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咱們這樣做……是不是欠妥當啊?那人萬一是教中的兄弟豈不就……”一堵柴門後,張直昭看着從眼前奔過的一隊巡校有些把不住勁的向張月梅道。
張月梅也正趴在門縫上看着門前小道的動靜,聞言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說道:“教中的兄弟?哼,你以爲咱們是直隸的八卦教還是山東的清水教?高手就那麼好找的?”
直隸八卦教,山東清水教,這兩派也都是白蓮教的分支,而且與收元教、混元教相比隱藏的更深更隱蔽,兩派在教徒人數上雖然不能同後兩者相提並論,可論起教中的骨幹力量卻是毫無遜色。
因爲地理分佈的不同,民情民風民俗也是不同,八卦教、清水教想要在北方立足傳教就都需要一批能打能斗的高手做依靠。這其中以八卦教尤爲興盛。其教派雖然是以傳教斂錢爲主要目的,可教中主要經書《五女傳道書》(亦稱《五聖傳道書》)則是一部講修煉內丹,追求長生不死的道派理論。雖然明顯是假的,但爲了能夠愚弄住教徒,八卦教自從建立初始就有不少教頭習練武藝,拳腳不離身。此後八卦教立足直隸百餘年,盤枝錯節,根深蒂固,日積月累下來教中底蘊深厚,有着相當一批數量的高手在。
而清水教則是更注重武力,興起也勃然快捷。其第一代教主王倫便是以武起家,十多年間廣收門徒、義子數十人之多,當年起事前更是招攬了不少山東綠林道上的好漢,可謂是武風鼎盛。
義軍掃蕩山東時,軍中猛將層出不窮,武勇善戰遠非對陣的清軍將領可比。然而清廷勢大,不久(乾隆三十九年)起事便以失敗告終,王氏一族連同王倫的衆多弟子、義子以及教中骨幹悉數遇難,只有義女烏三娘夫婦和親傳弟子楊磊帶領着少量教徒逃出生天。這些年烏三娘、李貴夫婦利用清水教起事間席捲州縣所得的銀子秘密發展,楊磊也是極力培養可靠力量,三人的努力倒也是恢復了清水教一些元氣,但比起當年卻是遜色了許多。不過即便如此,清水教中的高手也遠不是盡得收元教衣鉢的西天大乘教所能比的。
“那襄陽姚師傅的兒子(姚文學)不是在鄖陽打燒的麼?會不會是他那兒的人?”張直昭總感覺着這樣做太冒險,雖然他也不信樑綱,但認爲留着觀察一段再做決定纔好。現在張月梅的這個法子太極端了。所以聽了張月梅的話之後他雖然沉默了少許,可還是開了口。
張月梅回頭看了這個大侄子一眼,真不知道該是好氣還是好笑,以北會的力量,能找一個鎮得住檯面的高手未必辦不到,畢竟齊林的身份在那兒擱着呢。但是這人要真是北會來的,他有必要這麼做麼?見了張直昭的面,開門見山所要求見自己父親卻是一點暗語晦號都沒?
“咱們跟北會有的是渠道溝通,他要真是北會來的人,有必要這麼做麼?直接找上門不就行了。”與張漢潮一方保持着聯繫的除了西天大乘教一脈外,還有南山老林中的混元教王廷詔一脈,以及老教首王懷玉和三陽教劉之協一脈,這些人中王懷玉自留名分已經是徹底歸隱多年了,而王延詔則逐漸與北會合流,剩下的劉之協那一脈,張月梅卻是想都沒想。
劉之協已經徹底沒有了早年的鬥氣,他現在除了要銀子什麼風險都不願擔。張月梅可不會認爲,如此一條大漢會出自劉之協的門下。
也正是基於如此,他纔會設計下如此狠毒的一局,直接把來人報給了巡檢司。如果來人(樑綱)真是官府中人,那巷子裡肯定是打不起來,可要不是……
以樑綱那身可怕的氣力,只要稍微練上幾下,對付八九十來個人想必是可以辦得到的。而且……他也不是沒有準備。“走,跟上!”張月梅低聲說道。門前小道上巡校的身影已經徹底沒入不遠處的巷子,現在是他們上前的時候了。
二十多個手持刀棍的教徒陸續從柴門而出,沿着小道悄悄跟上。張月梅看了張直昭一眼,見他還是一臉的憂色,不禁一笑,“放心,他身上背的傢伙也不是吃乾飯用的,十多個巡校、鄉勇不見得就能拿得下他,再說不還有我們的麼?”
樑綱後背上背的布囊,只要眼睛看見了且腦子沒進水的人,誰都能猜得出那是什麼。身上揹着刀的人,絕不是善茬。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四五十人的巡檢司也不全是鐵板一塊。況且他們本就不是一個鄉里的人,到了張家集老鄉自然而然的就抱成了團。小小一個巡檢司卻分成了四隊人馬,依靠張月梅對他們的瞭解,自己把信透過去,再誇大一下樑綱身上攜帶的錢財,絕對只會也肯定只會引來一隊人,而且這隊人還會跟其他的三隊保密。雖然這個保密時間很短很容易被查到。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他所料的進行着!但願裡面的那個人不是官府的人,也但願他很能打能拼能鬥,自己正好來個借刀殺人。
一個破巡檢司,老在眼前晃來晃去,如跗骨之蛆一樣,張月梅早就心煩了。
“唉!”驀然的心中嘆了一口氣,張月梅覺得如果那人直接找上門來能,自己可能還真會把他當做了北會的人,至少第一印象是如此。
與齊林那日益壯大的北會相比,南會根基雖然依舊紮實,可總體實力上卻是被越拋越遠。想到張直昭剛纔說的那句話,他不由得心發感嘆。“是啊,姚學文在打燒,在鄖陽府打燒,那兒銀子來的多快啊?惹了禍事也不會牽連到齊林這個襄陽府的總差官。多合算!”
………………
身後傳來了一陣颯颯的聲音。
樑綱回頭一看,只見外面巷口出現了十來條人影。本就陰暗的巷子被他們這麼一堵似乎就更顯得陰沉了。
“巡校?”眼神猛地一縮,這十來條人影個個都手提一把腰刀,即便是在陰暗的巷子裡也是白晃晃的。樑綱眼力很好,看得很真切,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滿清的公差服。
再擡頭看向正撒腿往前跑的包打聽,心中暗道:“這傢伙果然是巡檢司的眼線。”
與此同時,前面也傳來了一陣細瑣的腳步聲音。對此樑綱不覺的意外,後路堵住了,前面自然也要封口。朝前一看,之間對面巷口也出現了幾條人影,人數卻是少了許多,只有五六個,有一樣的手提腰刀的,也有手持粗圓木棍的。“是鄉勇。”
巷頭巷尾都被人堵住!
“竟是小二十人。”看清了大致人數後,樑綱眉宇間一絲怒色閃過,那些傢伙(白蓮教)做的太過分了,這麼多人可不是小打小鬧就能解決的,搞不好自己都是要挨刀子的!
“不過,這些巡校、鄉勇幹嘛要做的這麼隱秘?”樑綱心中雖怒,卻也並不感覺驚慌,只是心中有些納悶,“難道這個年代的巡校,抓人也講究公共影響?講究市井河蟹??”
就在這時,後面離得近的十幾條人影驟然衝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