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輕吸一口氣,道:“也就是說,你們並沒有法子醫治那些士兵對嗎?”
“若是幾人或者幾十人,臣二人還能想想辦法,可現在那麼多人,又沒藥材,實在是無法可想,請陛下恕罪!”
李世民狠狠一拍桌案,咬牙道:“洛陽尚未攻下,又無端端冒出一場疫病來,究竟算怎麼一回事?!”
劉弘基勸道:“陛下息怒,眼下最要緊的是隔絕他們接觸得病的士兵,並且找出源頭,以免更多的人得病。”
杜如晦緊緊皺了眉宇道:“一旦陛下下令隔絕,疫病一事就瞞不住了,如此一來,必然會引起士兵恐慌,若是這個時候李建成派兵出城來攻,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前日一戰,李建成雖然得利,但他困守洛陽,不比咱們好多少,在確知咱們的情況之前,想來不會冒然出城攻擊,所以這一點暫時不用擔心。”劉弘基思緒最是冷靜,很快就將李建成的情況剖析的一清二楚,不過他不知道,這疫毒根本就是李建成一手爲之。
“可是士兵這方面……”杜如晦遲疑未語,劉弘基明白他的意思,嘆道:“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件事必然會越鬧越大,根本不可能一直瞞着,與其事後被動,倒不如趁現在掌握主動。”頓一頓,他又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出源頭,這些士兵一起發病,就是說他們是在同一時間染上疫病,彼此之間,一定有什麼共同處,而這個共同,很可能就是源頭所在。”
一聽這話,杜如晦當即拱手道:“陛下,這件事就交由臣去查吧。”
“好。”這般說着,李世民又叮囑道:“你雖然服了藥,但還是要小心一些,莫要大意了。”尉遲敬德中毒未愈,長孫無忌回了長安調兵,殷開山在之前的攻城戰中受了傷,若是杜如晦再出事,可就真沒幾個堪當重任的大將了。
“多謝陛下關心,臣定當小心。”在杜如晦離去後,劉弘基道:“安撫將士,穩定軍心一事,還要有勞陛下。”
“朕知道,但是……”李世民撫一撫額,沉聲:“劉先生覺得,朕的安撫能夠撐多久?”
對於他的問話,劉弘基長嘆未語,雖然李世民在衆士兵心目中有着無人可比的威望,但在聞之色變的疫病面前,這份威望可以撐多久,就連他也沒什麼把握。
“朕去看看那些士兵。”李世民剛一站起身來,便感覺一陣天眩地轉,虧得及時扶住桌案,這纔沒有摔倒。
劉弘基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陛下您怎麼了?”
李世民用力搖一搖頭,待得暈眩感減輕了一些後,道:“沒什麼,想是起來的太快,所以一時有些頭暈,不要緊。”
“這幾日陛下一直都不曾好好歇過,龍體難免疲憊,歇一會兒再去吧。”面對劉弘基的言語,李世民擺手道:“朕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說着,他便要推開劉弘基的手往外走。
好燙!
這是李世民手掌碰到手背之時,劉弘基第一個感覺,下一刻,他臉色已是變得異常難看,這樣高的體溫,分明就是在發燒,與外面那些士兵一樣,難不成……
劉弘基不敢再想下去,他一邊強行拉住李世民將他按在座位上,一邊對尚未離去的江、齊二人道:“快!立刻替陛下把脈,快!”過度的緊張與害怕,令他聲音像變了個人似的,又尖又急,全然沒有平日的冷靜與從容。
江、齊二人雖不知怎麼一回事,但看劉弘基這個樣子,心知必是出了事情,趕緊上前替李世民診脈。
李世民被他們弄得莫名其妙,望着劉弘基道:“先生這是做什麼?”
“陛下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劉弘基死命攥着雙手,因爲只要稍稍鬆開一些,雙手就會止不住的發抖。
被他這麼一說,李世民想了起來,打從今日一早起來,便覺得手腳痠軟無力,且還覺得有些發冷,他只以爲是這些日子沒睡好,故而身子疲累,並未往心裡去,直至劉弘基這會兒問起,方纔意識到有些不對。
那廂,齊御醫的臉色已是鐵青一片,而隨後替李世民診脈的江御醫也是面無人色,整個人都在發抖。
“陛下情況如何?”看似輕描淡寫的六個字,卻幾乎用盡了劉弘基所有的力氣,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齊、江二人,心裡不斷祈禱,千萬不要是他猜測的那個答案,千萬不要!
江御醫雙脣幾次開合,卻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是不停地發抖,神情惶恐難安,這下子就連李世民也覺察出不對了,“二位御醫,朕所得何病?”
江、齊二人聞言立刻伏身跪下,最後,江御醫稍稍擡起頭,顫聲道:“陛下所得的是……是……是疫病!”
當最後兩個字落入耳中時,李世民眼前一片發黑,疫病……竟然是疫病,如此說來,他可能會死?
多年來,李世民屢屢征戰沙場,贏得了戰神的稱號,死……對他來說,並不遙遠,相反,曾幾次與他擦身而過,說句不中聽的,任何一個將士,在拿起腰間的刀與敵人廝殺時,都要有死的覺悟;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況會死在疫病之下!
劉弘基用力一咬舌尖,藉着劇痛壓下心中的惶恐,死死盯着江、齊二人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一定要治好陛下,若陛下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二人提頭來見!”
江、齊跪在地上不敢言語,也不敢爲自己求情,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疫情的可怕,莫說眼下藥材不齊,就算齊全,也沒必然的把握!
那廂,李世民稍稍冷靜了一些,道:“朕不是已經喝過你們拿來的藥了嗎,爲何還會得疫病?”
齊御醫苦着臉道:“回陛下的話,臣剛纔拿來的藥,只能預防疫病傳染,並不能起到醫治的作用,觀陛下的情況……應該是在此之前,就已經染上了,故而雖事後服藥,卻於事無補。”停頓片刻,他擡了頭,小心翼翼地道:“敢問陛下,這幾日可曾去過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或許碰觸過什麼東西,如果找到源頭,臣等醫治起來,把握也會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