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航將我的手鬆開,我又回到電梯裡。其實他真是多慮了,我還沒有無聊到在人生病的時候去打攪。電梯一層一層往上跳,我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去,若說喬奕諶身邊守着個容清淺我一點兒都不介意,那絕對是個冷笑話。可是我既然選擇了他,也選擇相信他。不單是信任喬奕諶的爲人,也是給自己一個死心塌地信一個人的機會,這樣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分開了,至少我是盡力了。盡人事聽天命一向是我的人生準則。
父親依舊躺在u病房裡,我靜靜地站在玻璃前看着他。他的臉因爲長期臥**顯得特別蒼白,了無生氣的樣子讓人心酸。
“景昕……”我轉過身看到楊程錦捏着一本病例站在我身後,踩着夕陽映進窗子的光,一步一步走過來:“景叔叔最近的情況很穩定,不用太擔心。”
其實我也明白,只要病情不再惡化,對於父親來說就算是好消息了:“嗯,謝謝。”
“周溪盈想要請你吃飯呢,你可是達成了她看王子的夙願。”楊程錦偏了下頭:“到我辦公室坐會兒吧。”
“哦,也好。”我跟着楊程錦進了他的辦公室,門牌上標着副主任:“你升職了呀?”
“鄭主任不是出國公幹了嘛,科室的工作沒人牽頭,就讓我先頂上去了。”楊程錦倒是說得簡單。可哪一處的人事不復雜,能夠剛好頂上去只是業務好應該也做不到吧。
“升職加薪得請客呀。”我笑着打趣。
“行啊。”楊程錦倒是答應得爽快。
“改天再聊。”我看了下表:“今天我店裡重裝開業,得早點兒過去。”
“好。”楊程錦也看了下時間:“你要是再等半小時,我下班可以送你去上班。”
“不用了。”我衝楊程錦擺擺手:“你忙你的。”
出租車剛拐進街道,我就看到打在霜林醉外牆上的各色燈光,真是照亮了半條街。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不知道王凱這次搞裝修砸進去多少錢,我怕一會兒看到賬目直接嚇出心臟病來。
今天是真熱鬧,光是花籃就從裡面一直排到了門外,我剛走到門口,門童馬上給我打開門:“景總好。”
我點了下頭走進大廳,王凱哪裡是借鑑虞山莊園的壁紙,簡直就是把霜林醉打造成了縮小版的虞山莊園。我暗自咋舌,快步走進電梯間——我得趕緊回辦公室看看賬本,現在是真的心慌。
辦公室變化不算大,換了壁紙和幾樣傢俱。我直奔辦公桌,果然找到了賬本,一頁一頁細細地看下去。王凱推門而入,手裡的托盤上端着一碗雲吞麪:“瞧您這點兒出息,一來就看賬?”
“你這麼敗家,我心裡得有個底兒。”我繼續翻着賬本。
“真金白銀該貼牆上貼牆上,該鋪地上鋪地上了,現在想揭下來也來不及的。”王凱把雲吞麪放到桌子上:“先吃了飯再看看酒單水牌,還能看到點兒賺回來的希望。”
“噗……”我笑着合上賬本,開始吃麪條。
我吃完晚餐換了一件中規中矩的錦緞禮裙,然後開始化妝。我最喜歡的小煙燻妝,還有我的長卷發。弄好這一身甲冑,我也該登場了。
莊氏的年會準備得特別隆重,莊氏在楓城的地產業絕對算是坐頭把交椅,這幾年地產業不景氣,好多公司都只剩一口幽幽氣兒了,唯獨莊氏仍舊蒸蒸日上。有這樣好看的業績,除了說明莊鵬是做生意的好手,也跟楓城政界的支持分不開。思慮到此,又想到下午陸子航說喬奕諶爲我得罪了李家人。我對政界確實不瞭解,不知道李家有多大的勢力,但李欣是蔣影的舅舅,想必李家也不簡單。
“我還說要上樓去找你,沒想到你就下來了,真是心有靈犀。”瀟湘今天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式禮服,這樣豔麗的顏色,恐怕也只有瀟湘能夠駕馭得了並且豔壓羣芳。
今天是莊氏的年會,瀟湘陪莊鵬出席……可見莊鵬是極看重她了:“給我拉了這麼一大筆生意,改天我可得好好請你吃頓飯呢。”
“說好我**你的,有好事兒我當然得想着咱們霜林醉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呀。”瀟湘挽住我的手臂:“你也來玩一會兒,一會兒有抽獎,你不是想換個pd麼,要是抽到又能省一筆。”
“瞧你今天這身行頭,明明就是女主人的架勢,何不直接送我一個,還要我抽獎?”我故意捉弄瀟湘:“你要知道我手氣一向不怎麼好的……”
“這不是爲討個好彩頭麼,行了,要抽不到我買一個送你,多大點兒事兒呢!”瀟湘衝我撇撇嘴。
莊鵬的助理走過來衝我點點頭:“景小姐,開業大吉。”
“謝謝。”我禮貌地道了謝。
他轉而對瀟湘說:“林小姐,莊總找您。”
“知道了。”瀟湘點點頭:“我先去一下。”
我看一樓被安排得妥妥帖帖也就放心了,打算到樓上看看。詢問了一下各層的領班,今天真是給面子,幾乎是滿場。期間轉到於耀州的包間,不可避免地又被灌了一杯烈酒才罷休。我想到露臺上散散酒氣,一出包間撞上了一堵人牆。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不過他身上那抹有些清苦的綠茶氣息還是極熟悉的。我有些意外地擡起頭,剛好對上了他的一雙黑眸。眼神依舊犀利,不過臉色確實不好,跟下午比起來,也就好那麼一點點吧。他不是應該躺在醫院有美女常伴身側麼:“你怎麼來了?”
“開業都不告訴我這個男朋友一聲,嗯?”喬奕諶大刺刺地攬住我的腰,帶着我走進旁邊的露臺:“你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這絕對是惡人先告狀,我平靜地看着他:“你住院不也沒告訴我……”
喬奕諶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目光有些迷惑,不過只是幾秒鐘就變得很瞭然了:“下午子航帶去醫院的人,是你?”
“嗯。”我點點頭。
“你爲什麼……”
我打斷了喬奕諶問題:“不要問我爲什麼會去醫院,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實在好奇不如去問四少。”
“我是說你爲什麼不叫醒我。”喬奕諶伸手捏了下我的臉頰:“生氣了?”
“你覺得我爲什麼生氣?”我裝不出一副善解人意又賢良淑德的樣子,不是不會而是不想變成自己都噁心的那種人——我當然會生氣,男朋友生病我不但不知道,還有個他家看準的未婚妻在身邊照顧,我自認不算心胸狹隘但對有些事兒也做不到胸懷廣闊。
喬奕諶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笑開了:“別人做不了我的主,不用管聽子航亂講……”
“知道了。”我輕聲應答。
我是做餐飲娛樂的,三教九流的人見過不少,也算是閱人無數吧,可是喬奕諶眼中翻滾着太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問題……”喬奕諶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只信我可以嗎?”
“好。”我點點頭:“不跟你說了,我要下去一樓看看。”
可能是看我回答的太過隨意,喬奕諶一把拖住我的手,不讓我走:“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我不怕你騙我。謊言只能騙到相信它的人,最壞的結果就是——你失去一個人信任你的人,而我只是失去一個欺騙我的人,吃虧的是你不是我。”我轉身看着喬奕諶:“不過你要知道,信任這種東西,一旦破裂就沒有辦法無法修復的。而我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絕不給同一個人第二次傷我的機會。還有就是,我特別不喜歡容清淺……”
我看到喬奕諶臉上的笑容凝了一下:“喜歡她做什麼,喜歡我就夠了!”
“下面是莊氏的年會,你不下去跟莊總打個招呼?”我可沒興趣跟喬奕諶在這裡打嘴仗,因爲我還沒出息地惦記着瀟湘說莊氏年會抽獎,三等獎是最新款的pd。
“你倒是比我會應酬。”喬奕諶拉着我的手走進電梯。
我一走進大廳,瀟湘就迎過來拉着去抽獎:“怎麼這麼慢,都開始了……”
喬奕諶饒有興趣地跟着我:“想要什麼?”
“pd。”
“要抽就抽筆記本電腦,pd才值幾個錢……”喬奕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可我只想要pd。”我從那個綁着綵帶的抽獎箱裡摸了一個寫着號碼的小牌子:“21,我的幸運數字。”
喬奕諶也從裡面拿了一個小牌子丟給我:“給你了。”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是7號:“你這個估計沒戲。”
“沒中給你買一個,多大點兒事兒……”喬奕諶撇撇嘴。
“不要。”我翻了個白眼,我纔不要喬奕諶送。
“就送個pd呀,喬總可真小氣。”瀟湘笑着說:“剛纔我們都說好了,昕昕抽不中pd我送她,這聖誕元旦都快到了,喬總還是選別的禮物吧。”
“敢情是到我這兒來選聖誕禮物了?”莊鵬手上捏着兩杯紅酒走過來,遞了一杯給喬奕諶。
“謝謝莊總給霜林醉機會籌辦莊氏的年會。”我剛纔就想跟莊鵬道謝,現在終於見到了這座大神。
“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麼客氣。”莊鵬對我一直都很客氣,今天卻多了幾分親切:“以後跟阿諶一樣,叫我二哥就好。”
我愣住了,完全沒想到莊鵬會這麼說,我還以爲他跟陸子航一樣,不贊同我跟喬奕諶在一起,畢竟李欣也算是他的親戚吧。
瀟湘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快叫呀。”
喬奕諶也衝我點點頭,我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莊鵬金口一開,我不應下來似乎太不給他面子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