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引起喧鬧,楊玉瑤姐妹的車駕都是削減了隨從,那些代表身份的裝飾也收了起來,就這麼輕車簡從地從側門直接進了後院,將杜妙如一干人等唬了一跳,誰也沒料到,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子竟然當真來了。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要還是這麼彆扭,還不如不來呢。”
在外頭,楊玉瑤早就與她沒有了禮數,看到這些女人誠惶誠恐的模樣,橫着眼睛將手一揮,大大咧咧地便將她的主給做了,楊玉環從進門伊始便有些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管她的行事。
杜妙如首先鬆了一口氣,傳聞中這位娘子是極難侍候的,儘管自己這裡什麼都是頂尖的,也難保哪裡對不上眼了,好在有虢國夫人,又見她完全一付大姐的派頭,自然是放心不少。
“這裡不用人侍候,不過院子嘛可得把牢了,不相干的都散了吧,你這屋子,就充作娘子休憩之所,裡面的事物一概不用。”
藉着吩咐的名義,楊玉瑤將她帶到一邊。
“外頭來了多少人?”
杜妙如低頭輕聲答道:“照夫人的吩咐,只發了那些人家的帖子,如今已經到了多半,對了韓國夫人與廣平王妃也到了呢。”
“喔。”楊玉瑤妙目轉了轉:“先不要告知她們,我們的位子靠得隱蔽些,最要緊的是無論進出都不能讓人瞧見,明白麼?”
“夫人放心吧,一早就安排好了。”
杜妙如心領神會,藉口出去待客,將自己的人手全都帶了出去,楊玉瑤馬上給舒雲使了個眼色,後者立時帶着府裡的侍女把住了院門,然後從車駕裡取下一些事物,往屋子裡送,看到兩個女子手裡簇新的被褥,楊玉環的心不由自主得跳了起來。
“三娘。”
“怎麼了?”楊玉瑤握住她的手,感到了一陣冰涼。
阿姊明知故問的話,讓她說不出話,面色慢慢地紅了,楊玉瑤看着小妹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慨,難怪能得至尊寵愛這麼多年,三十三歲的楊玉環,從裡到外分明還是個情篤初開的少女,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會爲某種毫無緣由的情愫而臉紅,更不用提是關於某個男子的。
“我知道你有午睡的習慣,在別人的屋子裡總不好,便幫你做了些準備,若是不滿意,咱們再換過,可好?”
楊玉環怔怔地看着她,這種語帶雙關的話,更是讓她羞得面若桃花,楊玉瑤忍不住擰了她一把。
“啊”
“小妮子,想什麼呢,就是睡覺啦。”
“阿姊,你捉弄我!”
楊玉環這才省覺被她調戲了,反手過去擰她的臉,兩人就像小時一樣打打鬧鬧,嘻笑着扭到了一塊兒,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經過這麼一打岔,楊玉環總算放開了心思,注意起這個略顯別緻的院子來,這才發現,這裡的陳設看着不起眼,無一不是精品,而且大都出自關外。
“想不到這個妙娘子雖是龜茲人,倒也有些雅緻。”
“她祖上是發配出關的罪屬,自幼也是大戶出身,總有幾分底子的。”楊玉瑤解釋了一句,安慰她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不要想那麼多,放下心思輕鬆一回,一切有阿姊呢。”
“嗯。”
楊玉環笑着應了一聲,方纔一番動作,素來不耐熱的她已經微微有些見汗,一張粉臉白中透紅,煞是動人,好在此刻還是寒冬裡,並不需要馬上洗浴。
不一會兒,舒雲就帶人佈置好了屋子,楊玉瑤親自檢查了一番,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將她喊過來,小聲囑咐道。
“你親自帶人把住這裡,任何人都不得放過,除非......明白麼?”
“夫人放心,奴省得。”
舒雲點點頭,楊玉瑤走出屋子,拉着妹子的手出了院門,外面果然靜悄悄地毫無人跡,看着眼前的情景,楊玉環面露驚訝之色,這裡是一處花圃,裡面的花兒竟然開了一大半。
“想不到冬日裡,竟也有如此繁花勝景之像。”
“這有什麼,你那宮裡不也有?”
楊玉瑤一早就來過,自是見怪不見,她隨手摺下一支牡丹,佩在妹子的高綰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
“還是這花兒配你,可惜了。”
楊玉環聽着一愣,這話中似乎有未盡之意,讓她想起了某個熟悉的場面,但是卻不敢去懷念。
楊玉瑤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兩人手牽手走在冬日的花海中,她的心在這些繁花的點綴下一點點興奮起來,到了花圃的盡頭,是一個精緻的旋轉木梯,二女提着裙角拾級而上,不多時就進到了一個高處,竟然是一處搭在空中的樓閣,前面用細簾子擋着,隱隱可以看到外頭的樣子。
這裡,連楊玉瑤也是第一次看到,裡面的擺設自不必說,光是那道透着光亮的簾子,只怕就是價值不菲,上面每一顆珠子,都是差不多一般大小,也只有這樣的人家纔拿來做成簾子。
楊玉環的目光在穿過木閣的曲廊上定住,那是一道由白玉拼接而成的迴廊,從上到下九曲九折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圈,所以稱爲曲廊,更奇妙的是這些白玉雕成了半圓筒狀,裡面是流動的活水,水的驅動力來自於下面池子旁的水車,在冬日裡,裡面的水冒着騰騰的熱氣,竟然是溫的!
“好巧的心思。”
楊玉環的少女心被徹底激發出來了,這道曲廊的用意是十分明顯的,讓她想到了在洛陽叔叔家中寄居時的那些日子。
楊玉瑤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而是一直盯着下面,看得出這處樓閣十分隱蔽,就算有人仰起頭,有簾子擋着也看不到什麼,而她們卻能居高臨下,將整個前院的情景盡收眼底。
前院完工之後她是見過的,當中是一個人工池子,池子上架了一座不大的石拱橋,兩邊被各種造型的山石圍繞着,山石後邊纔是設給客人的坐席,以池子爲中心分成兩半,一邊是男子一邊是女子,有山石的遮擋,兩邊相互之間無法看清,卻同時能看到當中的那座橋。
唯一能將兩邊的人都看清的,只有這座稍高一些的樓閣。
正將手指伸進水中玩耍的楊玉環,突然聽到阿姊“噎”了一聲,不禁擡起頭。
“他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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