也沒能逃離監獄。”

“根據《囚犯的日記》描述,隱秘教堂藏在一口偏僻的山洞裡,這口山洞是雷比毆達接受初次啓蒙的洞穴,也是莫鄧朝聖之旅的起始點。”

“於此朝聖之路,飛獅怪獵魔人獻祭了一身裝備和學派藍圖。我們順路而行,有了重大發現。”瑟瑞特將包袱徹底攤開在衆人面前:《囚犯的日誌》、《聖乞丐的日誌》。

除了這兩張泛黃的紙頁外,還有三份額外的獸皮圖紙:飛獅怪甲冑、靴子、褲子裝備藍圖。

“看,藍圖背面!“貝連迦爾的驚呼吸引住衆人的注意力,他翻轉柔軟的藍圖,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1203年烈日月7日

賜我以力量,讓我永不失足!

賜我以寬恕,讓我永不懷疑!

賜我以堅韌,讓我勇敢地捨棄舊的人生,追求新的信仰!”

獵魔人們面面相覷,除了這幾句祈禱詞,還有一段莫鄧的自述。

“我,莫鄧,飛獅怪學派狩魔獵人的一員,今天將開始我的朝聖。起點就在這處洞穴中,曾經雷比歐達在這處洞穴裡禁食、冥想二十三個日夜。我發誓爲我的罪行贖罪、踏上改邪歸正的道路、去除所有過往人生的羈絆,讓自己成爲先知門徒驕傲的一員,宣告自己成爲全新的人。

我現在將前往雷比歐達神殿,與聖乞丐見面。他是一位賢者,花在思索雷比歐達的智慧的時間超過世上所有的人。我將聽從他的建議,遵循他的指導踏上贖罪之路。”

這些文字大致勾勒出一位獵魔人背棄學派,投入聖雷比毆達懷抱的心路歷程。

“我第一眼看到這封信件被驚呆了!”奧克斯自嘲地笑了笑,“我保證,這位莫鄧是第一位背棄學派,轉而信教的獵魔人,他腦子裡究竟裝的啥,放着自由的生活不過,去當一位樸素的苦修士。”

獵魔人從小被灌輸適者生存理念、接受無休止的殘酷訓練。一旦熬過青草試煉,又會爲了生活而出生入死,根本沒有那個閒工夫信仰任何神靈。

絕大多數獵魔人都是信仰的絕緣體,只信任手中劍。

“莫鄧,飛獅怪學派,很少有相關傳聞,沒想到能誕生出這種離經叛道的傢伙。”羅伊突然轉向貝連迦爾,“夥計,你有宗教信仰嗎?”

自稱爲傭兵的獵魔人表情鬱悶,他和莫鄧確有一個相似之處——都背棄了學派,“傻子纔會信奉所謂的‘神’和‘先知’!”

貝連迦爾篤定地說,“我只聽從內心。”

“那麼有沒有想過回去?”

“小子,我警告你,喝酒就痛快喝酒,別跟我提那個地方,一個字也不行!”

“如你所願。”

羅伊嘆了口氣,貝連迦爾還真是根難啃的骨頭。

“這位飛獅怪獵魔人還活着嗎?他又去了哪兒?”

“他在最後一封信上面說,會一路向北傳播聖名,越過亞甸、科德溫,”瑟瑞特分析道,“距今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如果他還活着,大概在飛龍山脈裡面。”

羅伊牢牢記下了這句話。

“那莫鄧大師究竟爲何轉投雷比歐達的懷抱,幾十年的人生經歷說拋棄就拋棄?”

“箇中原因,我能猜到一二。”雷索將烈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道,“飛獅怪學派,伊瓦爾大宗師提過一句,位於藍山以東,遙遠的國度哈克蘭,毗鄰澤瑞坎。哈克蘭草藥資源極爲豐富,所以飛獅怪學派將魔藥開發、利用到了極致。”他頓了頓,“學派成員都有嚴重的藥物成癮症。”

“這也就說得通,莫鄧爲戒除藥癮向雷比毆達尋求心靈的寄託。”瑟瑞特琢磨着,“斬斷了與過往的一切聯繫。”

“隨身攜帶數種學派藍圖,說明這傢伙在飛獅怪學校中地位不低,甚至可能是伊瓦爾大宗師一樣的人物。”

一位學派元老,轉投宗教懷抱?

“信仰雷比歐達,又能參悟出啥?”

羅伊腦海中不禁鑽出一句話——獵魔人之道的盡頭就是神學?

衆人默然,

“這還不是全部藍圖。”奧克斯在衆人驚疑的目光中緩緩說道,“我和瑟瑞特沒能走完整條朝聖之路,僅僅走到隱秘教堂前。按照壁畫上的記載,教堂後面存在一個深邃的洞穴被稱爲考驗之洞,其中充斥着有毒氣體和怪獸,包括水鬼、安德萊格、蝠翼魔、以及吸血鬼女。”

一直安靜待在酒櫃前的性感酒保衝他眨了眨眼睛,奧克斯則大大咧咧地指了指空酒杯,

“很可惜,光憑我和瑟瑞特無法應對洞穴中的危險,而只有通過考驗之洞才能抵達朝聖之路的終點——洗滌之湖。我想剩下的手套和銀劍藍圖應該在那片湖水附近。”

“你們是對的……”羅伊和雷索交換了個眼神,“等解決了維吉瑪的事務,蛇派也該集體行動了,去諾維格瑞等消息。目前先把圖紙轉化爲切實的戰鬥力要緊,大師——”

貝連迦爾端詳着三份盔甲藍圖、一份鋼劍藍圖,愁眉緊鎖,“哈克蘭,藍山以東的地方……裝備鑄造方法跟咱們這邊存在細微的差別,我得花額外的時間鑽研。四件裝備如果都需要鑄造出來,保守估計得一個月。”

“那就有勞你了……我們會盡快湊齊材料,”匆忙地一眼,羅伊看到圖紙上要求的反魔法金屬板、龍族皮革等造價高昂的材料,毫無疑問得再一次大出血,但身上的錢已經遠遠不夠,他們得另想它法,“至於報酬……”

貝連迦爾搖了搖頭,“卡爾克斯坦的委託,我欠各位一個人情,報酬就免了,但材料得準備好,這一塊兒可不便宜。”

“大師, 先鍛造盔甲,一套就夠,至於飛獅怪鋼劍以後再說。”雷索突然伸手往酒桌前一揮,新鑄的四把蛇派長劍暴露在眼前,

“毒蛇學派鋼劍和銀劍,貝連迦爾大師親手打造,一人兩把。”

“夠意思啊,老大!”

瑟瑞特兄弟拉開劍鞘,指肚撫過雪亮光滑的劍身,瞬間雙目放光,

“好寶貝!有了它,我那對爛大街的制式長劍終於可以光榮退休!”奧克斯滿臉興奮、話音一轉,“不過一次性鍛造這麼多,花了多少?”

“錢差不多花光了。”

“羅伊捨得?”

“你看不起我,奧克斯?我是那種吝嗇的人嗎?”

隨後,雷索緩緩陳述了白果園寇格林姆的故事。

“又走了一個老夥計。”瑟瑞特琥珀的眸子流露出一絲傷感,猛地舉起酒杯,

“敬寇格林姆!”

“敬寇格林姆!”

“汪!”一隻黑色的狗頭突然從羅伊身後的兜帽裡鑽了出來,興奮地吐着舌頭。

氣氛瞬間凝固。

“這是什麼玩意兒?”四雙野獸瞳孔直直鎖定它。

“嗚嗚……”

狗崽子呼吸一滯,猛然把頭縮回了兜帽。

“小子,別告訴我你收養了一隻小動物?”

“它怎麼變成狗了?”雷索盤問道,

“額…這是鍊金大師的傑作…每天隨機改變形態的寵物歌爾芬,”羅伊抿了抿嘴脣,“目前沒啥大用,但以後就說不準。”

“別光談論它,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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