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熙起身走向辦公室的窗邊望向窗外,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我畢業那年整容回國後,所有的事都順風順水,我順利的在一家美妝公司競聘了銷售代表的工作,不到一個月就做了公司的銷售主管,三個月就做了銷售總監,那之後的我接觸的都是公司的高端客戶,於是便認識了於威的妻子孫瑤,她是一位非常有氣質、有氣場的女人。我很仰慕她,覺得女人就應該活成那個樣子,所以我經常去她家看她,一來是給她送一些公司的新品,二來就是向她討教一些人生的道理。一來二去就認識了於威。”
“一開始他只是說感謝我親自上門送貨,送我一些飲料,一些小零食。我當然沒在意,但後來突然有一天,他問我有沒有興趣自己開個公司。我當然想啊,誰不想自己當老闆呢?可我當時沒有那麼多錢,他二話不說就買下了這裡的兩層寫字間給我,還叫我不用急,慢慢賺慢慢還。我們當時連合同、借據都一概沒有。我被他用錢砸懵了,還以爲自己碰到了貴人。”
“礙於他的身份,公司只掛了我一個人的名字,他非常信任我,業務上的事他從不過問,我們也一直都是盈利的。後來公司具備了一定的規模,逐漸做大,他說爲了獎勵我,帶我全世界到處瘋到處玩,那時候我們發生了關係。我成了小三兒。”
姜美熙轉身看向李美心,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李美心看姜美熙眼角泛起淚光,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上前遞給了姜美熙。
“那時候我覺得心裡特別愧對孫瑤。……但我不得不說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回國後,他讓我在公司成立了研發部門,開始研製自己品牌的新型化妝品。開始我沒在意,因爲這對於一個化妝品公司來說很正常。直到他以進原料的名義拉來了幾十箱的鈔票,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
“正如同藥品的研發一樣,研發一種東西的成本是很難估算的,他把大量的鈔票混入研發成本當中,再在賬面上記一個虛高的原料價格,在把製作好的化妝品批量銷往外地、甚至是海外,等貨款回籠以後。再由公司以續訂原料的名義把這部分贓款打到他妻子孫瑤的海外公司賬戶上。這樣贓款就變成了正當盈利。”
姜美熙看向美心。
“我們就是這樣洗錢的。與常見的那些賭場、銀行、沒人光顧的酒店的洗錢方式不一樣,我們不容易避稅,但風險更低。就這樣,我們一干就是五年。每次‘訂貨’之後,他都會領我出去玩兒,比起他跟他妻子孫瑤,我相信我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更長一些。”
李美心看着稍顯得意的姜美熙,低聲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就沒考慮過他妻子的感受嗎?”
姜美熙連連苦笑道。
“問題就在這,我真的問過!期間有一次,我實在是忍受不了心中的罪惡感了,我覺得自己虧欠了孫瑤,我要把一切都告訴她,不論她對我是打是罵我都會忍着,畢竟是我搶了她老公。但你知道結果是什麼嗎?”
姜美熙整個人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也知道我開公司幫他洗錢,她手裡甚至有我們一起睡覺的照片,但她說她根本就不在乎,因爲她丈夫的身份根本就不允許她家裡有一點這樣的風吹草動,這就叫政治正確!……而我不過是他們的商業夥伴,一切都是爲了‘生意’。”
李美心聽了這話也十分的震驚,社會這口井的深度,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在我們那次談話後,孫瑤甚至送了我一輛保時捷,還說只要我乖乖聽話,我就是我家裡人的驕傲。”
姜美熙無助的望着受到驚嚇的李美心。
“你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嗎?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如何拯救我,就在我們倆現在對話的同時,我甚至不知道這個屋子有沒有他安裝的監控或者竊聽器。”
李美心嚇得四處張望。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跟我打聽這件事?美心,你愛你的家人嗎?”
李美心嚇得身體往後一縮,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就這樣‘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碎成若干塊兒。
“對不起姜總,我要請天假,我先走了。”
李美心惶恐的拉開門快步衝了出去。姜美熙就站着原地呆望着美心離去。李美心掏出手機急忙撥通了美柔的電話。
“怎麼了?親愛的?”
“美柔你在樓下嗎?”
“沒呀,今天我輪休啊。”
“你在哪?”
“在家調戲五仁兒呢,怎麼了?”
“你趕緊把門窗都鎖好,我馬上就回來,你哪都別去,我有要緊事跟你說。”
“……好!我等你。”
“嗯,先掛了。”
李美心健步衝進電梯,急忙連點了幾下下樓的按鈕。
上午9點,張淼帶着小馬跟王菲兒驅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吉普車穿過一個藍色的市政公路牌,牌子上寫着河海市。
張淼三人來到河海市公安局,小馬兒原本就是這的,此刻再次回到河海市就像是小媳婦兒回到了孃家,逮着誰都要上去寒暄兩句,這與原本在刑偵隊裡的小馬判若兩人。張淼跟王菲兒站在後面納悶兒。
“這是小馬嗎?平時怎麼不見他這麼能聊啊?”
王菲兒怯生生的回道。
“還不是因爲您太強勢了嗎?我們在您面前根本就不敢吱聲。”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來,你把剛纔說的話再大聲說一遍我聽聽。”
王菲兒使勁搖搖頭,就像一個做錯了作業被家長訓話的孩子。不遠處的小馬兒跟局裡的老油條乾叔正在聊天,乾叔看着小馬把頭髮剪成了板寸,忍不住開口問道。
“好小子,幾個月不見怎麼黑成這樣啊?你這頭髮怎麼也剃了?新形象?怎麼的,要出去臥底啊?”
小馬回頭見張淼正在訓王菲兒,低聲說道。
“乾叔,你又拿我開涮。我們張隊說了,小夥子就應該剃個寸頭,這樣才顯得有精氣神兒。”
乾叔一皺眉伸過頭看了看門口不遠處的張淼。
“這就是咱溯州省那頭號女魔頭啊?這管的也忒寬了點兒吧。這可不是乾叔說你,你當初咋想的?非要調到她那兒去啊?是我們這茶水不好喝,還是我們空調不製冷啊?”
“哎呦,乾叔我不是掛着多跟人學點東西嗎?”
“跟她?哼,我怎麼沒看來她有三頭六臂啊?”
小馬覺得乾叔最後這句話聲音有些稍大,連忙打個手勢用手向下壓了壓。
“乾叔,你小點兒聲!”
小馬急忙再次回頭確認張淼有沒有聽到兩人的吐槽。只見張淼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個裝有染血刀具的證物袋。桌旁一個正在做紀錄的新來的片警拿起筆指着張淼。
“誒誒誒,你哪個分局的?證物袋是你隨便能碰的嗎?”
還沒等張淼開口,桌子對面的另一個老幹警大聲呵斥新來的警察。
“你唬啊?怎麼跟人說話呢?這可是我們溯州省破案率第一的女神探,張淼張大隊長。……新兵蛋子,啥也不知道。”
新來的小警察一聽急忙給張淼道歉。
“呀,您就是張隊啊?您的名字我可真是如雷貫耳了,對不住了,張隊,我不知道是您,順便一提,其實我也姓張。”
“哈哈,沒事沒事,我就是看看……什麼案子啊?”
張淼顯然是對案子來了興趣,小張也趕緊配合。
“啊,就是普通的過失傷人,犯人已經自首了,是個小姑娘。”
小張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轉向張淼,並給張淼播了一段錄像,從鏡頭的拍攝角度來看應該是街道上某個商店的監視器拍的,錄像中時間夜裡10點半多一點,一個衣着光鮮亮麗的女孩挎着包走在街道上,突然躥出一個黃毛上手就要搶女孩兒的包,兩人相互糾纏了兩下,女孩兒一狠勁兒把黃毛推到了地上,女孩兒也沒多想撒腿就跑,但奈何腳下穿的是高跟鞋,黃毛起身繼續追,兩人跑進了監控死角的巷子裡,監控上時間差不多過了20秒,黃毛一手捂着流血的肚子,另一隻手扶着牆從巷子裡緩緩走出來,剛出巷子沒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而女孩則聳着肩膀,雙手握着刀子戰戰兢兢的從巷子裡走出來,隨後還圍着躺在地上的黃毛來回轉了半圈。躺在地上的黃毛伸出手對女孩兒說了什麼,女孩兒隨機扔下了刀子,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張淼全程眼睛瞪的溜圓,一眨都沒眨,認認真真的監控錄像看完了。小張繼續說道。
“就是這個小姑娘,她說當時這個黃毛想要搶她包,她就跑進了巷子沒成想是個死衚衕,黃毛又追了進去,情急之下才把這個黃毛的給攮了,還好現在黃毛沒死,不然這女孩兒的後半生多半是廢了。這黃毛雖說是搶劫,但他手裡當時沒有武器,這要是過失致死的話,肯定不會判正當防衛啊,少說也得個五六年吧。”
張淼聽完小張的話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證物袋。
“這把刀是她帶在身上防身的?”
小張搖了搖頭。
“她說是在巷子裡的地上隨手撿的。”
“撿的?”
張淼拿起證物袋放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下。不是摺疊刀,不是側跳,不是軍刀,比起防身武器不如說更像是家用的水果刀,而且刀身很新。
“這看着也不像是用廢了不要的呀。”
“張隊,要是沒別的問題,我就先把這東西送回證物科了,我這記錄都做好了。”
“啊,好。”
張淼吧證物袋遞還給了小張,小張拿着兩份紙質檔案跟證物袋就走了出去。
此刻正巧派出所的林勇林隊長帶着兩名手下跟一個犯罪嫌疑人走了進來。此刻見到張淼不免喜出望外。
“呦?這不是張師妹嗎?讓我看看今天颳得什麼風怎麼把你給吹來了?”
林勇說完就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天氣預報。
“西北風三到四級。”
“林隊說笑了,我來是想找林隊請教一些問題的。”
“哎呀,從來也沒叫我一句師哥。行吧,那什麼……咱坐下聊。”
林勇對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讓兩人先把嫌疑人帶到審訊室。嫌疑人是位男性,看上去40歲左右,戴了副眼鏡,斯斯文文的,這會兒見林勇要忙別的事便開口阻攔。
“林隊長,我希望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儘快問,我們納稅人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林勇白了那個嫌犯一眼。
“你急什麼?根據法律規定我們有權扣留你24小時。”
嫌犯顯得十分的不耐煩。
“你們沒有證據!我說了不是我。你們這是在浪費時間。”
“是不是浪費時間我們說了算。你廢什麼話?帶下去!”
嫌犯被林勇的兩名手下帶向審訊室,林勇一轉頭瞬間轉怒爲喜。
“來,師妹我們去那邊談。”
“不用了,林隊,我來就是想請你幫我查個車牌號,看看車主是誰?”
林勇聽罷咂了一下舌。
“嘖,這點小事兒還用得着師妹你親自過來嗎?打個電話不就完了嗎?”
“可是我沒有林隊的電話啊。”
“小馬兒那不是有嗎?下回可不興這麼見外了啊。”
“好,我知道了,那下次我就直接打電話過來吧。”
“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有個相互的聯繫方式不是方便嘛。但該見面還是要多見面的,大家都在公安系統的體制內,相互學習嘛。”
張淼不願意再聽林勇拐彎抹角的廢話,微笑着掏出照片遞給了林勇。
“好,麻煩你了林隊。”
“麻煩啥,一個電話的事,等着哈。”
林勇掏出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
“兄弟,求你辦點兒事。我給你個車牌號,你幫我查下車主是誰?在外邊呀?好,你記一下,溯B 88888。好,等你消息,回頭請你吃飯。”
林勇掛斷電話,笑呵呵的看着張淼。
“他現在人在外面,一會兒回車管所就給我消息。你先稍坐一下,我呢……先去審個犯人。完事咱倆一塊兒吃個飯你看怎麼樣?幫你這麼大一忙,找你蹭頓飯不過分吧,這回頭我還得請人家呢。”
“應該的,但光在這坐着太沒意思了,你不是要審嫌犯嘛,我跟你一塊兒吧,正好也跟林隊學習學習。”
“哈哈,行,那你就看看師哥是怎麼辦案的。走吧。”
張淼低頭看了看手錶。
“菲兒小馬到飯點兒了,你倆出去吃飯吧。給你倆一小時。”
菲兒跟小馬一起應聲,張淼便隨林勇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監控室,看着監控審訊室的直播錄像。目前,審訊室裡只有嫌犯一人被靠在椅子上,審訊室裡沒有其他人。
“嫌犯叫魏洋,是做五金生意的。今天一早他報案稱發現自己的妻子死在了家裡,死因是背部中刀流血過多。死亡時間推測大概是夜裡10點半左右。根據他的說法,他懷疑是生意上的仇家入室行兇。”
林勇說着拿出了幾張照片遞給張淼。
“但我們調查了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以及他公寓樓下的監控錄像,都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是爬窗進入的他家,他家正巧是二樓。”
“你爲什麼懷疑是他?”
“案發時間他正在他公寓樓緊挨着的一家酒吧喝酒,但中間他上了幾趟廁所,其中10點20分的時候,酒吧的監控真好拍到他上衛生間,10點30分他纔出來。”
林勇用手指着其中的兩張照片,照的是一條巷子裡的兩邊,一邊是公寓樓死者家二樓的窗戶全景,另一張則是對面酒吧外的鐵製的樓梯已經有些鏽跡斑斑了。張淼又看了看其它兩張照片,一張是死者死在客廳沙發上的照片,另一張則是巷子外面拍的,張淼突然覺得這張照片極爲眼熟。這不正是剛纔在小張那裡看過的小姑娘被打劫的那條街道嗎?這兩個案子會有什麼關聯嗎?林勇繼續說道。
“監控沒有拍到可疑的人,這個魏洋又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不在場證明,結合這兩點,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可能是兇手,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找不到兇器。又沒有拍到他從酒吧的衛生間爬窗回家行兇的錄像作爲證據。我們還檢查了兩棟建築的管道跟酒吧的鐵梯,上面也沒有腳印。”
林勇嘆了口氣。
“哎!師妹,你有什麼高見嗎?”
“酒吧昨晚的錄像我能看一下嗎?”
林勇打開筆記本,調出酒吧的錄像16倍速放給張淼看。錄像的內容無非就是一幫小年輕跟一幫老酒鬼紙醉金迷的過程,中間魏洋去了很多次廁所,每次都有十多分鐘,魏洋稱是自己吃錯了東西拉了肚子,但後面有一段錄像拍到了一個喝多了的小青年不小心把酒灑到了魏洋的鞋襪上,錄像中魏洋對着男人長大了嘴還指了指男人,估計是破口大罵了幾句。張淼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角,眼睛就像狼一樣的在盯着電腦屏幕,直到看到這裡,張淼一下了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兇手就是他,我們去審訊室吧。哦,把你們局的小張也叫過來吧。”
“啊?”
林勇還沒弄明白,張淼已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