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的功夫過去,李逸一直趴在二樓的樓道上,看着紅袖招底下,一羣形形色色、相互飲酒助樂的男男女女。
從他出了房間的那一刻起,李逸就根本沒想過,再進屋去的打算。
若他不在門口處小心地提防着,萬一誰把這三名斛薛部的人,暗中給轉移走了,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李逸之後要搞的這一番大動作,豈不是白白失算?
因此,李逸時不時地假裝無事那般,順道斜眼看看屋內的情況。
至少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機會。
已經上了樓來的小桃紅,與跟着她的另外兩名女妓,在小桃紅的帶領下,嫺熟地與李逸閒聊起來。
但她們十分知曉自重。
所以,也就沒人敢隨意靠近李逸的身,又或者是,像對待其他男子那樣,與李逸撒嬌亂來。
要知道,李逸可是當今駙馬!
若沒有李逸的發話,主動讓她們來服侍的話,她們哪裡有這個膽子?
更主要的是,若是此事一不小心,傳到了李麗質、杜小妹二人的耳朵裡去,那她們的小命……可能真會沒了。
之前,可是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可怕事情。
常人命賤如草芥,貴胄命貴如珍璧。
這便是世界的等級法則。
善於察言觀色的小桃紅,赫然發現李逸的目光,時不時地瞥眼,看向斛薛部三人所在的房間。
雖然李逸的動作,確實很是謹慎細小,可她小桃紅,好歹是長期觀察男子心意的女妓。
更何況,她還是紅袖招的花牌。
小桃紅一下就看明白了。
“你們倆,過來。”小桃紅對她們倆招招手,而後悄悄吩咐了一聲。
倆女妓起先沒任何反應,但隨着她們開始說起了玩笑話,二人卻是一步步地,退到了斛薛部三人所在的房門前。
她們二人的目光,正好能夠隨時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而且,又不會阻擋李逸的視線。
李逸見狀,不由有些佩服小桃紅起來,開着玩笑道:“紅娘子,你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啊!”
小桃紅一愣,微微詫異了片刻。
但李逸此話的真正意思,小桃紅卻也明白。
“公子,你真壞,就知道欺負奴家,奴家不理你了!”小桃紅嬌聲哼罵,一副當真生氣的模樣,雙手抱臂而抱。
李逸頓時滿臉哭笑不得,心中暗道,“小桃紅這女子,還真是賣力!”
李逸自然不會低俗地認爲,小桃紅這麼做,是在故意勾他。
他也是聰明人,就喜歡與這種聰明人打交道。
因爲這樣,雙方都不累。
一直站在旁邊的女妓付小紅,只是納悶地眨着眼,似乎還沒有聽明白其中的含義。
不過,當她仔細看了看小桃紅的這般動作後,方纔有所恍然。
一閃一閃地眨着眼,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樓上的這一幕詫異場景,持續了整整半盞茶都沒變,直讓來紅袖招的男人,很是納悶得很。
他們看不透,李逸這麼做到底是爲何了。
“公子這麼做,到底什麼意思?”
“誰知道啊!”
“公子都已經這般動作,保持足足半盞茶的功夫了,莫不是在觀察咱們?”
“又或者說,公子是在看紅袖招內,裡面有沒有朝廷官員?”
“可是這也不對啊!別說是朝廷官員了,就算是駙馬,之前不也來過紅袖招玩樂麼?”
“你這麼說來,貌似也對!”
“哎……實在是搞不懂!”
“可是,就一直被公子這麼看着,我都已經沒有心情,也不敢像往常那般,隨意地揩油了。”
“……”
二樓樓上,李逸佇立在樓道的動作,霎時就引起了衆玩客的心情納悶。
他們的動作,也沒平日那麼放得開了。
不多時功夫過去,紅袖招大樓的大門口外,忽然就涌現出來了一羣武侯,像是洪水般兇猛跑來。
門口的女妓,頓時就是一臉吃驚。
而過往的百姓衆人,也是好奇得立馬駐足停下,紛紛觀望,紅袖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右對視間,百姓紛紛納悶出聲:“怎麼紅袖招今日,突然就來了這麼多個武侯?看這陣勢,貌似有事情發生啊!”
“不知道,咱們先看看,想必待會兒就清楚了。”
“也是哈…”
“嗯,既然如此,那咱們且先看看吧…”
一個個百姓,狐疑地嘀咕着,目光刷刷地投向紅袖招大門口處。
齊刷刷而趕來的武侯,不過瞬間功夫,便圍住了紅袖招左右,將紅袖招包圍得水泄不通。
連一隻蒼蠅都逃不出去的那種。
門口一名女妓見勢不對,立馬走上前來,看向爲首走來的倪霸,嬌柔地眨着眼,盈盈如水般出聲:“倪武侯,這是怎麼了?”
問話間,那與倪霸一起的女妓,還對他眨了眨眼,眉目傳情。
想要從倪霸口中,問出點東西來。
可倪霸才不吃這一套。
儘管平日裡,他也會來紅袖招,可今日有正事在身,而且還是李逸的正事,他可不敢耽擱。
“梅姑娘。”倪霸鎮定如常,一本公事公辦的正經模樣,嚴肅問道:“公子可在裡面?”
“是……三公子嗎?”梅姑娘眨着雙眼問。
倪霸點了點頭。
畢竟外面的人,此刻有那麼之多,而且還有無數百姓。在沒有搞懂事情真相的時候,他可不敢擅自擺弄李逸的名聲。
先不說聖上李世民、衛國公李靖、公主李麗質、郡主杜小妹,以及其他的朝中大臣,若是他在沒弄清情況的基礎上,就壞了李逸的名聲。
天知道……他到底會受到,怎麼樣的處罰。
他是滿心痛快地來幫助李逸的,而不是特地來害李逸的。
所以,倪霸並沒有當面迴應梅姑娘,同時也沒有問得那麼仔細。
但‘三公子’是誰,他們二人心中都清楚。
時常也沒少在私下提過,他們口中的‘三公子’,其實就算李伯安。
梅姑娘立馬如小雞般點頭,轉頭看了看樓內,輕聲道,“在裡面。”
倪霸頓時明悟過來。
給梅姑娘使了個放心的眼色,然後,倪霸看向門口的親信武侯,莊嚴出聲道:“你們將此處團團圍住,紅袖招裡面的人,一個也不準出,任何人也不準進,若有違背者,一律按叛國份子處理,殺無赦!”
“是,頭兒!”一羣武侯立馬鄭重出聲,滿臉激動。
因爲從倪霸的威嚴話之中,他們已經聽明白了,李逸肯定在裡面。
他們今日是替李逸辦事。
至少,也能在李逸面前混個眼熟。
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差。
一個個武侯幹勁十足。
而倪霸進了紅袖招,早就得到倪霸暗示的梅姑娘,立馬去找紅袖招的老鴇。
剛一進門,倪霸擡頭間,就發現了二樓的李逸。
“公子。”倪霸微微行了一禮,立馬恭敬彙報,“屬下帶人來了,已經將紅袖招團團圍住,還請公子吩咐。”
李逸笑了笑,他沒想到,倪霸竟然來得如此快。
要知道,武侯坊的位置,可比書院的距離遠。
看不出來,倪霸這傢伙,對於自己的吩咐,還蠻上心的。
李逸心有安慰,當即便吩咐道:“倪武侯,速速帶人上來,將敵國細作抓起來,用繩索捆上,他們武藝不差。”
“呃……是,公子。”倪霸愣住了,遲疑了片刻才點頭。
帶人立馬上了樓。
小桃紅等人,這才徹底鬆下了心中的石頭,大喘了一口粗氣,如釋重負。
倪霸等人遲遲未到,她一直都擔心着呢。
幸好倪霸來得快。
倒是旁邊的付小紅,看到倪霸等人出現,而後來到她身邊不遠處,整張小臉在瞬間下,就變得無比慘白。
甚至,有些微搐的跡象。
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在裡面。”李逸眸光一瞥而過,指了指身後的房屋,“他們還有半盞茶功夫纔會醒。”
“屬下明白,公子。”倪霸點了點頭,隨後大手一揮,便有幾名武侯,立馬去捆綁斛薛部的三人。
很快就將他們押了出來。
“公子。”倪霸看了看這幾人,發現的確是斛薛部的人無疑,而且武侯還從他們身上,搜出來了腰帶軟劍,倪霸遲疑道,“屬下將他們送去武侯坊的牢房,還是交給……”
後面的話,倪霸沒有再說。
因爲交給誰,雙方都是心知肚明。
“先押回武侯坊,待會自有宮中的人,來接替你們送回皇宮。”李逸淡淡出聲。
“是,公子。”倪霸點頭,立馬命人將他們押下去。
這時,李逸才轉身,看向樓下的衆人,以及紅袖招的老鴇,笑着抱拳一禮,“實在是抱歉,諸位,伯安打擾了諸位的雅興,還請諸位先海涵一二,伯安辦完事,立馬就離開。”
扔下這句話,李逸又道:“紅袖招內,還藏着的細作,自己主動出來吧,別讓我命人動手,還能留你們一條活命。”
聲音雖然平淡,而李逸也是笑着說,可誰都知道,李逸的話無可質疑。
李逸說能饒命,那就是真能饒命。
若是不主動站出,後果一定會讓人難以想象。
而與此同時,紅袖招內的衆人,卻是引起了一片軒然大波,大出意料之外的聲音,更是絡繹不絕。
“啊,紅袖招內,竟然有敵國的細作?”
“不會吧?”
“公子都如此說了,若是沒證據,怎麼能有假?而且你們看,剛剛抓住的這幾人,不都是斛薛部的人嗎?”
“就是,都從他們身上,搜出暗器來了!”
“特孃的,到底誰是敵國細作,立馬站出來啊!待會兒若是惹了老子,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立馬就有人大呼起來,憤憤不平地怒罵。
李逸見狀,也沒有示意衆人安靜,只是微笑着注視樓下,同時倪霸也注視着左右。
一旦發現不對,他就會第一時間內,保護李逸的安全。
可遲遲半晌,都沒人站出來。
李逸咧嘴笑了笑,看向樓下的老鴇,出聲道:“童掌櫃,伯安讓人搜查一番,你不會阻攔吧?”
“不……不會…”童掌櫃吃吃迴應,聲音極不淡定。
只是她的目光,卻是下意識地瞥了眼二樓方向。
儘管動作很細小,可還是被李逸注視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童掌櫃了。”李逸點頭笑了笑,立馬給倪霸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倪武侯,讓你的人,認真地搜查一番吧!”
“是,公子。”倪霸抱拳一點頭,立馬吩咐下去,“搜,給我好好地搜,絕對不可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是,頭兒!”衆武侯興致勃勃地立馬行動起來。
倒是倪霸,卻一直站在李逸身邊,未曾行動。
李逸納悶地看了眼倪霸,“你還待在此處作甚?還不趕緊也去搜?斛薛部的人,最擅長與僞裝,所以不要輕易放過任何一人。”
“???”倪霸一臉詫異不解。
我站在此處,這不是爲了保護您的安全嗎?
這……
我要是去了,您要是出了危險,我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倪霸心中一通埋怨。
可還未等他張嘴解釋,李逸便擺擺手,隨意道,“放心吧,就這些人,我還是有幾分自保之力的,你速速去查清楚!”
“呃……那好吧,公子。”倪霸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立馬下樓去查。
無論他放不放心,既然李逸吩咐了,自然得照辦。
但同時,倪霸還是留了兩名武侯,來保護李逸的安危。
此刻的紅袖招,已經儼然變得一團安靜無聲。
但見武侯查了不少人,卻依舊沒有出現一名斛薛部的人,李逸咧嘴笑了笑,微微擡步,朝着前方走了過去。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的一名女妓,不知爲何突然就發了難。
猛地一轉身,她順手就抓住了身邊一名女妓的脖頸,頗具英姿煞爽地厲聲大喝道:“李伯安,讓你的人,全都退出去,要不然,我就殺了她!”
被她握住的人質女妓,當場就腦袋一片蒙圈。
“徐姐姐,你……怎麼……”那女子木然出聲,實在是完全沒有料到,竟然會出現這一幕場景。
實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少廢話!”被叫做徐姐姐的女妓,冷冷一笑,不知何時從手中掏出的匕首,緊緊抵在女妓脖頸上。
殷白的皮膚,都已經被磨出了血痕。
“徐姐姐……”女妓哭泣喊道,但她徐姐姐絲毫不爲所動,而是大怒而喝,“李伯安,聽到姑奶奶的話沒有,讓你的人,全都退出去!”
李逸微微一笑,“你以爲,挾持了她,你就可以安全離開了?”
徐姐姐冷笑,“那咱們就試試,看是你們大唐人的命重要,還是姑奶奶這一條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