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還是不太能理解自己老闆的決定,這一個看着嬌柔似水的女子能夠接受他所賦予的財富和責任麼?
她甚至還不知道老闆已經病危。
李律師心中暗自嘆息,如果SC交代她的手上,恐怕業界要掀起極大風波,就算是柳家的那一關恐怕都過不去。
這個女子和老闆甚至沒有法律上的聯繫。
她只是老闆一個在外頭的情人,卻僥倖生下了一個孩子,所以纔得到這樣的幸運,又或是,老闆所愛的是她?所以才把一切都給了她和她的孩子?
李律師不明白,他只能做他應該做的事。
“你再說一次,他是什麼時候進醫院的,是因爲什麼原因和誰把他送進醫院的,我要聽所有的額詳細過程?”迷路緊緊地盯着李律師,手緊緊地扣着一隻放在桌邊的水晶天鵝,只有手心傳來的冰冷,才能讓迷路平緩下自己的震驚與那種不斷蔓延開的心慌。
讓自己冷靜下來,詢問所有事情的情況,她才能做出判斷。
律師們將所有文件都一一在迷路的桌面上擺開,最中間的一份碩大的標題——‘遺囑’像一隻長着尖利指甲的手在迷路的心上狠狠地撓了一把。
李律師凝重地道:“10月18日上午10點15分,把總裁送到軍總醫院,陪同的是柳總原來在部隊的戰友,10點17分進入手術室,凌晨一點,失去血壓和心跳,但是用了最新的強心劑搶救所以救回來了,搶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強保持住相對心跳和血壓,但是仍舊不能自主呼吸,因爲子彈是鉛毒彈,所以伴有嚴重鉛中毒,做了血液透析和換血,情況很差,那是下了第一次病危通知書。”
迷路閉了閉眼,是了,那天晚上,風雨交加的那天晚上,他沒有回來的那一頭,就已經出事了,而且是在八寶山受的傷,那麼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抱住自己滾離槍擊的那一刻,他就中槍了,因爲,只有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人才會那麼恨她。
恨到甚至不顧一切地動用了蹩腳的殺手,和國際公約規定禁止使用的鉛毒彈。
但,那個時候,他在自己的面前甚至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異常,那麼的行動自如。
不,他有異常的,他對自己開了個莫名其妙的玩笑,把她給氣走了。
在當時她說了那麼多尖銳的話語之後,在他依然想要追着極度難受的自己下來以後,卻突然把她氣走了,本來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他對安心的不聞不問更是不合常理的。
只是這麼多的,這麼多的不合常理,她都沒有發現,只因爲……她一碰到他的事情,就越來越失去理智和冷靜。
“第二次病危通知書是怎麼回事?”迷路沉默着,放下手裡幾乎要被她捏碎的水晶天鵝,還是再次開口詢問。
李律師看着她溫柔面容上那一抹冰冷,他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還是再次開口:“第二次是因爲鉛中毒雖然已經控制,但是鉛彈傷害了神經系統,總裁已經連續三次出現呼吸衰竭,需要搶救,如果再出現一次,他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李瑞文沒有說的是,柳家在那邊都已經亂成了一團。
迷路聽完,沉默着,慢慢放開了手上幾乎要被她捏碎的水晶天鵝。
她雙肘支撐着辦公桌,捂着了自己的臉,苦笑……
柳卿,柳卿,柳卿!
我只想傷害你,讓你痛,讓你和我一樣滿心傷痕,痛不欲生!
卻忘了,如果你本來就已經滿心傷痕了呢?
你,本來就是從不輕易表露情緒的人。
你甚至不願意讓我知道,你就要死了!
你還是那麼的獨斷專行!
還是那麼自以爲是。
我卻不能再理直氣壯地指責你,只因爲我知道你爲什麼這樣選擇。
你和我都是那麼驕傲的人,驕傲到虛僞,寧願自己滿心苦痛,都不願意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無助與懦弱。
看似光芒四射的讓人敬仰的男子,年少時代卻經歷了那樣恐怖的經歷,幾乎足夠再讓好萊塢拍一部《飛越瘋人院》,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是一個瘋子啊!
一個該死的瘋子!
然後他逼出了自己這樣一個瘋子。
好吧,好吧,我們都是他媽的神經病!
迷路無聲地笑了,笑得趴在桌子上渾身顫抖,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那個女子明明在笑,可是所有人都彷彿聽見了她在哭,凝重地悽然的哭泣,讓人忍不住鼻酸。
……
她捂着眼睛許久,就在李瑞文忍不住要出聲安慰的時候,深呼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的臉上沒有一滴眼淚,一雙美麗狹長的眸子一片冰冷幽沉。
“李律師,你現在是告訴我,你們柳總的遺囑安排涉及到我和我的孩子是麼?”
“是的。”李瑞文有着怔然,下意識地回答。
迷路靠向真皮旋轉椅子,淡淡地道:“”好,現在你可以念遺囑了。“
只是她再次握住了那隻水晶天鵝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畢現。
李瑞文有些迷惑又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接過身邊的同事遞來的文件夾簡練地交代起來:”根據柳總裁的遺囑,一旦他因病或者意外身亡,他所擁有的SC集團的全部股份裡的百分之五十交給迷路小姐,百分之五十交給您和柳總裁的孩子安心小小少爺。“
”……他名下還擁有全國各地的不動產兩百二十七處,國外不動產十六處,其中在北京的十五處物業,除了金星公寓贈與迷路小姐,剩下的物業全部交給他的母親和父親;在深圳和香港的十一處物業全部贈與迷路小姐,國外不動產的十六處也交給您,其餘全國兩百處物業已經具體分割成兩份,一半由您和安心少爺繼承,一半交給柳總裁的父母,其餘的投資基金、債卷……。“
迷路知道柳卿擁有龐大的財富,卻沒有想到,他的財力居然差不多及得上摩根家族的三分之一了,要知道摩根家族是擁有百年曆史的大族,就算是摩根這樣的族長能夠繼承的,真正屬於他的財富,也不過和柳卿差不多。
等律師唸完冗長的遺產分割內容,迷路都是靜靜地聽着,沒有人能猜的出她在想什麼。
但所有人都知道,看似頗爲平均地將所有遺產都分割給父母和迷路母子,但誰不知道SC集團的全部股份纔是這些遺產裡最值錢和最有潛力的部分。
可見,這個男人有多愛這個女人。
但是,如果他那麼愛她,爲何卻不肯給她一個名分,甚至在她生下了她和他的孩子之後?
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好了,我明白了,筆給我。“迷路接過筆,利索地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許久之後,方天曾疑惑而複雜地問她,他以爲她是不會接受柳卿最後的贈與,因爲她是那樣驕傲的女子。
其實,連這一刻的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改變了主意,接受了這些財產,尤其是SC集團,看似一塊大肥肉,實際上,卻更是一塊燙手山芋。
又或者,彼時,她已有答案,卻不願意再深想。
她只告訴自己,這本就是安心該得的,她不過是爲安心而接受這些財富和挑戰。
利落地簽完所有的文件,迷路立刻一個電話打給萊克斯和茱莉亞,告知他們,她明日搭最早的一班航班飛回北京,讓他們立刻和副手交接安排深圳這邊的項目工作,等候她的隨時召喚。
二十分鐘內,她連撥五個電話,把一切事情安排妥當。
迷路看向李瑞文,神色冷冽:”李律師,柳總裁病危的事情和這份遺囑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李瑞文看着迷路,下意識地道:”只有最直系的親屬和送他進醫院的他的兩名戰友,還有我們三個,以及醫院的醫護人員,柳將軍已經下令封鎖了相關的所有消息。“
剛說完,李瑞文才發現,在對方命令式的語氣下,自己竟然毫無芥蒂地回答。
迷路微微顰眉,指尖輕輕地敲了下桌子,疑惑地輕喃:”柳將軍?“這可是真奇怪,如果擔心SC股價波動,運作受影響,那麼也應該是集團高層直接封鎖消息,怎麼會是身爲軍委接班人的柳將下軍令呢?這種性質可是完全不同。
她的心思飄的有點遠,柳卿,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着我?
李瑞文還是很肯定的點頭,他當然也覺得奇怪,但是隻覺得是父親想要保護兒子,所以沒有像迷路這樣想得深遠。
他看着迷路,她正在沉思盤算,略顯得蒼白的美麗臉孔,因爲望向陰鬱蒼白的天邊,在空氣中四十五度地向上擡起,原本柔美的臉部線條,在冷光下,有一種奇異的鋒利的弧度,她的眸光冰冷而深不可測,嘴脣柔軟而有一種詭異的猩紅。
這是一個和總裁一樣,常年浸淫在陰謀詭計與商海波瀾中的女子。
李瑞文心中卻已經微微地鬆了一口氣,眼中更有讚賞光芒。
總裁的眼光確實很好,以他執業二十多年的歷史,閱人無數來看,這樣的女子,才配與他並肩。
所有人都以爲她痛不欲生的時候,她眼中無淚,所有人以爲她早已自亂陣腳,她卻早已迅速妥帖的安排一切,所有人以爲她面對鉅額財富,迫不及待,她雖接受卻視而不見。
或許在他人眼中看來,這樣的女子實在太過冷酷無情。
但是,惟有這樣的女子纔有執掌大局的可能,SC不是誰都能拿的起,又放得下的。
只可惜,她與總裁沒有法律上的關係。
未來恐怕面臨詰難和質疑必定如排山倒海。
”李律師,陳律師、上官律師我需要你們首席律師團的幫助。“迷路沉思片刻後,擡起臉看向他們,一字一頓地道,誠摯語氣裡已有請求,卻絲毫不見卑微。
李瑞文微笑,看來,不光是他能想到,面前聰慧女子也一樣想到,他微笑着和兩位同袍交換了眼神,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激賞,於是他最後看向迷路微微一笑:”願效犬馬之勞。“
看來,他們也許不用回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了。
驕傲如他們這些大律師,一般人等根本不放在他們眼裡。
只一句話,迷路便明曉,他代表了SC律師團的態度。
以錢利驅使人爲自己所用,不過讓人盡責而已,但是今天,她相信他們是真心願意幫助她,也承認了她是柳卿的繼承人。
有了SC集團的強力首席律師團的支持,她的路將會好走許多。
迷路讓紀雲安排了律師團的人吃住,她親自將他們送上車,折回辦公室之時,已經見有熟悉女子的背影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
迷路看着她,不由微微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
”蘇雲,坐吧。“她率先打開門,走了進去,倒了兩杯茶放在沙發上。
只是蘇雲似乎沒有坐下的打算,只是定定地望着她:”迷總監,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麼?或者,我應該叫你陸葉?“
只需要推算安心出生的時間,就可以知道迷路懷上安心的時間正是出事的當年。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蘇雲絕對不會相信,如此深愛陸葉的隊長,會在那個時候與別的女人珠胎暗結,再加上回國後,她看到迷路和隊長的互動,如此詭譎曖昧,她即可判定,迷路就是當年失蹤的陸葉。
只是沒有想到,但是陸葉已經懷孕。
不,她應該想到的,她曾經在迷路身邊見到過陳副隊長不是麼,只是彼時,她迴避過去認識的人,陳副隊似乎也完全不認識她的模樣,所以才忽略如此重要的細節。
迷路看着她,至少此刻,蘇雲臉上並沒有出離的憤怒或者怨恨,雖然冰冷卻還是平靜的。
她苦笑,坐進柔軟的沙發裡,雙手環胸:”我並非故意只瞞你,而是這個敏感的時候,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太多人在我身邊虎視眈眈,迷路除了安心一個弱點以外,全是謎團,但是陸葉,在大陸根深蒂固,太多弱點和顧忌,我沒有三頭六臂,你明白麼?“
蘇雲冷冷地看着她,許久,這才深重地嘆息一聲,在她身邊坐下,捧起茶:”你覺得你能瞞到什麼時候,隊長對你和安心如此特殊,不說其他人,然方必定起疑,細細查下去,難保你的真正身份就要曝光。“
這般態度,是已經原諒她了麼?
迷路露出一抹感激的笑,隨即有些煩惱地揉按着眉心:”那也沒辦法,我再想想該怎麼處理吧,你不再怪我麼?“
蘇雲看着迷路桌上安心的可愛照片,裡面的小娃娃一臉故作老成,卻可愛得不得了,她微微一笑,神情釋然:”不,我很慶幸那個時候,被抓到的不是你,而是我,承受那些痛苦的是我,因爲,如果被那些禽獸侮辱的人是你,因爲至少我保護的人不但是你,還有那麼可愛的安心,他也是我的兒子呢,母親保護孩子,不是應該的麼?“
安心那個小魔頭,天生有收買女性的魅力,大小通殺,也不知收了幾個乾媽了,蘇雲也是其中一個。
何況,蘇雲早已打定主意,終身不嫁,只把安心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迷路看着她溫軟的神情,眸中不由酸澀,有想要落淚的慾望,也好,如果她這樣認爲,或許心中反而能夠釋然。
”你……還愛隊長麼?“蘇雲忽然輕聲問,目光定定地落在迷路身上。
迷路一怔,目光慢慢地飄向窗邊,輕輕地道:”不,我……不愛他。“
像是說服蘇雲,更像是警告自己。
蘇雲看着迷路的模樣,不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在這裡幫你看着場子,你先想一下,晚上怎麼對陳副隊說吧。“
一個是隊長,一個是副隊長,他們都是她的恩師,是她的隊長,她沒有也不能偏向任何一個。
迷路眸光一黯,幾不可聞的‘嗯’可一聲。
——我是鬱悶的小三的分界線——
但是這一次,迷路逃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有當面跟陳三說一聲,她就跑了。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她還在滿腦子想借口,卻發現陳三去了香港,爲安心買奶粉和玩具。
所以,她告訴自己,不是她不想當面告訴陳三,而是她沒來得及說,所以讓蘇雲轉告。
蘇雲知道她的打算後,不是很贊同:”你不覺得這樣有點過分麼?“
迷路一手撐着百葉窗,一手拿着電話,把額頭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幽暗深沉的大海,幽幽地道:”我能說我腦子裡其實已經是一片漿糊了麼?“
能在知道事情的第一瞬間,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人的事情,不去想那個人就要死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她能想到最好的安排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真的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再去顧及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因爲……
”蘇雲……蘇雲……我好受……!“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眼前一片模糊,只覺得嗓子眼裡都發不出聲音。
”我好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可是爲什麼我會這麼難受!“迷路把拳頭塞進嘴巴里,用力的咬,不讓自己發出哭聲,所有的堅強的、冷靜的面具都在這一刻崩潰。
她緩緩地坐在地上,感受着手背上傳來的劇痛。
我愛的,我恨的,我依戀的,我怨憤的,我期翼的,我失落的,我迷戀的,我放棄的……
都要終結了麼?她甚至幾乎沒有來得及見上那個人最後一面。
上帝。
我愛上一個完美的瘋子,然後他用他的完美讓我變成了一個瘋子,然後那個完美瘋子要下地獄了。
我是該彈冠相慶,還是該以淚洗面,慶祝完美的終結?
因爲完美本來就是你對世人開的最大的玩笑。
蘇雲在電話那頭無言,只是默默地聽着她歇斯底里的哭泣。
每個人都有面具,我們不拿下來,只是因爲怕受到傷害。
但是戴着面具相愛,我們會不認識那個面具下,我們究竟——愛上的是怎樣一張面孔。
也許最初,我們愛的只是彼此的面具。
……
飛機飛行的時刻,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樣的漫長,漫長到彷彿她的一生都耗費在這上面。
卻又短暫得,讓她還來不及處理彷徨的情緒,就已經降落。
就像她和柳卿的一生。
如果……如果他已經……
迷路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雲霧,回到北京,南中國的美好晴天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北京陰霾的天空。
似乎看出了她的彷徨與無助。
李瑞文難得出聲安慰,像一個符合他年齡的長者,而不是一個職業化的冰冷律師:”別擔心,我們上飛機前,我剛和醫院確認過,目前總裁的情況雖然很危險,但是暫時還算穩定,我相信,他在等你。“
幾十年的人生經驗,讓他即使不知道這兩個同樣出色的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相信,只要活着,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迷路看着他,憂鬱地一笑:”謝謝。“
到達軍中的時候,迷路遠遠地看見門口守着兩個人,一個是她曾經喊過‘爸爸’的柳將,一個是鬍子拉雜的方天。
”原來有很多人,柳夫人、將軍、老爺子,警衛員讓他們去休息,最終柳夫人體力不夠,昏過去了好幾次,所以現在在住院,老爺子心臟不好,但是畢竟是腥風血雨過來的,倒比夫人好一點,現在在守着。“李律師低聲道,順帶把一套護士服遞給迷路。
”嗯。“迷路點點頭,沒有猶豫,簡單地往身上一套,戴上口罩,就推着一車藥過去了。
她現在還不想面對柳家任何人,尤其是柳夫人。
進去的時候,只有柳將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幾乎讓她以爲柳將認出了她,還好柳將只是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身後跟着的都是柳卿的親信,並沒有問什麼,李律師跟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進了重症監護室,迷路關上門,看着躺在牀上渾身都插着管子的男人,那一瞬間,她幾乎認不出來。
那個蒼白的、骨瘦嶙峋的男子是那個強悍優雅如豹子一樣的饕餮隊長,是那個陰沉殺氣凜然的殺手L麼?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邊,蹲下,仰起頭,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他削瘦的插着吊針的手。
她很輕很輕地在他耳邊說:”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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