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頓時一沉。我不相信董小唯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自己開門,可是對方言辭鑿鑿,又讓我覺得她肯定留下了某種後手。
董小唯在大門之外慢悠悠地說道:“青銅大門應該可以從裡面打開。本來我想自己進去一趟,現在既然已經被揭穿了,那就等着王歡在裡面開門好了。這樣一來,我們不是更省力氣?”
董小唯說的沒錯,理論上,這扇青銅大門應該有從內部開啓的辦法。
試想一下,處於孤山最頂層的青銅門必然是最爲神聖的所在,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進入青銅門;一旦有人進入青銅門,無論是部落的巫師還是部落之王,都必須自己走出來。
巫師獻祭活人,開啓大門,是爲了得到土著的敬畏,讓人覺得他是唯一能溝通神明的存在。但是,溝通神明之後呢?他還要通過獻祭讓自己出來?先不說土著會不會因此產生懷疑,萬一蟒蛇沒有按照預定的方向轉動身軀,外面的土著會作何感想?只怕會覺得巫師已經受到天神的召喚,或者乾脆是被天神遺棄了吧?巫師不會去冒這種風險,所以他必須自己開啓大門。
董小唯既然敢放出話來,就說明她有辦法逼我自己出去。可她究竟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我還沒弄明白董小唯的意圖,外面就響起了一陣幽幽的笛聲。我側耳傾聽之間,並沒感覺對方的笛聲有什麼詭異之處。董小唯卻在笛聲過後沉聲說道:“王歡,你看看你身邊的葉尋。”
我大驚之間拿出狐鈴往葉尋身上照了過去。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的葉尋像是正在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死死地抓着刀柄坐在地上,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出聲,可他卻已經把自己的嘴脣給咬出了血來。
我驚呼道:“葉尋,你怎麼了?”
葉尋沉默搖頭之間,董小唯卻笑道:“我在你們每個人的身上都下了毒,葉尋也不例外。我可以用笛聲控制你們的生死。如果你願意看着葉尋七竅流血地死在你眼前,我完全可以給你們吹奏一曲《殤別離》。”
董小唯不等我說話就繼續道:“你現在一定很奇怪自己爲什麼會沒事兒對吧?其實,沒事兒的人應該是葉尋。還記得他在洞底給你吃過的那顆藥丸吧?那是難得一見的解毒聖藥。我想,葉尋手裡也不會有太多,一顆就應該是他的極限了。他爲了救你,才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我顫聲向葉尋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葉尋擡起手來,往我的手上指了指。他是想在我手上寫字?我趕緊把手伸了過去,葉尋果然在我手上划動了起來。
董小唯卻在外面說道:“如果換成別人,我未必會那麼放心。但是你王歡是能爲朋友兩肋插刀的人。葉尋拼了命救你,你也不會見死不救,所以你肯定會打開大門。”
董小唯的話說完了,葉尋也在我手心上寫了四個字——“拖延時間”。
我雖然不知道葉尋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貼近大門大聲說道:“董小唯,我承認自己一開始被你算計了。但是從你的身份曝光之後,咱們倆就不一定是誰勝誰負了。”
董小唯果然被我的話引起了興趣:“我還是那個問題,你究竟怎麼發現了我的身份?”
我說話之間偷眼看向了葉尋,他已經盤膝坐在地上,頭頂也跟着升起了縷縷白霧。我頓時被葉尋驚得目瞪口呆。這不就是武俠電影裡常見的內功療傷的情節嗎?原來那些不是電影裡胡編亂造出來的東西,而是確確實實的存在,只不過絕大多數人都沒接觸過而已。
我震驚之下,竟然忘了跟董小唯說話。後者卻催促道:“一向伶牙俐齒的王歡,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去組織語言吧?”
我趕緊說道:“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過你,那時你在我心裡是最不該懷疑的人。但是張舒臨死前的那幾句話卻提醒了我。”
“張舒臨死前曾經質問過我,是不是故意安排他們過來送死。其實這些話,別人也說過,他說我死了活該,沒有我就沒有那麼多事情。”
我沉聲道:“如果把張舒的話認定爲事實的話,那麼我從一開始就安排好怎麼算計所有的同學,我必須在出發前就做好一切準備。出發之前碰過旅遊券的人,只有我們兩個,後來去聯繫旅行社、安排大巴車、聯繫酒店的人,只有你自己。所以你纔是最有機會下手的人。”
我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董小唯卻笑道:“就僅憑這一點,就能斷定我在算計你們?如果你弄錯了呢?你就不怕錯殺無辜?”
我長嘆一口氣道:“當我懷疑你時,你曾經不小心留下的破綻就一個個地暴露了出來,我也越來越肯定你就是幕後黑手。”
董小唯饒有興趣地說道:“我還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破綻。”
我慢慢地說道:“從我們到達撫仙湖之後所經歷的種種詭異事件,其實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撫仙湖的謎團和傳說確實存在,如果我們是正常旅遊,只有很小的機率與其中某個傳說相撞。”
“如果沒有你,我們遭遇到了傳說中的鬼神精怪也會及時地避開,至少不會造成這麼大的傷亡。但是,你卻一步步地把我們全都逼進了撫仙湖傳說當中。十八個同學啊!等於全死在了你的手裡,你的心就不疼嗎?”
董小唯淡淡地迴應道:“我想現在不是應該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吧?就算你知道了答案有能如何?我心疼與否都和我們之間的對決沒有任何關係,我說的對嗎?”
“你說的沒錯!”董小唯的冷漠的確讓我心驚。
董小唯再次說道:“那好了。你繼續往下說吧!”
我儘可能控制着情緒說道:“第一次,是你在酒店走廊拉我去看湖中幻影的時候。魚形水神的速度並不快,我跟它僅僅差了那麼三五米左右的距離,你一路跑過來,難道就沒看見那道黑影?”
董小唯承認道:“我的確看到了那隻水神,我故意放走了對方。你繼續說。”
我再次說道:“那個導遊其實是你的人吧?你故意讓人在頭一天晚上弄走了車馳和楊宏浩,卻又讓人裝成他們,騙了李明。李明那個人是個急性子,什麼事情知道了開頭就不會往後深究。他應該是離着很遠就看到了所謂的車馳或者楊宏浩,也相信了他的理由。所以李明明明就是在‘撒謊’,卻讓人看不出來一點破綻。”
“你讓車馳和楊宏浩的影子出現在水底的城牆上,其實就是爲了讓所有人都跟着心驚膽戰,先入爲主地認爲我們被鬼怪纏身。不過,我沒弄清楚,你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讓兩個人的影子出現在水裡?”
董小唯笑道:“當然是一點小小的手段,也可以說是一種秘術吧,總之,我沒法跟你解釋。”
我也知道她不會跟我解釋什麼,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們遭遇的鬼面鮫卻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不過鬼面鮫的出現大概也有你們的‘功勞’在裡面吧?你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們認爲自己已經陷入了湖神追殺?”
董小唯承認道:“鬼面鮫和水神直接可以說是天敵,只要聞到水神的氣味,他們就會過來捕殺。你在李明他們身上抹了點東西,所以鬼面鮫及時出現了。”
董小唯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把幾條人命給解釋了過去,我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導遊是你的人,甚至連酒店的前臺也是你們的人。我們一路上的住行全都是導遊在安排,她能輕而易舉地抹掉車馳他們旅行的記錄;你再找人拿着車馳的電話接聽警方通話,你們編出來的假話就成了真話,而我們的真話反而成了笑話!”
董小唯道:“你說的大致沒錯。車馳跟你視頻的時候,人確實在我們手裡。你猜猜,他當時死了沒有?”
“我不想猜!”其實我已經猜到了答案。當時車馳的眼神看似暗淡無神,其實他人還活着,只不過他爲了活着,並沒有給我任何暗示罷了。
我強壓着一口怒氣道:“我一開始沒想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爲什麼要製造車馳並未過來旅遊的假象,後來我想清楚了,你是不想警方介入,對吧?”
“沒錯。”董小唯說道,“警察一旦介入調查,我會非常被動。只有讓警方覺得你們是一羣任性、胡鬧、想要報假案譁衆取寵的小孩子,他們纔會徹底無法相信你們,即使你們再次跑去報案,他們也會認爲是小孩兒的胡鬧。這樣一來,你們除了繼續在傳說中尋找真相,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董小唯聲音一頓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所有的同學都那麼‘配合’,被警察訓斥幾句之後,就直接承認自己在胡鬧了。有的時候,人越是想要趨吉避凶,就越容易陷入更大的困境。你說對嗎?”
董小唯並不想從我嘴裡知道什麼答案,不等我回話就馬上說道:“你繼續往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