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喬千億直接了當的開了口，穆顏姝自然不會繞彎子，認認真真道，“這四副藥，前兩副是我的誠意，白送，後面兩張藥方，我要抽取兩成淨利。”
像是壯陽藥的藥方，是她上輩子從醫書中看來的，白送出去，算是自己的誠意，也算是爲這個時代做貢獻了，至於後面的兩張藥方，是她自己的研究出來的，既然是合作，便不能一味讓利，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勞動成果，她自然要收取一定的報酬。
喬千億聞言，不禁怔了怔。
不是因爲穆顏姝要得多，而是因爲她要的合理，尤其是她抽取兩成淨利的這種說法，頗爲新鮮，卻簡單明瞭，讓喬千億瞬間秒懂，眼中愈發多了幾分欣賞和驚喜，“看來懷安郡主也是個生意人啊，好，懷安郡主有誠意，我喬老三也不能不厚道，前兩張藥方，我不好白要，我出一萬兩黃金，將其買下來，雖然這點金子遠不及它的價值，不過總歸是我喬老三的一片心意，還望懷安郡主不要拒絕。”
穆顏姝微微勾了勾脣角，“有人送金子，我自然不會拒絕。”
喬千億笑的梨渦盛放，“好，夠爽快，跟懷安郡主說話，真是舒服，難怪喬叔對你推崇備至了。”
喬景生聽了這話，老神在在，但笑不語，心裡卻是各種吐槽。
舒服？
那是因爲你小子還沒說幾句話，等說的話多了，有你受的！
喬千億自是不知道喬景生豐富的內心戲，跟穆顏姝圍繞着藥方商談了幾句之後，他面上再次露出了幾分猶疑，“那個……”
不同於之前禮節性的遲疑，穆顏姝看的出來，喬千億這次是真的猶豫。
“喬三少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眼見穆顏姝開了口，喬千億一張娃娃臉訕訕的笑了笑，“那個……那我就直說了，懷安郡主這裡有沒有……治髒病的藥方呢？”
聽到這話，正在喝茶的喬景生登時一陣咳嗽，甚至頗爲不滿的朝着喬千億瞪了瞪眼珠子。
也難怪喬景生會有如此反應了。
前面的壯陽藥和生子藥，大家表面上不恥歸不恥，可事實上，不管是神醫谷，還是各大醫館，都將這些藥方，當成了發財的寶貝，私底下沒少交易。
可髒病則不然，在世人眼中，只有煙花柳地的女子或者自甘墮落的男子，纔會得這種病，鮮少人知道還有傳染一說，在大多數人看來，得了髒病的人根本不值得救，作爲醫道之源的懸壺醫館，曾隱晦的表示，這樣的疾病沒有研究的價值，懸壺醫館內更沒有此類藥品，懸壺醫館都如此了，其他醫館自是有樣學樣。
這是時代和醫道的狹隘所造成的，哪怕是喬景生，一時間，都無法轉變固有的觀念，在他看來，剛剛喬千億跟穆顏姝提出此類的要求，着實是有些失禮了。
穆顏姝倒是不以爲意，實話實說的吐出了四個字，“暫時沒有。”
喬千億聞言，也沒有多想，只當穆顏姝否定了自己的提議，雖然早有準備，可心底深處多多少少，還是生出了幾絲失望，面上倒是沒有露出什麼，舉手投致歉道，“失言了，失言了，是我失言了，懷安郡主見諒，就當我什麼都沒問過。”
穆顏姝聞言，卻是站起身來，“等我一會兒。”
喬千億見此，不由愣了愣，跟喬景生對視一眼，就見穆顏姝已然是繞到了桌案後面，研墨提筆，一蹴而就。
穆顏姝寫字的姿態，與常人不同，哪怕伏案下去，脊背也挺得筆直，玉白的脖頸自然而然的拉伸出美好的弧度，透窗而入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融入光芒之中，顯得愈發纖細了幾分，再加上一張傾國傾城的側顏殺，不得不說，看着這樣的畫面，讓人不自覺便會沉溺其中，連時光似乎都變得緩慢悠長起來。
喬千億不由看呆了片刻，待他回過神來，就見穆顏姝將一張藥方，推到了他的面前，“現在有了。”
那張藥方墨跡剛剛乾涸，顯然是她方纔書寫的那張。
喬千億滯了滯，才意識到穆顏姝這句話的含義。
他難以置信的將藥方拿起來，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真的假的？”
穆顏姝不疾不徐道，“自然是真的。”
喬千億聞言，趕忙搖了搖頭，一對燦爛的梨渦甚至染上了幾許討喜的諂媚，“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沒想到……沒想到懷安郡主對這方面的病情也有研究。”
穆顏姝面上多了幾分肅然，聲音擲地有聲，“髒病也是病，人有好壞優劣，病無高低貴賤，我是大夫，只負責治病救人。”
她這話顯然跟喬千億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
喬千億的一雙葡萄眼，亮的跟兩顆電燈泡似的，激動之下，拍案而起，“懷安郡主說的不錯，這纔是真正大夫該做的事兒，枉那神醫谷自稱醫道之源，偏偏將病症也定出個三六九層，看人行事，當真可笑至極！”
他以爲這個世界不會有人明白他的理念，就連一向支持他的喬景生，對髒病之類的藥品都語帶避諱。
喬千億當真沒想到，穆顏姝居然能說出他的心聲！
不！
確切的說，她的所思所想，比自己來的還要深刻，甚至深遠！
眼見喬千億跟打了雞血似的，對神醫谷各種貶損，喬景生長嘆出聲，“原來的神醫谷並非如此，自打十幾年前開始，神醫谷的行事作風才逐漸改變，排除異己，追名逐利，近些年來，愈發偏頗了。”
穆顏姝眸光如霜似雪，“既然偏頗了，便要矯正，將那些生長的歪七扭八的枝葉剪掉，甚至將傾斜的主幹剪斷，保留一些根莖便是，有的時候，破而後立，才能重獲新生。”
感受到她話中隱藏的殺意，喬景生不由點了點頭，只是還不等他出言，喬千億已然是搶先一步開了口，“懷安郡主說的對，說的太對了！我早就看神醫谷不順眼了，懷安郡主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喬老三隻要能辦到的，必定竭盡全力，隨叫隨到！”
話說，他此次前來，就是爲了跟穆顏姝合作，瓦解喬裕麟跟神醫谷的聯盟，人家都開誠佈公，把誠意擺足了，他喬老三自然不會讓人失望。
感受到喬千億的誠意，穆顏姝沒有起伏的聲線多了幾絲溫度，“喬三少只要做到自己想做的，就已經是在幫我了。”
喬千億聞言，登時心領神會：只要他拿下了喬家少主之位，那喬家跟神醫谷的聯盟，不攻自破！
思及此，喬千億承諾一般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咱們就繼續說藥方的事兒。”
只有將眼前的事兒落實了，他才能更進一步，大事可期。
“懷安郡主若是願意將這張藥方交給我，我也願意讓出淨利的十分之二，懷安郡主以爲如何？”
穆顏姝擡眸道，“喬三少不用驗證一下嗎？”
喬千億當即搖了搖頭，“你我二人都結盟了，我自然是相信懷安郡主的。”
穆顏姝微微勾了勾脣角，“喬三少好眼光。”
喬千億：“……”
您還真是不客氣！
不得不說，喬千億在商場上見慣了爾虞我詐，喜歡的還真就是這種刀鋒般的直白！
於是乎，他跟穆顏姝越聊越起勁，越聊越想聊，眼珠子更是越來越亮。
在一旁默默吃瓜的喬景生，眼見喬千億眼珠子裡的熱忱已然是有了從量變發展到質變的趨勢，登時坐不住了。
他見縫插針的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將喬千億找個藉口給拎走了。
喬千億雖然人跟着喬景生出了房門，一雙眼珠子卻是不住的往回瞟，聲音裡帶出了毫不掩飾的幽怨，“喬叔，什麼事兒這麼急啊，晚點辦不成嗎，我這跟懷安郡主還沒聊完呢！”
喬景生腳步頓了頓，瞪了瞪眼珠子，“事關生死的大事兒，我怕晚了，你小命不保！”
喬千億頭皮緊了緊，這才收回了心神，吞了吞口水道，“不是，喬叔，您可別嚇我。”
喬景生斜睨了一眼，“你應該知道懷安郡主，不單單是郡主，還是戰王妃吧。”
喬千億登時滯了滯，聲音明顯帶出了幾分停頓，“我……知道啊。”
喬景生跟喬千億十分熟稔，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廝必然是把這茬兒給忘了。
他也沒有揭穿，只是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
喬景生鄭重警告道，“那個戰王就是一個醋缸，你若對顏兒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趁早掐了，省的自討苦吃。”
喬千億跟喬家內那些個公子哥不同，爲了尋得各種藥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過，這些年更是走南闖北，對戰王凌四的大名如雷貫耳。
正因爲清楚那位爺的戰績，他才知道這位戰王有多可怕。
喬千億清了清嗓子，笑容稍顯僵硬道，“我能有什麼心思啊，我就是沒見過懷安郡主這樣的大夫，我欣賞她而已，喬叔，您可別多想。”
喬景生擡了擡手，“我想什麼無所謂，你別陷進去就成。”
喬千億壓下眼底的動盪，笑着抱了抱拳，“多謝喬叔提醒。”
喬景生意味不明的輕嘆一聲，“我也就只能是提醒了。”
他對喬千億十分欣賞，幾乎將他當成了半個兒子，至於穆顏姝，喬景生直接當成了心尖尖上的小棉襖。
若是穆顏姝沒有成親，喬景生也不願意多事，去管這些小輩兒的兒女私情。
可問題是，穆顏姝成親了。
喬千億若是將欣賞轉變爲傾心，註定終生無望。
暗戀的滋味兒太難受了，說出來又太傷人，怎麼都是痛，喬景生這纔想着提前出手，避免這種痛苦的發生。
只是，感情這種事兒最不可控，當年，他提醒了自己無數次，不要對葉婉臻動心，可最後的最後，他還不是願意獨守一生。
對已經發生的感情來說，提醒，有時候只能讓人更加清醒，無力而又無用。
這廂喬景生和喬千億離開了懷安醫館，那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然駛入了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