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過頭來,林熙和凝視着他,神情嚴肅地道,“盡力就好。總之,千萬別把你自己牽扯進去。”
如果背後的人真的來頭這麼兇猛,裴以恆插手的話,很可能會把他也牽扯進去,這是林熙和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幫,只能在保護好自己的情況下做點力所能及的,這算是她報答父親對她的生養之恩吧。
裴以恆突然大步向她走來,一把將她拉到懷裡,低頭就吻。他的吻急切而兇猛,帶着一股洶涌的情意和強悍的霸道,彷彿所有的情緒都藉着這個吻傳達給她棱。
林熙和被他吻得身體綿軟,心裡也軟得一塌糊塗,只能無力地攀住他,感受着他的熱切和兇猛。
在即將失控的時候,裴以恆才鬆開她,抵着她的額頭,氣息微亂,聲音低啞醇厚。“在家裡等着我!”
林熙和還沒來得及迴應,他已經鬆開她,大步地走出了家門。陽光裡,她凝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似一勺子糖被放進了水裡,瞬間就融化成了糖水。
生命裡有這樣一個男人,始終爲你大步向前,還說什麼呢?緊緊跟着他的步伐吧!
……
裴以恆當晚沒有回來吃晚飯,一直到夜裡十一點多才滿身風塵和疲憊地回到別墅礬。
林熙和一直在沙發裡心不在焉地看電視,聽到車子的聲音,馬上追了出去。她不是着急知道裴以恆是否查到什麼,她是真的擔心裴以恆把自己捲進去,所以從他出門起就一直心神不寧地等着。
裴以恆將車子停進車庫,就見林熙和已經在車庫門口等着了。他勾脣一笑,長腿跨出兩步,將她攬進懷裡。“等急了?”
“有點兒。我怕你也被他們給抓起來。”林熙和很老實地承認自己着急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已經越來越習慣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裴以恆聞言,低聲笑了起來。“你以爲這是古時候啊,想抓人就抓人,我又沒有違法犯罪。”
“這樣的黑暗,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權利這東西,是很危險的。有些人大權在握之後,就會把自己當皇帝,爲所欲爲。
“放心吧。我雖然只是個商人,但也不是別人說動就能動的。不過,你爸爸的事情,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林熙和倒沒有覺得失望,她本來就沒有寄予很高的期望。“一點東西都查不到嗎?”
“也不能說一點都查不到,但是查到的東西沒有太大作用。就像你耀叔叔說的,背後的人確實來頭不小,涉及軍政那邊。而且,我讓警局的朋友打探過,那些證據確實很有力地指證了你爸爸。所以……我很抱歉。”
林熙和停下腳步,轉身與他面對面,仰頭對他溫和一笑。“我又不會怪你。如果他真的殺人犯法,能怪的只有他自己。我們能做的,就是做點力所能及的。其他的,只能交給法律去審判了。”
做錯了,就要付代價,誰都不該例外!
裴以恆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你能想開就好。不過你放心,我還會再想辦法的。只是,我沒辦法向你保證。”
“不需要保證,盡人事就好。我還是那句話,前提是不能把你也牽扯進去。”林熙和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在林熙和心底,多少有些慶幸,慶幸被抓進去的不是裴以恆,慶幸被人釘死的也不是裴以恆。
“放心吧,我不會做這種傻事的。我要是進去了,誰來保護你?你這麼笨,被人欺負了怎麼辦?”裴以恆眼裡都是笑意和柔情。他努力了這麼久,終於有收益了。
原本,裴以恆都做好心理準備,林熙和會要求他不惜一切代價救林智淵的。畢竟,林智淵是她的父親。不過,結果比他預想的要好上千萬倍!這算不算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林熙和聞言,抿着脣笑睨他一眼,在他腰側掐了一下。“別得寸進尺!信不信我跟你去做智商測試,沒準你分數還沒我高呢?”
裴以恆愉悅地笑了起來。“那我不去。跟自己媳婦兒比贏了,有什麼意思啊?比完了回來,你讓我睡沙發,那不是虧大了?”
林熙和聽着他這通歪理,無奈又好笑。“進去吧,別在這兒吹冷風了。對了,你吃過東西嗎?”
“喝了一點酒。”
林熙和早就嗅到他身上一股濃郁的酒味兒了。在天朝,求人辦事,總免不了要喝酒。“你這哪裡是喝了一點酒,你都快成一塊酒糟肉了。再喝下去,就可以屍身不腐了。”
裴以恆聽着她幽默的說辭,又朗聲笑了起來,還特地對着她呵了一口氣。“酒糟肉的香味不錯吧?”
“離我遠點!”林熙和皺着眉頭猛用手扇風。
進了屋,林熙和就推着裴以恆往洗手池的方向走。
“你去洗手,我去把飯菜端上來。”林熙和一直將飯菜放在鍋裡熱着,等着他回來食用。
“好。”裴以恆親了她一口,脫了外套去洗手。
三菜一湯,都是林熙和比較拿手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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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以恆洗了手坐下來,端起飯碗就開始大快朵頤。沒有一個稱讚的詞,但他已經用行動表明了。
林熙和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狼吞虎嚥。
很快,裴以恆將所有的飯菜洗劫一空,舒服地撫着自己的胃。“我家媳婦兒的手藝又長進了。來,親一口。”
林熙和看着他一嘴的油光,趕緊伸手去擋。
裴以恆就在她掌心裡留了一個油膩膩的脣印,然後嘚瑟且囂張地大笑起來。
林熙和氣得追着他打,一路追到了主臥室的浴室。
“反正都進來,陪你男人洗個澡吧。”
林熙和直接拍掉他的爪子。“食物還在喉嚨那屯着呢,你就想洗澡?出去歇半個小時再進來!”
“媳婦兒,我發現你越來越兇了。聽說,老婆對老公兇是——”
這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了,林熙和很有先見之明地捂住了他那張在她面前向來毫無遮攔的嘴。
裴以恆抓住她的手腕,趁機在她掌心裡搞怪。
林熙和被他弄得癢癢,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卻又抽不回自己的手。最後被裴以恆按在梳妝檯那親得暈暈乎乎的,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
“老爺。”在裴以恆的幫忙下,林智淵終於得以暫時保釋。不過,人家既然已經釘死他了,就根本不怕他出來四處活動。
警察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在這裡,哪怕沒有人折磨你,光失去自由這一項,就足以讓人痛苦不堪。何況,林智淵還曾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這落差就夠他難堪了。
林智淵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懼怕,但是內心的惶恐卻讓他兩天就老了許多。這種老不是皮膚皺了,也不是頭髮白了,而是精氣神的削減。
面對一臉擔憂的林耀東,林智淵只是淡淡地點點頭。他知道,這裡四處都是耳朵跟眼睛,所以他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能輕易地泄露。
林耀東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把林智淵引到了車子前,讓他坐了進去。
一直到車門關上,車窗玻璃隔絕了外面的視線,林智淵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原本挺直的腰桿子,也在這個時候彎了,軟了。他閉上眼睛,在黑暗裡平復自己的心情。
林耀東原本張嘴想說什麼,見到他這副樣子,又把話吞了回去。老爺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在警察局裡待了兩天,確實難爲他了。況且,警察可不會讓他舒舒服服地睡覺,肯定會用盡各種手段問話。他們不會使用肉體上的刑罰,但是精神上的刑罰是免不了的。很多人就是屈服在這種精神刑罰之下,連一些心理強大的犯罪分子都扛不住。
車子一路開回林家大宅。
在這個過程中,林智淵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口。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林耀東也不敢打擾他,直到車子停在了大宅的門前,他才小聲地提醒。“老爺,到家了。”
林智淵緩緩地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地下了車,直接進了臥室。關門前,他終於說了一句:“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林耀東眼睜睜地看着門關上,眼裡的擔憂之色更甚。半響,他才嘆了一口氣,轉身去了廚房。
門一關上,林智淵的神經放鬆下來,所有的情緒也就藏不住了。他坐進沙發裡,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
他活了61年,從來沒試過這樣狼狽,這樣難堪。他不是沒有面對過風雨,但從來沒試過這樣的被動,這樣的叫天不應叫地不聞。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幾乎要將他壓垮。
許久之後,林智淵放下雙手,身體往後,仰頭靠在沙發背上。視線剛好觸及那幅巨大的婚紗照,他頓時氣上心頭。騰地站起來,衝過去,踩着椅子將那幅婚紗照摘下,狠狠地砸向地面。
婚紗照選擇的是油畫材質,林智淵這麼重重一砸,相框沒有破碎,只是照片鬆動了。
林智淵從椅子上下來,抓起相框,將照片扯出來,撕了個粉碎。
將一手的碎片灑向空中的時候,林智淵體會到了一種變態的快感。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會隨着這些碎片煙消雲散,包括可能的牢獄之災!
將照片撕碎了,林智淵猶覺得不解氣,把相框也砸了個稀巴爛,他才喘着氣在椅子裡坐下來。喉嚨裡,發出困獸一樣的吼叫聲和可怕的喘息。
一地碎片,一地狼藉,卻像一張張咧開的大嘴,在肆意地嘲笑着他。
林智淵雙手緊握拳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人生頭一回,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失敗”二字。從不認輸的人,不得不挫敗地面對自己的失敗。
走到牀邊,頹然地將自己的身體拋進牀鋪裡,林智淵無力地閉上眼睛。腦子紛亂一片,什麼都理不清,只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在腦子裡吼叫:“你是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林智淵幾乎要被這個聲音逼瘋。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老爺,是我,阿
東。我讓廚房做了點吃的,你用一點吧。”
林智淵倏然睜開眼睛,又躺了一會兒,纔起來去開門。
林耀東端着東西進來,看到一地的狼藉,微微愣了一下。他裝作沒看見,將東西放在桌子上,一樣一樣擺好。“老爺,吃點東西吧。”
林智淵沒吭聲,但還是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在警察局的這兩天,他還沒吃過一頓好飯。即便這樣,他這會兒還是沒什麼胃口。
林耀東見他肯吃東西,暗暗鬆了一口氣。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出聲打擾他。
林智淵吃完了,放下碗筷,才擡眼看向他,問道:“你找了哪方面的關係?”
警方明目張膽地拒絕了他見自己的律師,他就知道,這次麻煩了。如今,他居然得到了保釋的機會,肯定是有強硬的關係介入。
“不是我,是姑爺。這兩天,姑爺爲了你的事情四處奔走,好不容易纔打通了關係。”林耀東自己也在各方奔走,他知道這回的事情有多麻煩。裴以恆肯定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爭取到這個機會。
林智淵沒料到居然是裴以恆的關係,愣了一下,臉色難看起來,心裡更是難堪。他冷哼一聲,道:“怎麼,他也來插一腳,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這種不識好歹的話,讓林耀東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他怎麼覺得,老爺最近變了,變得有些陌生。“老爺,大小姐和姑爺是真的關心你。”
“關心?哼,他們關心的是我擁有的東西,而不是我這個人。”林智淵冷冽地撇着嘴角,滿滿的都是嘲諷和不屑。
林耀東想替林熙和他們說兩句話,因爲他們確實很冤枉。“老爺,姑爺他——”
“阿東,夠了,我不想聽。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是懷揣着狼子野心的,你別被他們的煙霧炮彈給迷了眼。”林智淵強硬地推出拒絕的手勢。自從裴以恆一聲不吭地揭了他的老底並打了他的臉面開始,他就不再相信裴以恆會單純地關心自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林耀東看着他冷硬的線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多年的忠誠與臣服,讓他即便心裡不認同,也沒有再反駁。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
下了班,裴以恆就來接林熙和,一起去林家大宅。
這種擺明了去碰壁的事情,裴以恆是絕對不會做的。不過誰讓他家媳婦兒心軟,他只得捨命陪娘子。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自討苦吃?”很突然的,林熙和轉頭問道。
“那倒沒有。女人和男人不一樣,你們女人心軟,感性總是勝過理性。在親情上,尤其如此。”裴以恆並認爲她錯了。親情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他一個大男人尚且做不到,何況是感性的女子。
在林熙和幼年的時候,林智淵是給過她最真摯的父愛的。也許那段時間不算太長,但留給林熙和的記憶絕對深刻到烙在她生命裡。
至於裴以恆調查到的那些真相,對林熙和來說,更像別人的故事,缺乏親身體驗的真實感。那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在她心裡,依然是郭敏儀母女的齷齪手段,而不是來自林智淵。
林熙和對裴以恆抿脣一笑,有那麼一點勉強。“我只是覺得,他也是個可憐人。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來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肯定也過得不快樂吧?生活在仇恨和虛假裡的人,本身就活得很苦。如今,他已經爲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作爲他的女兒,我總不能跟着別人一塊兒落井下石。”
“我知道。”裴以恆伸手,握住她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指頭。
林熙和看着兩人交纏的十指,回勾他的指尖。她越來越喜歡兩個人的皮膚貼在一起那種暖暖的感覺,分享體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他其實是很愛我的。在工作之餘,他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是怎麼耐心地陪我玩遊戲,給我講故事,教我做生意……而且,他其實沒有你們以爲的那麼狠。如果他真的那麼絕情,他完全可以讓我跟林熙晨都死於意外,而不是設計這麼一場自相殘殺的遊戲。我覺得,他之所以玩這麼一場遊戲,恰恰是因爲他很矛盾,他狠不下心來。”
說完,林熙和看着他,無聲地徵詢他的意見。
“我贊同你的說法。他只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自己,所以做出了許多不理智的事情。”裴以恆知道,顧念親情會讓林熙和費盡心思爲林智淵找藉口,所以他索性順着她的話去說。況且,真要計較起來,林智淵和他的父親裴毅沒什麼不同,和他也沒什麼不同。父子相殘、兄弟相殘,其實都是一回事。
林熙和微微笑了一下,眼裡滿是感激。“我突然發現,你越來越善解人意了。”
“你居然現在才發現你老公善解人衣?看來,我要自我反省了。”說着,特地往她胸口瞅了一眼。
林熙和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嘴裡的“善解人衣”是怎麼回事,
臉頓時就黑了。“不好意思,我收回剛纔的話。”
“媳婦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還能夠收回呢?”
“我喜歡。”
“媳婦兒,你學壞了。”裴以恆哀怨地控訴,還配合哀怨的眼神,惹人發笑。
林熙和想起沈玖玖那句話,更加忍不住笑了起來。“玖玖也說我學壞了。她說,世界上最漂亮最聖潔的一朵水蓮花讓你這池子淤泥給污染了。”
“我決定了,明天就把樊佑澤排遣到南極去開發市場。如此重任,非他莫屬。”
林熙和低低地笑了起來,恰如水蓮花迎風搖曳,美不勝收。
裴以恆立馬誇張地叫了起來。“媳婦兒,我這正開車呢。爲了咱們能夠白頭到老,你可不能再勾.引我了!”
林熙和對他喜歡亂用詞的毛病已經徹底麻木了。
“大小姐,姑爺。”林耀東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林熙和朝他點點頭,問道:“爸爸怎麼樣了?”
“從警察局回來吃了些東西,一直在房間裡休息。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叫他。”
“好。”
裴以恆估計,林智淵不會見他們。至少,不會想見他。
果然,林耀東很快就出來了,面上有些歉意。“老爺說他累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讓你們回去。”
林熙和轉頭看向裴以恆。她倒是無所謂,就怕裴以恆有想法。畢竟,他奔走了兩天,才讓父親得到保釋的機會。如今,父親不僅不感激他,反而將他拒之門外。
裴以恆聳了聳肩頭,一臉的淡然。他也沒興趣見到林智淵的尊容。“媳婦兒,咱們就先回去吧。”
“嗯。”林熙和轉向林耀東,叮囑道,“耀叔叔,那我們先回去了。有事情,電.話聯繫。”
“好。”
裴以恆摟着林熙和剛踏出門口,還沒上車,下人突然追了上來。“姑爺,老爺請你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