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他所料,墨丹青慢慢道:“她若成功突破‘洞虛’境,即將奔赴‘大乘’。妖丹一成,便要引來‘天’、‘地’、‘人’三大劫數。自然,這三大劫數不見得會齊來。但是,此地浮野,只要還沒離開,惦記她的妖,不計其數……”
聽了墨丹青一番宏論,九幽霧骨忽而垂眸看了看始終在千嫿腕上泛光的桑璃。驚而覺察,若是墨丹青,定不能做到這細緻入微的地步,能對千嫿這麼瞭解的,唯有一人,那便是轉世爲人的巫神——凌硯。
“既是擔憂,巫神有何故不讓她知道?反正,她也已經曉得,你便是昔日叱吒風雲,妖物聞之變色的巫神了。”九幽霧骨不明白千嫵在顧忌什麼,自然的呼吸着源自千嫿身上的香氣,不自覺地對她勸慰道。
墨丹青的話音一頓,繼而不再響起,桑璃的微光一晃,千嫵的聲音便重新傳來,“嫿兒怎麼會知道?她……可曾怨恨我瞞了她?”
聞言,九幽霧骨神情一滯,昔日的巫神凌硯他雖沒能謀面,但是素來也是通過衆生對她的傳聞的。傳說中的巫神,性子冷清處事從來不講情面、說一不二,執掌東方神巫一族,是整片地域上的一棵擎天之柱。
她使得衆生爲之忌憚的原因不僅因爲她的不講人情,還有她身上的兩件神器:
一件是,神筆墨丹青。墨丹青分三階,初階便是妖物們都十分惶恐的“意動”。鏤空罩飾墜有碎玉,撞之有聲,響動時呈微紅之色。常人聞聲無異,妖邪聽之入耳卻感錐心之痛。從而不得妄動。
二階“揮毫”。罩住筆毫的“鏤硯”一除,內染硯山萬年不化的墨便會大放異彩。憑空繪出丹青之圖,畫而成真。或結成界術阻人去路,或洪水猛獸與人相鬥。筆力大小,隨持筆人本身靈力強弱而定。
最高階“墨凝”。墨丹青前面兩個本事皆不能稱奇,不論神、仙、魔、妖、鬼無一不怕她口中吐出“墨凝”二字。墨丹青雖無權直接取人性命,卻可憑藉此階任意減其壽命。
所以。這是凌硯居一方神明的根基。也是鬼域怨州淺漓面前,墨丹青授意於千嫵爲保千嫿時候出言要挾淺漓的謎底。
另外一件神器,就是命盤“境轉羅盤”。
傳說。羅盤並不單單爲“轉境”而生,它是千嫵爲巫神時候,卜算衆神或地位極高妖魔高深命數、乃至“天變”的器具。傳聞中還將這個羅盤描述的神乎其神,說得比墨丹青還要厲害。是以。尋常時候,根本不會輕易用上它。
就是這樣的巫神。竟爲一個小姑娘操心勞力細碎到這種地步,甚至擔心自己隱瞞身份會被千嫿怨恨,這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九幽霧骨沒有出聲,他搖了一下頭。眼睛仍癡癡地望着時而蹙眉的千嫿,而後輕道,“千嫿該有你這樣的親人。就如你愛她唯恐不夠入微一般,她也時時刻刻都覺得姐姐是最厲害的。”
此時的九幽霧骨才知道原來這一天來。千嫵是聽不見桑璃外發生的一切的,否則千嫿在施用“幻靈訣”時候,那麼理直氣壯地說要把姐姐招呼回來,千嫵怎麼會感覺不到千嫿以她爲傲?
“是麼?既是這樣,我便安心了。不管你是誰,起碼現下嫿兒信任你,我亦如此。想必,萬仞山的內情,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去霜翼山就必須要經過萬仞山。浮野之上只有狐仙華子戚的玉壺能剋制五月葉秋。”
千嫵的見聞,全都源自自己對前世的記憶,思及華子戚,千嫵對往昔自己一些事的作爲也是一陣後悔。
“我們已經去過赤雲峰,那華子戚連面都不願意露一下,就更別說借玉壺了。”九幽霧骨隻手撫過千嫿的眉間,輕輕按平她蹙緊的眉頭,又替他拭了一下額上的汗。
千嫵的嘆息聲傳來,桑璃的光芒一強又一暗,“果然還是我拖累了嫿兒,若是我當初能稍起憐憫之心,嫿兒此去霜翼山的路也能平坦一些。”
聞言,九幽霧骨忽然擡起頭,按理說凌硯殞命已然多時,而這狐仙華子戚充其量也不過三千幾百歲,二人怎麼能扯上仇怨呢?
“索性華子戚沒有爲難嫿兒,我聞周圍的風聲緊了,你且小心。我不便出現徒耗嫿兒的靈氣,況且這浮野之上,想找我尋仇的妖物還有很多。”千嫵話畢,桑璃立時恢復了死氣沉沉的黯淡。
九幽霧骨回視着四周,“風聲緊”?他怎麼沒有聽見?
下一剎,千嫿的身體裡紫瞳的她鑽了出來,不曾隻手握住鬼器,而是和千嫿要結陣的架勢一般無二。
只見她雙手指尖伶俐地動作着,最後兩手拇指和食指結成環形,自身前高舉過頭頂。一圈暗自的光暈從她手上一飛沖天,升至一定位置便不再動。緊接着,圓環一點點在他們的頭頂擴大,直至將他們都籠罩起來,纔開始漫散下由深到淺的紫光。
紫瞳的人看着紫光落地,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般迎面走回九幽霧骨和千嫿的身邊。看樣子,她是要回到千嫿的體內去了。
九幽霧骨雖然也覺得自己的做法可笑,但是開口問了從來就沒說過話的這個“千嫿”一聲,“她還好麼?”
紫瞳的千嫿腳步停頓一下,將一直放在千嫿身上的視線轉移到九幽霧骨臉上。好奇地歪了一下頭看看他,繼而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本來見她點頭時候,九幽霧骨的心已經安穩下來,可是後面的變故使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後來他見人家一閃進入千嫿的體內不禁釋然了,興許這纔是千嫿吧!所以,就連任何一點從她身上化生出來的部分都那麼奇怪,總是會讓人提心吊膽過日子。
“過日子麼?九幽霧骨啊九幽霧骨,你真是,有人味兒了。”整理着自己的心緒,九幽霧骨也是陶醉了。環抱着千嫿他的,臉上忽然笑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