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文德殿內原本的三張金座,只剩下了兩張並起的金座,但椅子卻不在一樣,因爲這兩張金座是全新的圖案,那是描繪着龍鳳呈祥時,龍頭和鳳頭都朝着一束火玉鳴叫。
她喜歡火玉,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如此,也成爲了辰國的皇室徽圖。
她原本不喜白,卻在成爲德文帝時,頒佈了新令,辰國所有人不許穿白,只有兩位帝王纔可着白。普通人家若是人亡,可着青色,帶青花。朝中文武百官的官袍也變了顏色,文官胸前繡花色,着紫衣,武官繡百獸,着藍衣。
這一晃便又是一年春,可是還是很冷,瑤華穿上厚厚的衣袍,又披着雪貂毛的披風,走出了宮殿,因爲宮女們說下雪了。
她的眼睛看不見,但長久的日子已經讓她習慣了一切,習慣了摸索,習慣了自己行走,她走出宮殿,走在這熟悉的路上,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一直撫摸的樹幹,迎接她的是雪花的冰涼。
她毫不知冷的將雪花握在手中,握的緊緊的,然後遞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這清冷的味道,真的像她的子卿呢。
按照歷照,早開春了一個月了,卻還在下雪,這一年她基本都是在鳳德殿的寢宮內渡過,不,鳳德殿已不在,這宮殿已經改名爲“辰玉殿”,一年,她總覺得只是她的一個眨眼便是一年過去了,總是讓她覺得恍惚,一年,還有幾個一年等着她呢?政權逐漸在穩定,他們差不多也該啓程了吧。
當然了,就因她這一年身體抱恙,都在辰玉殿渡過,她沒有上過朝,沒有見過人,身邊唯有的只有軒轅子卿一人,這般她便是滿足。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問他爲何會叫“辰玉殿”時,子卿柔聲告訴她,辰時是萬物初生的時辰,玉乃是指的她,瑤華、瑤華故名爲天上的白色仙草,卻也是人們口中稱讚的美玉,她便是他心口的硃砂,心口的美玉,故而就選了這麼個名字。
朝中的事,每次都是他在處理,而她這位掛名爲德文帝的女帝什麼事都不用擔心,安心的過日子就好。他這般體貼,這般溫柔,讓她真該慶幸今生有他。
“朕的面前是不是一片銀裝素裹,白璧嬌嬈?”她看不見,但她可以問,她在努力想象被雪花覆蓋的辰玉殿
一定漂亮極了吧。
一旁的宮女頓時恭敬的要回答時,卻被攔下。
軒轅子卿一旁的太監爲他撐起油紙傘,他裡面穿着白色的帝袍,外面卻罩着一件純黑色的貂皮披風,頭戴着的不是皇帝龍冠,而是白玉冠,似乎比平日裡更加英挺了幾分。
瑤華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及時迴應,她頓時臉上的柔意更深了些,因爲會有人來替宮女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快步走上前,然後她手中握着的已經開始融化的雪花給拍掉,而後軒轅子卿將她纖細的手放在手心裡,捂着,他狹長的鳳眸凝視着她依舊靈動卻看不見的眼睛,口氣有些責備道:“被雪花覆蓋的景色是很好看,但是冷,你還將雪花捏在手中,這不是讓我着急嗎?”
瑤華笑了,她往前走了一步,主動將身子依偎在他懷中,笑道:“我啊,就是讓你着急,讓你一直着急下去。”
淺淺的笑聲從她嘴中盈出,卻讓軒轅子卿滿是無奈。
剛剛合併的國家繁瑣事務最多,只因國家大了,還有之前的新仇舊恨,每天都讓他格外的忙碌。如此之久,他的雷厲風行讓那些自以爲是的朝臣們逐漸摸索到了與他的相處之處,用最短的日子讓戰亂、內鬥的百姓們重回安居樂業,這也讓他欣慰不少。忙的多了,自然就冷落了瑤華,也幸好她從來不埋怨,總是夜夜等着他回宮。
每次,他讓她早些歇息,不讓她等他。她總是笑着告訴他,平常百姓家都是這樣做的,她就要等他回來,不然她就不歇息。
他,每次聽後都是心裡一陣生疼,她在爲他營造一個家的氛圍,那是普通人家男耕女織才能享受到的平靜,他卻在這政治的大染缸裡得到了一切。
擁有她,真的是他一生最大的欣喜。
“在過一個月,事情就安排好了,到時候我們就該出發了。”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間,深深的吸了一口後言道。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藥香,飄忽卻又美好,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他們每晚都是相擁而睡,雖然懷中女子身體已經好很多很多,但是他還是在壓抑着他內心中的渴望,每晚只要看着她沉睡的模樣,他就會呼吸一緊,下腹升起的灼熱感讓他全身繃緊不已。
她是知道的,她說,要分殿睡,可是他氣惱的不允許,她最後沒辦法只能選擇妥協。
“這麼久辛苦你了,政治的骯髒都讓你一個人承擔,我心疼不已。到時候等我好了,所有的骯髒我與你一同承擔,我再也不讓你如此承受這一切了。”她聽到這番話自然心中一陣高興。可下一刻,心裡不由的心疼了起來,合併國家時的內鬥,還有處決南陵的亂黨,都是他一人承擔了下來,而她,卻什麼都沒有替他分憂過。
握着她手的大手緊了緊,他心裡一陣心疼,心疼她的善解人意,心疼她的好意,他緩緩言道:“在我十歲時,我母妃去世,父皇就無心管理朝政。別人家的孩子十歲時在做些什麼,應該都在父母懷中撒歡,受到寵愛吧。而我,母妃或者很早就知道她會離開我,所以從我懂事以來,她不停的教我武藝,教我以後人生該學的一切,還爲我安排好了一切。十歲時母妃的離開,讓父皇他將雲彌國的生死大權遞給了我,從此不再過問朝中任何事。那年剛好剛剛開春,就像現在一樣,天空飄着白色的雪花,外人所知道我接管攝政王的位置是幾年前,其實攝政王的位置我從十一歲就暗地裡接任了這個位置,從那以後那勾心鬥角的日子越發的頻繁,而我就是在陰謀和勾心鬥角中活着。下絆子,耍手段,面上露着笑臉,手上動刀子那是家常便飯,政治本來就是這樣的骯髒。以前你別看我那般風光,我也是跌跌撞撞一路走過來的。雖然這一路上走來並不平坦,處處都是驚險,但我從來不允許自己輸,只因在政治上,輸就是死,我還不能死。可是,我還是輸了,我唯一的甘心失敗,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