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饒是以顧約的腦子，此時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你看。”盛加臣手指一點，顧約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大約兩歲左右的小男孩，伸着雙手，跌跌撞撞地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跑來。最後“咿呀”一聲，爬到了盛加臣身上，在他腿上坐了下來。
“這是我兒子。”男人說。
顧約愣愣地點點頭，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把他兒子叫出來是什麼原因。還沒等顧約發出疑問，又一個小男孩從裡面跑了出來，跌跌撞撞地爬到了盛加臣的身上。
“雙胞胎麼？”顧約視線在兩個小男孩身上來回穿梭，貌似除了個子有些高矮，這兩個小男孩長得十分相似。
盛加臣對着少年搖了搖頭，下一刻，又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
顧約瞪大着眼睛，看到最後一共有五個小男孩圍繞在男人身邊的時候，饒是以他素來淡定的性子，這時候也開始凌亂了。
看着五個高矮參差不齊的小男孩，顧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驚歎地問：“你老婆一年給你生一個孩子？”
雖說現在計劃生育沒那麼嚴了，而且因爲祟的原因，近年來上層開始鼓勵生育。不過普通人家最多也就生個兩三個，一下子出現五個，年齡還這麼接近，顧約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是同一個人。”盛加臣原本寵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悲痛，他把其中一個孩子抱下來推到顧約面前，說，“你仔細看看他。”
顧約正在消化男人的前一句話，聞言，有些疑惑地蹲下身，輕撫着孩子的肩膀，問：“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大約五歲，臉上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大，非常可愛。他十分乖巧地站在顧約面前，聽到少年的問話，充滿稚氣的聲音，說出來的兩個字，卻把顧約驚得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爸爸！”小男孩聲音洪亮。
“這名字……真有個性。”顧約抹了把汗，幸好店裡沒有其他人，不然一個五歲的小鬼，管他這個虛歲還是十七的未成年人叫爸爸，他會直接鑽沙發的。
“他們都是我畫出來的。”盛加臣輕嘆一聲，滿目悲傷。
顧約看着這五個活生生的小男孩，再看看男人臉上的憂傷，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我從小就立志要當一名畫家。”盛加臣把快要爬到他頭上的兩歲小男孩抱了下來，放在桌上讓他繼續爬着。低沉的聲音中帶着絲緬懷，開始給顧約講起了他的過去。
“只是我父親過世的早，小時候家裡窮，母親供我上學已經很不容易了，學藝術的成本又太大，我只能一個人慢慢的摸索。”
“大學的時候，我開始在一個漫畫網站上連載我自己畫的漫畫。那時候畫風還有些生澀，看的人不是很多。我知道自己跟專業的畫家比起來還差一大截，不過我也沒有灰心，調整好心態，一直畫了下去。”
“大學畢業的那天，有個女孩私信給我，說是我的鐵桿粉絲，看了我四年的漫畫，一直都很喜歡我在漫畫中表達出來的那種積極的心態。”
“她還說她生了很重的病，每週最大的期待就是看我的漫畫更新，是我的漫畫給了她與病魔作戰的勇氣。”
“她是第一個私信給我的粉絲，我在激動的同時，也很關心她的病情。就這樣，我們成爲了好朋友。有一天無意間發現我倆離得很近，我就產生了想去看望她的念頭。”
盛加臣說到這，眼中泛起了無限溫柔，“那是一個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兒，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好看過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純淨而又美好。”
“我對她一見鍾情，只是那時的我一無所有。”男人嘴角露着一抹苦澀，顧約也不說話，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她似乎就是上天派來眷顧我的幸運天使。遇到她之後，我的漫畫開始被更多的人所認同，直到最後成爲了網站排行榜第一。在那之後，數家遊戲公司和影視公司也都找上了我，我漸漸變得有錢起來。”
“那時候我已經養成了三天兩頭前去看望她的習慣，在感覺到她似乎也喜歡我的時候，我終於捅破了這層紙，向她表白了。”
男人的聲音很輕柔，聽着他的敘述，那些孩子貌似也是有所感應，全都安靜了下來。五歲的小男孩爬到了顧約的腿上，靠在少年懷裡，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聽他爸爸講和他媽媽的故事。
“她一開始不願意，怕自己的病拖累我。最後隨着我的堅持，她終於同意了，而也就在那個時候，醫生告訴我們，她的病居然好轉了起來，如果繼續保持下去，說不定可以出院。”
“我們驚喜交加，在她出院的那天，我向她求婚了。只是好景不長，過了大約一年左右，她的病情又開始惡化了。這次甚至比以前還嚴重，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不行了，就在當天晚上把我灌醉了。”
“我醒來之後，才發現她居然離家出走了。我瘋了一樣找她，她卻像是消失了一樣。直到過了九個月，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她來聯繫我了。”
“那天我到了她的病房，她臉上的笑容和初見時一模一樣。我震驚地發現她那時竟然有了九個月的身孕。她溫柔地摸着我的臉，說着令人心碎的話語，她說她走後，就由咱們的孩子替她來陪我。”
聽到這裡，顧約微微動容，平時接觸到的都是一門心思算計對方的案子，很少遇到這種能夠傾盡一切爲對方考慮的純粹情感了。
“冒着巨大的風險生下孩子後沒多久，我太太就離開了人世。這孩子是她用生命留給我的禮物，我就請了個阿姨和我母親一起帶孩子，我一空下來也會在第一時間去陪他。”
“阿姨也很盡職，我們三人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呵護他，明明都已經這麼小心了，在兩歲那年，他還是死了。”
顧約嘆了口氣，人生很多時候就是如此，越珍惜什麼，就越會失去什麼。
盛加臣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抱起了桌上那個兩歲的孩子，“在我兒子兩歲生日那天，我剋制不住對他的思念，就畫了一幅他的畫像。沒想到，他居然從畫中走了出來。”
看到顧約把視線落在兩歲孩子的身上，男人點點頭，“對，就是他。從那之後，我才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有時候會在我的身邊看到一團黑影，而每當這個黑影出現時，我的畫都會變活。”
“我開始留意這個黑影，慢慢就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包括你們特戰部。”
“所以，這五個孩子都是你畫出來的？”顧約問。
“不錯，在我兒子生日當天所畫，一年一個，一眨眼已經五年了。”男人寵溺地摸了摸其中一個孩子的腦袋。
“他們……不會長大？”
“嗯，畢竟不是真人，只能定格在我畫出來的那個年齡。”
“可他們會說話。”顧約依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五個鮮活的生命，其實是不存在的。
“這跟我灌注給他們的情感有關，灌注的越多，他們就會越來越生動，也越來越接近真人。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可以開口說話，與普通人無異。”
“因爲是畫出來的，所以不能碰液體？”顧約又問。
“是的，這是最大的弱點。”盛加臣沒有絲毫隱瞞，基本上顧約問什麼，他就會坦誠的回答什麼。
“你想跟我們合作什麼？”大致瞭解了情況之後，顧約開始想知道男人的真實目的了。
“不是你們，而是跟你。”盛加臣糾正了一下，“我在你們特戰部的口中就是鬼，我身上的這隻紅眼祟，是你們要斬殺的對象。所以，對於你們特戰部，我並沒有什麼好感。”
“我也是特戰部的。”顧約盯着他。
“不，你跟他們不一樣。”男人笑了笑，溫和地看着少年，“我一直都在關注你，你對於我們鬼的態度，沒有像其他生死柱那麼仇視。”
顧約微微皺着眉，這種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關注，他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像是知道他內心的想法，盛加臣推了下眼鏡，解釋道：“儘管我可以躲在這裡一輩子，不問世事也可以勉強活下去。但這種龜縮的生活方式，會讓我有些不恥。”
“因爲祟的存在，華洲各地的民衆都在受罪，最近更是有一個神秘組織，開始大規模在進行着什麼實驗。而我們這類有能力的人，其實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拉這些受苦的百姓一把。”
男人說到這，看向顧約，“只不過因爲生死柱的存在，導致我們的身份很是尷尬。”
“你擔心生死柱會不由分說地斬殺了你的紅眼祟？”
“正是如此，所以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之前，我們只能隱藏在這個地方。”
“你們？”顧約很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就是我們！”男人直視着他，神色嚴肅地說，“這個巷子裡面，有不少人都擁有紅眼祟。”
顧約倒吸一口冷氣。
“所以，我們不得不小心。因爲一個不慎，我們這批人將會同時成爲你們生死柱和那個神秘組織攻擊的對象。”
顧約點點頭，接着心中又產生了一個疑惑，“你們的存在，棄天組織還不知道麼？”
“棄天組織？”男人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說的是那個神秘組織吧，他們隱約知道。只不過我們這兒有個鬼的能力是空間轉移，遇到危險時，可以把我們這條巷子轉移到其他地方。”
“空間轉移！”顧約瞪大了眼睛，這種特殊能力，就算是在那些小說上，都屬於異常強大的類型，沒想到還真有人會擁有。
盛加臣但笑不語，也難怪顧約會這麼吃驚，這個能力，確實很牛逼。
“你剛纔說，這條巷子中有不少人擁有紅眼祟，也就是說還有些是普通人。”顧約問，“在你們轉移巷子的時候，他們就不會懷疑麼？”
“不會的。”男人神色溫和，“居住在這條巷子的那些普通人，都是受到過祟的傷害，被我們救回來的可憐人。這條巷子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是他們心靈的庇護所。所以，對他們來說，轉移到哪裡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