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微微擡頭,看到德妃慢慢的站了起來,她裹着厚厚的豹袖紫貂裘,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虛弱,就像是會隨風而逝的一塊葉子似的。
玲瓏本想要攙扶一把德妃,但是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就算是攙扶了德妃也難免貽人口實,於是只用眼風斜斜的注視着,後宮衆妃嬪也是側眸望着,德妃冷冷的掃視了衆人一眼,冷冷的開口,“這件事情要查出來也是不難,就看皇后是查還是不查。”
玲瓏暗暗心驚,素聞德妃娘娘不夷不惠是一個正主子,任何人她都敢於攖其鋒,且往往語出驚人,能做常人不能之事,今日看到德妃這樣的態度心裡面的石頭也是落了地,李充媛的事情自然是可以查的水落石出的。
季朱華到了第二排那裡,看了看鶴淑妃又看了看藍漱玉,冷然道:“自然是要查的。”
“如今充媛妹妹還沒有清醒,需要等到清醒再說,娘娘可否先送充媛到宮中去?”
玲瓏點點頭,暗想德妃辦事情的得力處,和自己竟然也是不謀而合。
來了一輛肩輿,將李充媛擡到了自己的宮裡面,衆妃嬪面面相覷了會兒自然也是沒有了那些吃喝玩樂的興致都順着雪沫子的路走到了李充媛的宮中。
“可怎麼說,好端端的竟然會摔跤?”徽祁滿臉的焦急,燈燭下面看得見脖頸上面爆出來的青筋,一根一根都在微微的跳動,嘴角也在微微的跳動,“孩子莫非也已經……”
玲瓏本是站在後面的,看到徽祁的神色心裡面也是老大的不忍,畢竟不管徽祁有多少孩兒,但是這個夭折的孩子無疑也是在徽祁的身上造成了一種不可磨滅的陰影。
看到桌子上有宮人送過來的燕窩粥,玲瓏連忙端着送到了徽祁的手中,“皇上不要動怒,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還是不要自憐自嘆,仔細傷了龍體,皇上用一點蜂蜜燕窩吧。”
徽祁接住了燕窩,但是喝不下去,望着玲瓏問道:“你且說說,剛纔你也是在的,青天白日頭,終究是什麼緣故?”
“剛纔裴明海與胡宗南已經來過了,龍裔確實沒有保住。”玲瓏先是說了事實,並且是事實裡面最重要的一環,聽到這裡徽祁的臉色變得厲害,就像是一副沒有完成的潑墨畫,濃墨重彩的勾勒出一種失去的辛酸,握着李充媛的手也是暗暗的用力。
“你接着說……”徽祁伸手擦掉了李充媛眼角的淚水,玲瓏雖然覺得心裡面酸楚,但是也不能表現萬分之一,嘆口氣接着說道:“皇上會徹查對嗎?”
這件事情不管好說歹說皇后都是脫不得干係的,巴不得玲瓏站在前面擋一程,所以只是畏縮在了身後。
玲瓏不卑不亢的說道:“總是有了使壞,皇上也說了青天白日頭雖然說地面上溼滑,但是不至於人人都站不穩當,滑不留足是有的,但是有人更是使了壞心眼,否則定然不會出這種事情。”
“你且說說你的看法——”徽祁問道,臉上的肌肉微微的跳動。
玲瓏嗤笑,“皇上真的要聽臣妾的看法?”
李充媛睜開眼,祈求的望着玲瓏,玲瓏握住了李充媛的手,“臣妾不敢一孔之見,但是臣妾以爲此事一定要徹查,否則沒有以儆效尤的,他日你也滑到了她也滑倒了豈不是永永無窮?”
徽祁伸手同時握住了玲瓏,“就按照你說的辦,一定要好好的盤查,務必查出來究竟是誰在使壞。充媛小
主小產,理應好好的休息,你就不要操心了,這件事情朕會給你做主。”
看到李充媛張嘴想要說什麼的樣子,玲瓏心裡一緊連忙握住了李充媛的手,“你且休息,橫豎有皇上呢。”李充媛知道天家薄倖,要說到依靠皇上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但是看到玲瓏的態度堅定,自然也是放下了心,撲通一聲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臣妾病體不能參與盤查,但是臣妾祈求皇上可以恩准步姐姐與皇后、德妃三人共同盤查。”
徽祁將李充媛拉到了穿上,“你也真是,仔細自己要緊,朕就準你所言。”
說完望了望步玲瓏,又望了一眼皇后,“皇后,這件事情也算是一件大事,且不說後宮顏面在哪裡,事情出在你那裡,你且仔細偵查,查出來以後務必重責,切不要輕易放過了。”
玲瓏其實也在疑惑,爲什麼偏偏今日是有節日的?爲什麼今日皇后那裡並沒有人給李充媛送花樣子?爲什麼水廊裡面到處都打掃的一塵不染,偏偏靠近廊柱的地方有一團積雪?
這些事情就像是今天的風攪雪一樣,洋洋灑灑的捲入了玲瓏的腦海裡面,玲瓏握緊了拳頭。
“以朕所看,這個“消寒節”往後大可不必過了,從今日始一概蠲免了吧,免得再生事端。”徽祁說着話望向了皇后,“你也是,爲什麼自己不看着點子。”
季朱華連連叩頭,“請皇上降罪,臣妾本以爲後宮女子都如臣妾一般溫良,如果臣妾知道有居心不良之輩臣妾焉敢在自己宮裡面消寒,皇上……”
“當下你也不必自責,朕自然有給你降罪的時候,你要是查不出來這件事情,到時候二罪俱罰,你可聽仔細了?”說到這裡望了望季朱華,季朱華只覺得遺大投艱,連連點頭,“臣妾就算是肝腦塗地也是會徹查的,更何況還有德妃與步婕妤幫助臣妾,臣妾斷無讓此事草草了結的意向,皇上神目如電,只管拭目以待吧。”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步玲瓏。
玲瓏低眸,心裡面也是在思量,這句話無疑讓兩人成了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看得出來李充媛已經把最大的希望都放在了玲瓏的身上,至於皇后季朱華,她不能抱有希望。
看到皇上興味缺缺的,大概隨時就會走,玲瓏下跪道:“臣妾幫助皇上主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皇上可也答允嗎?”
“只要是好的,朕都答允。”
玲瓏暗暗咬牙,“若臣妾發現了幕後真兇,也不可以與皇后商議定罪?臣妾害怕皇后宅心仁厚不能以儆效尤。”說完以後頭也不擡等待着徽祁的回覆,徽祁倒是不以爲忤,點了點頭,“皇后做事情朕是放心的,不過一味的好氣性這一點卻是要不得的,既然你已經說了朕就答允你。”
玲瓏這才慢慢的起身,望了一眼李充媛,李充媛蒼白的臉頰上有了一點紅暈。
祿公公不大會兒過來在徽祁的耳朵旁說了兩句什麼,徽祁拂袖而起,“大膽——”
祿公公看了看衆妃嬪的臉色,又籠着手在徽祁的耳旁如是說了兩句,徽祁的臉色變了變,站了起來,“到乾和宮。”
李充媛看了看徽祁的神態,自然是不敢挽留的,不過目送着徽祁離開了。
等到徽祁走開了,玲瓏這才招呼小廚房去給李充媛煮了紅棗湯,然後坐在了李充媛的牀邊。
李充媛雅緻的玉顏果真是不如殘鴉色,嘴角露出一個清淡的
微笑,“多謝步姐姐,從今以後大概榮寵也是和我無關了,姐姐看在我們昔日的交情上,一定要幫妹妹。”
玲瓏握着李充媛的手暗暗的用力,“妹妹放心就好,姐姐不會善罷甘休的。”
皇上走了以後,季朱華這才恢復了冷然,說道:“事已至此,大家都回去吧,本宮明日會一個一個傳你們問話的,回吧。”
衆妃嬪也覺得留在李充媛的宮內不好,只能三三兩兩的走了出去,等到人去樓空季朱華這才走到了李充媛的牀邊,說道:“是本宮的錯了,妹妹好歹包容下吧。”
李充媛點了點頭,“娘娘又有什麼錯,不過是小人作祟罷了,臣妾別無所求,只求娘娘能夠嚴查此事,依法懲辦!”
玲瓏也看了看皇后,說道:“臣妾也有一事相求,只求娘娘能夠好好的盤查不要放過了苟且之輩。”
季朱華頷首,意態高華,但是聲音冷厲,“這件事情兩位妹妹放心就好,本宮言出必踐,這個人查出來本宮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了。”
玲瓏這才徹底的放心了,看着李充媛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是礙於皇后在側不能說出口,連忙說道:“娘娘今日累了,早點回去吧,明日大概又是沒有閒工夫了。”
季朱華看一眼牀榻上的李充媛,殷殷切切的囑託了什麼,說完以後也就散了。
等到季朱華走開以後,玲瓏這才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好像欲言又止。”
李充媛望着牀榻上雕的海獸葡萄,憂傷的落淚,“其實,我已經感覺到了是有人推了我一把,這個人的手是左後方伸過來的,至於究竟是後面的誰,實在是……”
玲瓏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左後方只有兩個人,第二排的鶴淑妃以及第三排的藍昭媛,究竟是誰伸出了手?
“既然你已經幫我求了這個位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是到了這風口浪尖的所在,姐姐一定不會姑息任何一個人,你仔細的回想一下,究竟是誰?”玲瓏蹙額看着李充媛,把一個鴨絨枕頭放在了李充媛的身後,李充媛閉閉眸,陷入了沉思。
雪天路滑,本來衆人的腳上就有雪沫子,到了比較溫暖的水亭裡面雪沫子也是化了不少,然後有人踩在了那一團潮溼的地界上面,接着是一雙迅雷之勢的祿山之爪,接着李充媛就撞在了柱子上。雖然不敢妄斷這個人究竟是誰,但是看得出來出手狠辣完全是那種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想法,這宮裡面可以這樣子毒害自己的恐怕只有藍昭媛與鶴淑妃了。
但是,這樣子做又是不合常理的,鶴淑妃並不會這樣傻,藍漱玉也是不會這樣,所以又有了借刀殺人的嫌疑,究竟幕後黑手是誰?
“我實在是不中用,真的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只知道是左後方有人伸手推的我。”玲瓏自然也知道那個人是不可能這樣子讓他們查得到的,不過是點了點頭。這時候小廚房的紅棗湯已經做好了,玲瓏喂着李充媛小口小口的吃了半盞這才放下了碗,“你可要好好的休息,這樣纔好看着壞人一一落網,不要自輕自賤了。”
喪子之痛讓李充媛看起來整個人都變得老了不少,更兼驚嚇與倉促,弱態伶仃的樣子更加是讓人覺得不堪側目一樣,玲瓏咬咬牙說道:“你放心就好了,只管好好的將養自己,不可作踐自己身體。”
李充媛只覺得玲瓏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慢慢的躺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