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時候對未知的事物確實有一種近乎於着魔的癡迷。就像是長生不死之說,連千古一帝的秦皇漢武也未能免俗。
一旦有人對某種事物沉迷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就算天下人都告訴他那是錯的,他也不會認爲自己有錯。秦思月大概就是如此。
諸葛亮的正邪之論,正是將她引進陷阱的第一步。只不過,他們所爭論的正邪並非是兩大門派的機關秘術,而是九頭不死之術。
我繼續說道:“秦思月的第二個特點,就是信守承諾,哪怕是發現自己已經上當了,也不會背叛自己的諾言。諸葛亮就是利用這兩點,將她困在皇墳山的機關秘境當中。”
我輕輕敲着信箋道:“事實上,諸葛亮讓馬岱建造皇墳山秘境之初,就把那裡當成了困陣。我們進入秘境之後,最大的感覺是什麼?是秘境當中冰寒刺骨,直到我們貼近秦思月的小築,這種感覺才漸漸減輕。”
葉尋沉聲道:“果然是風水大陣。”
我轉頭看向葉尋:“葉尋說的沒錯,秘境中的寒意應該是來自於山下泥潭組成的陣法,諸葛亮是想以水克火,消磨掉秦思月身上的火氣。”
葉尋皺眉道:“連風水大陣都壓制不住秦思月,她究竟是什麼來路?”
我搖頭道:“不,準確地說,諸葛亮成功了一半,至少他成功阻止了秦思月自行返回機關城。秦思月被困的這些年裡,她本身消耗極大,已經不可能再脫離那口鐵箱了,否則就算把我們幾個捏在一起,也不一定是秦思月的對手。”
安然道:“既然秦思月已經被壓制了,諸葛亮還布什麼局啊?”
我搖頭道:“諸葛亮要的不只是對付秦思月,而且一舉剷除機關城中的邪魔。一個秦思月掀不起大浪,可怕的是沒有人知道機關城的核心究竟有多少類似秦思月的存在。”
葉尋猛然擡頭道:“諸葛亮是故意在賭局中留下了破綻?”
葉尋指的是我們放出了秦思月的事情。
“也不算破綻。”我解釋道,“既然是賭局,就會有輸贏兩種結果。如果是一個必輸的賭局,秦思月也不會跟諸葛亮打賭。況且,秦思月並沒違反她和諸葛亮之間的約定。他們當初的賭約就是誰能說服闖入秘境之人,誰就算贏。”
“秦思月一開始想殺我們,無非是覺得我們已經認定了諸葛亮的說法是真。後來,我揭穿了秦思月存在秘境的真相,她就編出了一個足夠令我們相信的理由。就算沒有刑殿闖入秘境,我們也會帶着秦思月離開,不是嗎?所以,秦思月贏了。”
陶思羽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某種意義上,諸葛亮和秦思月都是在用詐術,他們之間的手段也就無所謂正邪之分了。”
安然道:“歡哥,你不是說諸葛亮還有後手嗎?後手在什麼地方?”
我說道:“諸葛亮的後手就是消失在世人眼中的馬岱。馬岱從斬殺魏延之後,就帶着他的親兵進入了機關迷城。他們改變了機關城裡的設置。”
“也就是說,秦思月再也沒有辦法按照原來的路線回到機關城的核心了。秦思月回不去,裡面的人自然要出來接應,他們雙方都會觸動機關,那樣一來,城中必然會發生一場混戰。我們能不能在機關城活下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陶思羽看向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真相,爲什麼還不走?你是在等外面的刑殿弟子退走嗎?”
“我是在等他們進來。”我倒揹着雙手看向水潭道,“光憑我們幾個闖不進機關城,咱們需要開路先鋒,刑殿的人馬正好合適。”
安然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歡哥,你瘋了吧?刑殿的人進來,不把我們生吞了就不錯了,還替我們打頭陣?”
我伸出手去,在書架上推了一下,那座書架立刻在我手上反轉了半圈,露出了後面的通道:“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從機關密道里進了內城。”
我說話之間,遠處的階梯下面已經傳來陣陣撥水的聲音——刑殿弟子終於懷疑我們並沒死在潭底,開始派人向水下搜尋。刑殿弟子是有備而來,外面的那些血蟲根本擋不住他們,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從外面衝進這座密室。
我幾步走到右邊的書架面前,拿起書架上的錦囊快速打開,又把錦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處,才把那座書架也調轉了過來,一步跨進了書架背後的密道,向葉尋他們招呼道:“快進來。”
葉尋他們閃身躲進密道之後,我反手關上了大門,自己握着手*槍靠在門口,側耳聽向了外面的動靜。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有人上岸的聲音。有人說道:“隊長,這邊有條密道。”
“等一下,我看看石碑上寫了什麼。”說話的是個女人,而且她的聲音我好像是在哪裡聽過。
“老……”安然剛出了一聲就被葉尋給捂住了嘴巴。
外面那人是安然的老婆洛芊芊?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有人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對方好像拿起了書架上的錦囊:“你說,王歡他們會走哪條路?”
那人說道:“我看王歡他們肯定是順着生路跑了,咱們往這邊追。”
洛芊芊笑道:“王歡故意打開了死路的大門,留下生路上的錦囊,就是想給我們造成一種他看似走向了死路,其實是在往出口逃生的假象,實際上,他還是走了死路。”
洛芊芊用手敲了敲書架:“尤其是這裡。如果按照你的思維,肯定會想王歡是用手機拍下了錦囊裡的地圖,又把錦囊給放回了原處。可是他忘了,一件東西挪動過之後,怎麼都會留下一些痕跡,錦囊邊上被盪開的這些積灰就是最好的證明。王歡想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洛芊芊冷聲道:“如果我們全都往生路上追,王歡才真正安全了。他這點小聰明,放在我的眼裡還不夠看。”
那人有些不信地說道:“不會吧?王歡他們那種人會明知道必死,還往死路上走?”
洛芊芊冷笑道:“王歡他們並沒拿到機關秘術,就算是讓他們逃出去,又有什麼用?沒有機關秘術,他們別說沒法叛逃國外,就算那些準備替他們銷贓的雜碎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們就算是拼了命也得進機關禁地,否則他們幹嘛要從外面衝進石門關?我們往這邊追。”
“隊長英明!”那人恭維了一句之後才試探着問道,“隊長,如果我們發現了安然,該怎麼辦?”
洛芊芊冷聲道:“公事公辦。如果他不肯束手就擒,那就就地格殺。這句話,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是!”十多個刑殿弟子齊聲答應之下,直奔我們旁邊那條路上衝了過去。
葉尋等人走遠了才鬆開了手,安然帶着哭腔道:“我老婆要殺我……”
我忍不住搓了一下眉頭。不管安然怎麼看待洛芊芊,她給我的第一印象都非常糟糕。安然爲人如何,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可是她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留給安然,甚至親自下了格殺令。
洛芊芊對安然如此絕情,究竟是太過嫉惡如仇,還是另有其他什麼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吧?
有些話,我就算作爲兄弟也沒法跟安然多嘴,畢竟兩口子之間的事情,外人不好多說。
我沉聲道:“安然,你記住,一會兒如果我們跟你老婆遭遇,我們肯定不會對她下死手,你也別過來阻攔我們。我們現在每走一步都非常危險,你要是再過來添亂,說不定會把所有人都給陷進去。”
安然紅着眼圈看向我道:“要是我老婆遇上危險了呢?你們能不能出手救她?我求你們了。”
葉尋沉聲道:“會,拼了命也會救,只要你不添亂就行。”
安然這才擦了擦眼睛不說話了。我調過頭來鑽進了石碑左側的密道不久,就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響,看樣子洛芊芊並沒急於“追趕”,而是在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
我對着身後的葉尋他們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發出太大聲響,自己也躡手躡腳慢慢往前趕去。我們還沒走出多久,就聽見有人說道:“隊長,我怎麼覺得不對呀!咱們怎麼總是在一個地方兜圈子?”
洛芊芊沉聲道:“做好標記,再往前走。”
我擡手示意葉尋他們停了下來,再次聽向了遠處的聲音。一開始我確實聽見洛芊芊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沒過多久,他們的腳步聲就轉了回來,仍舊停留在原來的位置上。
剛纔說話的那個人聲音裡已經帶起了顫音:“隊長,我們真走回來了,這地方走不出去了。我們追了王歡他們那麼久也沒看見他們的影子,他們會不會沒進來?”
“你給我閉嘴!”洛芊芊暴怒道,“王歡他們肯定走了這條路,我們沒看見他們,說明他們已經走過去了。他們當中的葉尋是個道術高手,說不定能破開這裡的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