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皇帝盛玉是一個很喜歡吃魚的人,蒸的、烤的、燒的、燜的、生的他都愛吃。
同樣愛吃魚的還有一個凌千戶。
凌千戶早已不是千戶,無論是修行界,亦或是王朝軍隊裡,他都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曾有一個說法,那就是千戶一步可登天。
這裡一步,指的是他只差一步。
不少年以前,凌千戶就是搬山境巔峰的大宗師。
衆人以爲他最遲二十年內就會跨過那道門檻,成爲武道通神第一人,可足足四十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跨出那一步。
不知道他是在忌憚什麼,或者說對這種事本就不屑。
而說起皇帝盛玉和凌千戶吃魚的事,那不得不說是不少年前了。
那個時候凌千戶真的只是一個繼承了祖上職位的千戶,而皇帝盛玉還是個皇子。
兩人陰差陽錯因爲爭一條醋魚相識,最後成爲了好朋友。
皇帝盛玉修行天賦也是極佳,不然也不能一邊日理萬機,一邊成爲搬山境的大宗師。
皇帝和千戶這對朋友可謂亦師亦友,而他們的才能終究在他們羽翼漸豐後展露出來。
從身爲皇子爭皇位,到後面登基後根基不穩,盛玉無時無刻不在遭受巨大的挑戰,而凌千戶則成爲了他當時最大的助力。
兩人經常在一起吃魚,一吃魚說滅誰就滅誰,盛玉路上的阻礙,就是兩人一口一口吃掉的。
如今大盛朝盛傳皇帝陛下治國有方,潛意識的認爲他是一個賢能溫和的君主,因爲在他的治理下,很少出現可怕的流血事件。
可宮裡宮外的老人都清楚,陛下那溫和的外表下是藏着一頭猛虎的,他們很清楚當初陛下那雷厲風行,想滅誰就滅誰的手段。
大盛王朝的根基之所以如此穩,全在於這兩個喜歡一起吃魚的男人關係一直穩固如山。
只要有這兩人在,王朝的根基就會安穩。
只是離王知曉,自從陛下治國走上正軌之後,他已很少和凌千戶吃魚了。
因爲凌千戶就是他最大的底牌,甚至沒有之一。
如今他親自開口,說想要吃魚了,往往代表着他會有所動作。
也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動作。
凌千戶得到陛下想要吃魚的消息,穩重的臉龐上也出現了一抹詫異。
他看着離王,認真說道:“已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老龍之事他早就有所耳聞,可他很清楚,以陛下的手段,這最多隻是會起一定的波瀾,遠遠到不了吃魚的時候。
離王解釋道:“不是龍的事。”
龍死之後,確實會引來不小的麻煩,可這些麻煩,她都能鎮下來,更別提陛下了。
很顯然,那個自稱老君僕人的老嫗觸到了皇帝的逆鱗。
宮內,湖裡,一隻扁舟。
扁舟上坐着兩個人,船頭是一隻烤魚的架子,以及燃燒的篝火。
魚是最新鮮的,剛從皇宮內湖裡釣出來的,烤魚的佐料也很專業,花椒、辣椒油、陳醋、粗粒鹽巴.一應俱全。
凌千戶和盛玉一人釣魚一人烤,手藝沒有任何生疏。
皇帝忍不住感慨道:“你我已多久沒這樣吃魚了。”
凌千戶感慨道:“以前喜歡在船上吃魚,是因爲魚老三的魚確實烤得好,後來他老了,死了,我倆就再也沒有在船上吃過魚了。”
魚老三算是他們共同的朋友,擅長捕魚、烤魚。
只是如他們這般的修行者壽命要比常人更長,那就註定了要面對這些舊人離去的生離死別。
皇帝搖頭道:“朕記得你說過,你想要修行,就是想不被欺負,甚至只要是大盛國土內的百姓,都不會被欺負,即便是妖鬼神仙也不行。”
凌千戶那如劍的眉頭微挑,說道:“我當然記得那些話,只是活得越久,我就越發感覺這天下之大,想要做成這種事談何容易。
我只是一個粗鄙的武夫,做不成這種大事,倒是陛下你治國有方,才讓這種事有了可以成真的苗頭。”
皇帝將烤好的魚遞給了面前的男人,說道:“朕以爲這王朝有你和我,至少在你我生前,是沒什麼人敢欺負我們,可惜這人間卻有些不是人的東西。”
“妖怪?”凌千戶問道。
皇帝搖頭。
“神仙?”凌千戶再問道。
皇帝點了點頭,眼神深邃道:“那傢伙竟然叫朕聽話,說得好像朕只是祂的一條狗。”
宮裡宮外的老人,知曉皇帝陛下喜歡和凌千戶吃魚,並在吃魚的過程中決定了王朝大事走向。
可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可以說天下最強大的男人最初聚在一起的理想,是不想被欺負。
這種不被欺負,不止於人,還有神。
這世上有這種野心的人絕少,可並不是沒有。
比如以前那個名爲山流的組織,要不是首領隕落了,恐怕依舊走在“神靈不仁斬邪神。”的道路上。
而世間這種事,就猶若黑夜中的薪火,這一簇熄滅了,遲早有另一簇會亮起。
兩個自稱老了的男人,依舊沒有忘記初衷,於是準備給想欺負他們的神還一點顏色看看。
在某個片段裡,這兩個老男人甚至拋棄了經常掛在嘴邊的大局爲重。
如果這個王朝皇帝都活得如一隻狗,那下面的百姓呢?
於是出宮之後的凌千戶,後背上又插上了十柄刀。
跟隨着他一同前去的,還有一支約莫百人的凌家軍。
那名頭髮花白,有些駝背的老嫗,就住在京城一條泥濘的巷子裡。
她每日依舊在靠着織布討生活。
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人前些天才大搖大擺的走進皇宮,直至走進了被防衛得如鐵桶般的御書房才被發現。
即便是皇帝見到她,都得客客氣氣的,甚至有些畏懼。
老嫗對此很滿意,同時她也很清楚,這一切皆是天上的老君賜予她的。
於是不由自主的,她對那位老君更加死心塌地的虔誠。
皇帝,不過如此罷了。
結果就在她皺起個老臉,吃着桌上的白粥青菜的時候,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起。
這腳步聲很規律,聽起來挺遠,可卻越來越響。
這代表着有一支隊伍正毫不避開的往這裡靠近。
自從從皇宮出來後,老嫗自然知曉附近有皇帝的諜子盯着,可她並不在意,甚至很愉悅。
因爲她能看到他們的小心翼翼,以及深深的畏懼。
而這次不同,來人則像是故意讓她聽見動靜一般。
老嫗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屋外的天空。
從這裡看去,就像是一團濃厚的烏雲正在隨着這一陣腳步聲向這裡靠去。
“有高手?”
老嫗看着雙手那森寒的指甲,露出了同樣森寒的笑容。
這世上還有她畏懼的人嗎?
與之同時,屋子裡的不少影子一下子變得蠢蠢欲動起來,那搖晃的光影,就像是有無數人正躲在暗處偷偷的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背後插着十把刀的男人。
那男人大跨步走了進來,開口道:“跪下,求饒,認錯。”
男人的語氣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是如山的命令。
老嫗抓了抓臉頰,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的時候臉上皺紋更深,整個臉皮如破敗的橘子皮一樣,與之同時,她身後整個房間的陰影一下子都彷彿出現了惡意。
凌千戶看着她,開口道:“好了,你失去了活下去的選擇。希望你在死前依舊能笑得如此開心,最好能告訴我你主子在哪裡,我會親手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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