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兒閨房

盼兒一轉頭,這才瞧見身邊的修羅女。只見她一身紅衫,紅髮碧眼,自透出一股子凌然傲氣,容顏卻是極美。她不禁心想:“她是誰?小師傅說妖怪最喜愛幻化成美麗的外貌,莫非她是妖怪?”

只見修羅女眉頭一皺,厲聲說道:“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盼兒驚懼之餘,但見她一回眸、一皺眉、一抿嘴,雖是面露嗔相,卻驚豔了這花團錦簇的翠谷。

盼兒自是又驚又疑,再低頭看見修羅女身騎的白狼,見其身形遠大於人間所見的獅虎,一雙血紅色的眼珠寒光逼人,一呼氣兩個鼻孔微冒寒氣,一呲牙便露出兩根寒光閃閃的大獠牙,更令人心驚膽顫。

她不禁打了個哆嗦,竟嚇得說不出話來,暗暗驚詫:“她爲什麼不讓我和離苦說話。她要帶我們去哪裡?難道她要把我們吃了?”

她轉頭看向離苦,但見他神色坦然,更是滿腹疑惑。她顫顫巍巍地道:“離苦,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

離苦微微一笑,正要回話,忽聽修羅女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你不許再和他說話。”

盼兒打了個冷戰,顫聲道:“你是誰?你想怎樣?”

離苦搖頭忙道:“盼兒姑娘莫怕,這位姑娘其實是......”

但見修羅女眨了眨眼,似乎瞧出了盼兒的恐懼,忽然哈哈一笑,插過話來道:“我是這翠谷之中的千年血妖,專喝人血。”

此言一出,離苦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這修羅女又開玩笑了。

盼兒卻不知情況,登時大驚失色,眼前這番景象,不由得對修羅女所說的話深信不疑。她顫聲道:“你......你是千年血妖?你喝人血?你是要殺我們嗎?”

修羅女笑道:“是的,我最愛喝小娃子的血,尤其是女娃子的血。不過......”忽見她笑着眨了下眼,道:“我只喝一個人的血,另外一個人,我可以放了。你們倆,只能活一個。你說,是你死,還是他死?”

盼兒聽得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一陣傷心,一陣絕望,只見面前是一座厚實的石屋,心想:“這定是妖怪的巢穴。”她忽又看向離苦,頓時一股熱血涌上心頭,擡頭上望,但見這片花花綠綠的翠谷漫天繁星,心想:“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瞧見這美麗的天空了。”

頃刻間,她眼淚嘩嘩流了下來,悽然道:“你......你喝我的血,放了這位小師傅......”

修羅女一怔,臉上大爲驚訝,道:“你說什麼?”

盼兒心意已決,深深吸了口氣,胸臆間盡是花香與草木的清新之氣,大聲說道:“你放了這位小師傅,我死......”說着,她含淚望向離苦,道:“離苦師傅,好人有好報,你要好好活下去......”

離苦本來又是焦急又是好氣,忽聽見盼兒這番話,回過頭來望向她,鼻子一酸,不禁感銘肺腑,胸口頓覺一股熱流涌動。他苦笑搖頭道:“你誤會了......這位姑娘愛開玩笑,不是妖怪。”

盼兒微微一顫,驚惶之下,聽離苦語氣坦然,不由得大舒一口氣,道:“她不是妖怪?”

離苦接着道:“這位姑娘接好了你的斷骨,也救了我的命,現在她是送咱們來這裡休息療傷。”

盼兒望向修羅女,又望了望離苦,但見他意識清醒,神色雖仍很虛弱,但已非前兩日的灰敗之色。她又俯身看了看自己的腿,確實夾了一層厚厚的木板。

她對修羅女忐忑地道:“你......你不是妖怪啊......是你救了我嗎......”

修羅女呵呵一笑,本覺得戲耍這小女娃很是有趣,忽一擡頭,正見到離苦關情脈脈的看着盼兒,只覺得他二人均是不顧性命的關心着對方,不由得有些羨慕,又有些妒忌。她瞪了一眼離苦,怒道:“我恨不得把你這不守清規戒律的和尚殺掉,再把這妖女也殺掉!”

離苦不知她爲何發怒,也不知自己哪句話得罪她了,便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小僧絕沒有半點輕薄之意。”

修羅女冷冷一笑,道:“毫無輕薄之意?你這花和尚就沒動點別的心思?”說着,忽對他微微挑了下眉,眨了眨眼,笑吟吟的注視着他。

離苦見她臉上忽陰忽晴,更是奇怪,忙低下頭道:“如果小僧有哪裡做的不對,望姑娘見諒。小僧確實沒有任何歪想啊。”

修羅女登時臉色一沉,道:“你莫非是瞎子嗎?”

離苦道:“我不瞎啊,不知道姑娘指的是什麼?”

修羅女氣沖沖地道:“我看你根本就沒長眼睛!”

離苦實在摸不清她的性子,但覺她似怒非怒,古怪的很,心裡卻還是對她充滿感激,道:“小僧必定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修羅女道:“你是真心願意報答我嗎?”

離苦道:“當然!”

修羅女斜了一眼盼兒,道:“好!從今天起,你不許看這妖女,不許與這妖女說話,就是對我的報答!”

離苦一愣,疑惑地道:“這......這算什麼報答?”

修羅女雙眉豎起,道:“你小子想不守信用?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

離苦無奈的搖搖頭,心想這修羅女性情古怪任性,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與盼兒的傷勢,還是順着她吧,便道:“我按你說的做便是了。”

修羅女滿意的點點頭,道:“我先把她安置好,回頭咱們再說。”

只見她雙足一點,縱身從狼背上跳了下來,單手一拽,便將盼兒輕輕鬆鬆抱了起來,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遠勝於人間最彪悍的男子。

盼兒登時“啊”的一聲驚慌大叫,只聽修羅女道:“閉嘴!我可不吃你可憐巴巴的這一套。”說着,她抱着盼兒快步步入了石屋。

盼兒眼前一花,完全不知所措,但心想這紅衣女子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況且還有這麼驚人的神力,便不敢亂動,要殺要剮,任由她好了。

走進石屋,修羅女將她帶到一間昏暗的房間裡,隨手將她放倒在一張鋪滿草蓆的牀板上。盼兒只覺身下又涼又硬,似是臥在鋼鐵之上,伸手去摸,果覺草蓆下是塊鐵板。

她擡頭一看,四面昏暗暗的一片,微微吸氣,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她再凝神一看,只見這房間裡擺滿了藥材。有人蔘、車前子、枸杞、珍珠、荷葉、蒲公英、白芷,還有許多相貌奇異的藥材,她也叫不上名字來。

修羅女道:“這石屋是我蓋的,這是我的藥房,你就在這養傷吧。不過我警告你,這些藥材都是我在這翠谷裡採摘而來的,它們有神奇的滋養美顏功效,極其貴重。你不可以偷吃!要是讓我知道了,定讓白狼將你吃了!”

盼兒點點頭,顫聲說:“那......離苦師傅睡哪裡?”

修羅女斜視住她,道:“他以後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

盼兒一驚,問道:“你......你想把他怎樣?”

修羅女低頭微微一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對他好着呢......”

說着,修羅女轉身離去,再一會兒,她從門外伸手放進來一隻大木盤,盤上放了幾顆利生果和幾塊兒紅色的糕點,另有一個瓦罐,裡面裝着清水。

只聽修羅女說道:“這色界天不能殺生,沒肉吃,你就吃些利生果吧,這糕點是我自制的,味道和肉一樣,你可嚐嚐。你在這裡安心養傷,我會定時查看,如果能走了,就自行離去吧。”

隨後,還沒等盼兒回話,她就關門離去了。

頓時,盼兒眼前漆黑一團,這間房間並沒有窗戶,也沒有燭臺。外邊離苦的情況,她也不知道。她不敢出聲,便支撐着想要站起,可只要一動,斷腿瞬間疼得一身冷汗。

盼兒凝神半晌,躺倒牀上,尋思:“這紅衣女爲何不讓我和離苦說話?”又想:“她既然救了我們,可爲何又對我兇巴巴的呢?她不讓我見離苦,接下來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坐在牀上靜養,但覺浮躁無已,心中思潮起伏,起身摸了摸四周的牆壁,只見這石屋的牆壁,皆是由一塊塊石頭堆砌而成,驚想到:“這石屋是紅衣女自己蓋的嗎?她一個女子,怎麼這麼大的力氣?她若不是妖怪,又爲什麼管我叫妖女?”

隨即忽又想:“紅衣女讓離苦不和我說話,可他爲什麼要答應她呢?這一路,遇到這麼多妖魔鬼怪他都不怕,並且捨命救我,可他爲何要屈服於這紅衣女?”她想到那紅衣女絕美的容顏,心裡不由得酸溜溜的,對離苦竟不自覺多了一分埋怨。

忽然心裡一顫:“莫非,這紅衣女看上他了?可他是出家人啊?”但內心深處總覺得:“他還是不當出家人的好,只是他不要被這紅衣女所迷惑,最好……最好……最好怎樣?”

“最好,我和他,還有迦樓羅,我們一起暢遊三界,一路走,一路歡歌笑語,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永遠不要到那無色界天……”

當下越想越是鬱悶,神情激動,心潮起伏,腦子沒有一刻不是在想離苦,連她自己都大是駭異,忽覺心口一陣波動,右手臂上一陣痠麻麻的感覺,好似有一股潮水自手臂涌入心口。

她忙擼起袖子,只見那副栩栩如生的玉簫,竟在手臂上姍姍起舞,霎時間,溫婉動聽的曲子悠然響起。

直聽得她的心肝肺一陣顫動,臉上火燙燙的,心裡微微一動:“最好沒有這紅衣女,我們就一直躺在這翠谷裡,若是他來抱我,我決不會推開,便讓他緊緊的抱着我,就這麼一輩子躺在這裡也不錯......”

忽見這昏暗的屋內有一處光亮,亮光是從那石頭縫隙中射進來。

她心中好奇,便慢慢爬向那光亮處,一隻眼瞄了過去。 隱隱約約可見,光亮那頭是一間房間。屋子的左邊用一個屏風隔開了,可還是隱約可以看到一張琴和一把琵琶。

往右一看,是一張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擺放着幾張宣紙,硯臺上擱着幾隻毛筆,屋子的另一邊是一個竹窗,窗上所掛着的是紫色薄紗,窗外徐徐吹過的涼風,不時飄來一陣紫檀香。

窗臺下,是閨中女兒都有的梳妝檯,上面擺放着一面錦繡套着的菱花鏡和一個紅漆精雕的梅花首飾盒。梳妝檯後,是一張牀,牀上掛着暈紅色的紗帳,這房間竟是溫潤典雅的女兒閨房,與這石屋粗鄙的風格完全不搭。

盼兒定了定神,凝神望去,卻見離苦正躺在這張牀上,那修羅女緩緩走了過來。

離苦昏昏沉沉地道:“這是哪裡啊?”

修羅女笑吟吟地道:“這裡是本小姐的閨房。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男子想和我說話,願意爲我做任何事,我都沒理他們,可是,你卻是第一個進來我閨房的男子......”

離苦大驚,手一撐便要起身,慌張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讓我睡柴房就可以了......”

修羅女按住了他,道:“我說可以就可以。”

她嫣然一笑,又道:“我叫紅纓,是修羅界的公主。在我們修羅生活的那個世界,人們每天都爭來爭去,男人們爭鬥,爭名,爭利,爭第一的虛名,女人們每天也在爭,爭寵,鬥豔,爭男人。我討厭他們,不想變成他們那樣,便來到這片世外桃源,過隱居的快活日子。這裡雖然無憂無慮,快活的很,可還是有些無聊。我也想有個知心的伴兒,在這裡陪我......”

離苦捂着胸口,越聽越不對勁,喘氣說道:“紅纓姑娘對小僧的大恩大德,三生三世都報答不盡,請讓小僧去睡柴房吧......”

修羅女臉頰微微泛紅,搖頭一笑坐在牀邊,低聲道:“剛纔怕你疼,我都沒想到我竟然抱你了......你是我第一個抱過的男子......”說着,她俯下身解開離苦的上衣,便要查看他的傷口,眼瞧兩人都要挨在一起了。

離苦一顫,頓覺一股女子的香味撲鼻而來,直往後躲。

修羅女忽一把按住了他,說道:“我還沒說完,那些巴結我的男子,我不願理他們,是因爲我不喜歡。可是我若遇到真心喜歡的男子,就一定會得到他,即使是天皇老子,也休想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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