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書沒料到有一天會被路遙說的啞口無言。
因爲,她字字說在了點子上,最最重要的事情上面,她如此敢說,如此有見識,這樣的遠見,卓著到根本不像是一個孩子。
有些話他是不同意的,可是,卻也知道是理虧的。
齊尚書懾懦了半天,才道:“……英雄出少年,我老了,可惜,公主並非皇子……”
路遙笑了笑道:“幸運是公主,才能活下來,不然早死的灰都沒了……”
齊尚書知道她在說什麼,眼睛又灰暗下來。
的確,北朝廷的很多事,都是令他失望的。
“先生,還對朝廷有期待嗎?!”路遙道:“指望誰呢,太子?!”
齊尚書搖搖頭,太子與他並不感冒,而且心性,怕會是第二個路顯榮,就算少年精明,也終究是少了一些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仁心。
“先生的父母家族在哪兒?!”路遙道。
齊尚書道:“都去世了,小門小戶出身的,哪裡有什麼家族?”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那一年那一場亂,父母家人都……妻子與孩子,還有妻族也是如此,現在不過是剩下我與一個老僕,若說留戀,真的不知道什麼是留戀……”
氣氛停頓下來。
掌櫃敲門,帶着小二進來了,放下鍋底,和菜,燙好的酒,以及茶。
他們很快又帶上門出去了。
炭火很快燒的旺了,火鍋裡的湯發出咕嚕聲,路遙無聲的將菜與肉都各自下了進去,然後撈起,放到了齊尚書的碗裡,道:“牛羊肉燉的高湯,作的清湯火鍋,先生嚐嚐這味道如何?!”
“多謝公主。”齊尚書忙道。
路遙給他斟上酒,道:“度數很清淡的低度酒,先生年紀大了,嘗一點無妨。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先生心懷天下百姓,是真正的可敬之人!”
她舉了杯,齊尚書將杯子擡了起來,手微微有點顫抖,不知爲何,眼中盛滿了一些蓄着的淚水,他仰着脖子,道:“請!”
一飲而盡!
“先生痛快!”路遙一杯茶下肚,笑着道:“我一直認爲,像先生這樣的官員,很多的官員,不該如此清貧。不關個人高節,而是,此事關乎朝廷的職能。錯了,就都錯了,所以才逼的先生這般的高節之人,如此清貧,若是百姓人人有飯吃,誰又稀罕先生省出來的那口飯……”
“就算省了出來,也分不夠給那麼多人,公主所言不虛,的確是很多東西錯了……”齊尚書沮喪的道,“……我一直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很簡單,既然錯了,就換了它。”路遙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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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尚書略有些驚愕,隨即卻笑着道:“公主這話在理,”只是眼眶還是微微溼潤了。
“……可是,此物,終究還是很多百姓消費不起。”齊尚書道。
“這火鍋,我虛擡了些價格,顯了撈錢用的,”路遙將簾子掀開了些,指了指對面的巷子,道:“先生看看那邊,有一家麻辣燙的攤子,也是我的人在做這個生意,大部分都是素菜,湯底,與火鍋其實是一樣的,一小碗不過二三文錢……”
齊尚書略微有點吃驚,往下看了一眼,果然見生意火爆,“公主就不怕這裡生意被搶走了?!”
“搶不走的,受衆不同,自然各有所需,”路遙笑道。
“公主還真是……把生意一網打盡。”齊尚書哭笑不得的道。
“我不做,以後總會出現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一起做了,只是火鍋裡的客人都不知道那攤子是我的,只以爲是外面小販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模仿而已,而來這裡的人,大約也不會去嘗那攤子上的東西,”路遙笑了笑,道:“這世界上,替代的分享其實有很多,只要有心……”
“公主實在是……”沒有弄壟斷,這個覺悟,真的很厲害。
“先生可別小看那個攤子,那裡足有七八個人手,每天的收入,雖然比不上火鍋樓,但是一小半是能佔到的,主要是物美價廉,新鮮好吃,人很多,走個流量。”路遙笑着道:“很多百姓走十幾條街到這裡來一嘗滋味,那生意不虧的……”
齊尚書笑了起來,道:“下一次,我也一定要去排隊嚐嚐。兩三文錢,還是付得起的。”
齊尚書心情好了不少,吃了好幾口,道:“的確好吃,湯也鮮美,吃了還能喝湯頭。”
路遙吃着辣的,嘴巴辣的紅紅的,笑着道:“沒有吃解決不了的事,一頓不行就兩頓,而要讓天下人吃飽飯,還任重道遠,希望有一天,平民百姓們也能多吃上一口飯。”
齊尚書眼光火熱的盯着路遙道:“……公主之心,不輸在下。”
路遙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將他踢到晉陽去,但是欲速則不達,所以提過一句,她就不再提了,免得絮叨,引他反感,自己也像個傳銷者。
更多的時候,這種重要的決定,一定要齊尚書心甘情願而已。
她笑了笑,道:“……心願雖好,然而要實現,還需要像先生這樣的國士推行才行,產量再高的糧種,需要先生這樣的有志之士,去爲百姓爭取耕種推廣,而收的糧食也能進到百姓的嘴裡。而這樣的火鍋,外面的麻辣燙,雖是好物,也需要百姓條件好起來,再追求生活條件……這些都需要一個強大的朝廷,而且還有很多很多的像先生這樣的官員一起努力……不然一切都是妄談。”
齊尚書停了筷子,有點怔忡,似乎陷入思索,也在天人交戰之中。
路遙半句都沒有推銷晉陽,推薦商品是最低等的推銷,而推銷夢想,對齊尚書這種人來說,纔是最好的推銷,因爲齊尚書雖一把年紀,心中依舊有夢,有志向。
“火鍋與麻辣燙真是好東西啊,其實百姓吃飽了飯,真的能發明很多好東西,以後一定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好東西,讓更多的人吃到……”路遙笑着道。
шωш• Tтkǎ n• C 〇 齊尚書喝了三杯酒,臉都微微漲的紅了,卻沒有再接話。他像是得到了答案,卻又像什麼都沒有得到。
因爲這一切的決斷,都取決於他自己的決定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