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算是承認了秦雨墨的地位。
秦雨墨一時之間心裡滋味難明,下意識的看了看唐逸風,又看了看唐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唐振的眼神裡隱約有些期盼,灼灼的而看着秦雨墨。
這樣的眼神讓秦雨墨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母親的離開自己未能讓她圓滿,因爲父親始終不肯來。
但父親走的時候,自己也未能讓他圓滿,因爲她始終不肯去。
遺憾多了,人離開人世的步伐是不是也會變得沉重。
秦雨墨一手抱着小魔怪,一手把自己的手放在唐逸風和唐振相握的手之上:“放心吧……爸。”
最後那個字眼,有些沉重。
畢竟秦雨墨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這樣真心實意的喚過這個稱呼了,雖然眼前這個老人與自己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因爲有了唐逸風,卻也能有了牽扯。
唐振從她這裡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慢慢的把眼神轉開,又擔心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很想要在說些什麼,卻痛苦的說不出話來,眼神迫切焦急。
唐逸風握緊父親的手,知道他想說什麼:“爸,我會好好照顧媽照顧這個家還有唐氏的。”
妻子,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都在這裡,送自己最後一程。
唐振的最後一程走的安詳,雖然不放心很多事情,但起碼再也沒有缺憾了。
人的生命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
生老病死,意外太多,人就算在無所不能但始終都不能控制這些事情。可能有時候我們不過錯一錯眼珠,可能那個人就消失不見了,不能挽回,只能被迫接受。
唐振手無力垂下的時候,只留下一室的痛哭失語。
人死後的第一個夜晚,靈魂會留戀紅塵俗世,會在走之前回家看一眼牽掛的人,你要幫他點一盞長明燈,這樣他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依照舊時的規矩,要請道士唸經超度,可以往生極樂。
唐氏成立了專門的治喪小組,負責唐振一切的身後事。
在唐家大宅搭建了靈堂,到處都是黑白裝飾,莊嚴而肅穆,唐振的黑白照片高高的掛在那裡,像是一塊石頭沉沉的壓在每個前來弔唁的人的心裡。
秦雨墨在香火繚繞的靈堂抱着小魔怪陪在已經崩潰之後平靜的幾乎異常的唐夫人坐在遺體邊上安靜的燒着紙錢,耳邊唸經聲聲輾轉而過她擡眼看向唐逸風正忙裡忙亂的上下打點好一切,披麻戴孝之下更顯得蒼白崩潰。
從唐振離開那一刻起唐逸風伏在牀前痛哭失聲之後,秦雨墨就沒有看見他在外人面前流露過悲傷了。
或許最深的悲傷只有兩種,一種如唐夫人,生不如死,一種如唐逸風,掩飾于波濤洶涌之下。
這樣的時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小魔怪到了時間要睡覺了,靈堂熱鬧,他總被吵醒躺在秦雨墨懷裡哭的很大聲,秦雨墨怎麼哄都哄不住,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此刻更加浮躁了。
抱着兒
子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唐逸風從人羣之中走過來,看着啼哭不已的兒子:“你先帶他去樓上睡覺吧。”
小魔怪見父親來了,彷彿終於找到依靠一樣吵嚷着讓父親去抱,秦雨墨沒有把孩子抱給唐逸風,只是擔心的看了一眼唐夫人,丈夫離世,哭暈過好幾回,任誰都看的出來已經體力透支了。
冬夜寒冷,唐夫人執意要守夜,秦雨墨擔心她的身體支持不住。
唐逸風繞過秦雨墨挨坐在母親身邊,纔剛喊了一聲媽。
剩下的話都被唐夫人堵了回來。
“你不用說了,我只想在這裡陪陪你爸。”
明天中午,遺體送去火化,再回來的時候只有一捧骨灰了。
那麼今天晚上就是最後一夜。
所以沒有什麼力量能將唐夫人從自己丈夫身邊拉開,兒子也不行。
唐逸風瞭然,放棄了勸母親休息的想法,從秦雨墨手上接過兒子,上了樓,秦雨墨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唐夫人見她一個人默然燒着紙錢,表情憂傷卻透着一種堅毅。
不由的從心裡生出一絲佩服。
好在這兩天小魔怪一直在唐家大宅也熟悉的安睡的環境,更何況也已經累壞了,好不容易換了個比較安靜的環境特別快的入睡了。
看着兒子滿足的笑臉,秦雨墨心裡悲傷與喜悅一起襲來,很多滋味都在心頭,說不出來。
但最重要的一句,應該只有,珍惜眼前人了。
原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錯過彼此,人的一輩子其實很短,真的,浪費不起。
秦雨墨看向唐逸風正好唐逸風也正好回頭看她,兩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秦雨墨想,上天對自己還是很好的,起碼把唐逸風留給她了。
秦雨墨輕輕的幫兒子蓋好被子,又了守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轉醒的跡象,才拉着唐逸風準備起身走了。
卻被唐逸風拉住:“你也累了,陪兒子睡一會吧。”
秦雨墨搖搖頭,朝他張開了雙臂,唐逸風不解的看着他,秦雨墨輕聲的說:“抱抱。”
這兩個字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頃刻瓦解了所有唐逸風的堅強。
他愣在那裡看着秦雨墨,動作僵硬,眼神卻有了淚光。
秦雨墨不管不顧的上前緊緊的抱住男人精瘦的腰:“我不累,我想陪着你,做什麼都可以,唐逸風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僞裝堅強,我也討厭你在我面前僞裝堅強,好像我很不重要的樣子。”
唐逸風回抱住秦雨墨:“不是的……墨墨……我需要你,一直需要你在我身邊。”
唐逸風無法告訴她父親走的那天,她握着父親的手喊父親叫爸的時候,他有多震動多感動多難以形容,那是他的幸福,夢寐以求,如今終於能真切的握在掌心裡。
可是幸福多了一個缺口,再也沒有圓滿了。
最後幾個字化爲哽咽:“墨墨,我沒有爸爸了。”
沒有了多簡單的三個字多沉重的三個
字以後在也沒有了,那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那個貫穿他成長過程的人,那個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覺得無所不能的人,那個在自己羽翼豐滿的時候迫切的想要的離開他保護的人,那個躺在病房上讓他無能爲力的人。
以後再也沒有了,再也不能跟他對抗,吵架,堅持已見,更重要的是,以後再也不能跟他說愛他了。
誰能明白他心裡的苦呢。
這樣的八個字,道盡離別之苦。
輕易的引出了秦雨墨的眼淚。
“他怎麼會死呢,我總覺得他會一直都在我身邊像個神一樣,無所不能,他怎麼可能會死呢,明明那天早上我還看見他抱着小魔怪耐心的哄着他帶他去玩。”
雖然小時候的記憶都模糊都不能記起了。
但是唐逸風看着小魔怪的時候總能想起那時的自己,父親是不是也是這麼愛着,寵溺的放在肩頭上讓他騎高高。
人家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可是比起久病,唐逸風更接受不了這樣突然的離去,半分心裡準備都沒有。
“墨墨,爲什麼他不在等一等,等我把唐氏做的風生水起的時候,等小魔怪能夠承歡膝下喊他爺爺的時候,等他很老很老了,我推着他去曬太陽,爲什麼他不等一等呢。”
生生死死,早有註定。
這樣的疑問,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秦雨墨也不能。
她只能安慰:“逸風,你還有我們。我們都在你身邊。”
“爸一定能看見的,我相信,死亡不過是另外一種方式的永生,爸現在一定到了人們口中所說的天堂,那裡一定很美沒有痛苦沒有煩惱,在天上好好的看着我們保佑我們的,我們要堅強起來讓他安心的走好,不要讓他走的牽掛和不安。”
唐逸風用力的擁緊秦雨墨,那一刻,累跟痛都可以暫且放下,獲得片刻的安慰。
就像是一隻沒有手機的電,重新充滿了才能重新走出去,有力氣僞裝了,才能繼續忙碌周全。
但是不管他是悲傷,難過,又或者是假裝僞裝的時候,秦雨墨都一直在他身邊,一眼就能夠看的見。
出殯那天,天氣很好。
前來送行的人絡繹不絕親戚朋友,生意夥伴,高官政要,連同星亞旗下的很多藝人員工幾乎也全員到齊,每個人都黑衣肅穆,低頭哀悼。
甚至連遠在臺灣的顧夢虞和一直在T城白手起家的林深都相繼趕來,卻始終淹沒在人羣裡面,自始至終都沒有在看對方一眼。有些離開雖未死別,卻已然生離。
那一天S城的新聞甚至於全國的新聞報紙雜誌都在熱烈的報道這件事情,除了惋惜唐振的離開之後,追誦他的成功事業之外,更多的人把鏡頭都對準了,從始至終一直站在唐逸風身邊抱着孩子同樣披麻戴孝的秦雨墨,雖未有唐逸風跟秦雨墨結婚的證據出現,但秦雨墨如今的這樣的出場儼然是唐家未來的女主人了。
自此一直積壓在秦雨墨身上關於孩子生父的謎團,也就此解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