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棺發財· 38 重疊的河
我忽然想起那個女人臨跳水前刻畫的那隻手,蒼勁的手指,有力的手掌,此時看向水底,這些向上抓過來的手,竟是天衣無縫的相似,她爲什麼要畫那隻手,是善意的提醒還是一種警告?
面對某種邪惡的力量,我的心被衝擊的七上八下的,如果是大嘴和古弈,我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因爲那種以命換命的交情我沒法選擇,只是換了小野內心就自發的產生了抗拒,這樣一猶豫差不多幾秒就過去了。
小野的腳突然踩住了我肩頭,有氣無力的往外一蹬,同時伴隨着水泡的咕嚕有個短促變形的聲音傳來,滾!我被蹬的翻了個跟頭,腦海猛的閃過小野因爲痛苦不堪扭曲掙扎的臉,當下把心一橫,瞅準了小野另一條腿的位置一頭紮了過去。
我沒敢往遠了瞅,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隻可能是泡的發白的胳膊和大手,那隻手比正常人的大了一圈,顯得有些浮腫,小拇指可能是折斷了,向外翻着被我攪起的水涌的向牆頭上的草,來回的擺,其他的四根指頭像一把圓箍,正牢牢的抓着小野的腳腕,已經將腳腕周圍的肉都擠到了兩側,給我的感覺那隻手正抓着一條發黑發紫腿骨。
我擔心再不把小野的腿解放出來,怕的終身殘廢,所以再沒敢猶豫,工兵鏟對準了大手下方〖♂,..的胳膊橫掃了過去,如果按照正常的情況推算,一剷下去能保證那劈斷條胳膊,但是讓我吃驚的是,工兵鏟像劈在了海綿上,那條胳膊只是原地晃了一下,沒起到任何的作用,這下我就有點心慌,也沒敢再次。
小野的腿始終在蹬我,但力氣已經越來越小了,我把工兵鏟交到左手,身體往前蹭了一下,伸出右手抓住了那隻手的拇指,拇指涼的像跟冰柱,硬的像跟鋼筋,指甲長的都有點彎曲了,甚至能看到裡面黑色的污垢,
我知道現在時間不等人,右手握緊那根拇猛的使勁往後掰去,聽見咔嚓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根硬如鋼筋的拇指徹底鬆開了小野的腳腕,我急忙拖住他的腳往上推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全速往上浮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滲人的磨牙聲,眼睛趕緊往下瞅去,突然間一張慘白的臉至水下撲了出來,原本眼睛的部位兩個黑漆漆窟窿眼裡,正咕咕的往外冒着黑色的氣泡,氣泡中間包裹着一些白色的雜質,絲絲縷縷的白色物質隨着氣泡一起上升。
僅僅看了一眼,我就突然感覺腿腳發軟,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正壓迫着胸口,求生的慾望讓我恨不得多長出兩條腿來,稀里嘩啦的拍打着周圍的黑水,忽然感覺腳脖子上涼颼颼的,知道是腳脖子被那隻手抓住了,心裡一緊張,險些一口氣沒有憋住,慌慌張張的用另一隻腳蹬向那隻手,雙手使勁的往外分水,最後稀裡糊塗的把頭探出了水面。
“老崔,往這看。”
我尋找聲音扭頭看到一隻肉乎乎的手,先是本能的緊張了一下,待看清大嘴的輪廓後,才探出手抓了過去。
“我操,還他媽等尿呢,快點划船啊。”大嘴一邊使勁的拉扯着,一邊往後喊話,反正我現在是分不出東西南北了,身上軟的像煮熟的掛麪,只能由着大嘴拖拉上來了。
木船上總共七人,現在有四個人倒下了,小野叉開腿靠在船後的夾層上,臉色驚魂未定,一條腿快有半條變成了醬紫色,手裡握着衝鋒槍,眼睛有氣無力的盯着水面。
只有大嘴一人還活蹦亂跳的,但也快急的焦頭爛額了,全身上下滴答不完的汗水,始終板着一張臉,活脫脫一個收租的,船體兩側老餘頭和阮波濤正臉憋的通紅,一個以工兵鏟爲槳,一個手裡抱着根破木漿,應該是力道不均,總感覺船動的有點彆扭,在拐着彎往前動,我一看這陣勢那能行,懶懶的把工兵鏟拋給了阮波濤,然後剛想半依在船頭上緩口氣,就見大嘴盯着我的腳脖子看的很出聲,幾秒之後才搬起我的腿讓我看;“老崔,你中招了。”
“我操,我中什麼招了?”我繃直了脖頸順着大嘴往下一看,才發現從小腿腿肚開始到腳腕,三條黑紅色的血線顯得特變扎眼,才猛的想起剛纔水下折騰的一幕,敢情是被那三個指頭劃傷了,而且傷口還挺深的,但是感覺不到半點疼,只是有點癢癢。
僅僅看了一眼,我就感覺腦袋瞬間膨脹了起來,似乎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畢竟被屍毒所傷這種事只是聽說過,還沒有親生經見,按照崔化成留下的《倒鬥經略》所描述,一般死人身體裡面都有屍毒,一旦正常人被死人所傷,有很大的機率被感染,不分男女老少體弱身壯,如果對方發生了屍變,重度感染者有很大機率會全身肌肉僵硬,最後變成活跳屍,如果是輕度感染,最後也會全身潰爛而死,總之,沒有善終者。
唯一的方法就是硃砂和糯米,只是這兩樣東西都被我們丟失了,想着想着,心裡越發的緊張了起來,只是眼下我不得不對大嘴說道:“事不宜遲,先別管我,你和小野把那兩個老傢伙換下來,我現在能算半個人,暫時還能拿的動槍,等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大嘴用鄙視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說道:“醜話說在前,如果你小子不聽話了,別怪我六親不認把你推到河裡。”
大嘴說完,真的就把那隻衝鋒槍給我扔了過來,然後扶坐起小野兩人麻溜的划船去了,我也沒敢把水下見到的場景和大嘴他們說,一來時間不夠,二來不想讓他們緊張在先。
我偷偷的摸了把汗珠,接續讓老餘頭和阮波濤照顧船上兩個女的,突然發現兩個老傢伙看我的眼神變了,有點躲躲閃閃的,眼睛再次回到水面上,船速不是很快,所以我的前後兼顧,只能先放下身體的不適,來回的在船艙內溜來溜去,感覺那裡水花翻騰的異常,舉起槍就是一個點射,很多時候都是放了空槍,只有三槍結結實實的擊碎了兩根伸出水面的手掌。
感覺槍裡彈藥不充足了,我不得不把眼睛瞪大,爭取不浪費一顆子彈,船行了百十來米的時候,大嘴突然罵罵咧咧的說道:“我操,老子這麼賣力的劃爲什麼船速越來越慢了呢,小野你有沒有覺得這水有問題。”
“真有。”小野甩了甩脖子,做了個深呼吸說道:“我感覺水突然變粘稠了,而且顏色也變了,像是一灘泥塘似的。”
小野話落,老餘頭馬上拿起那個木漿往水裡劃拉了幾下,幾乎是尖叫着轉身說道:“諸位不好,這是黃泉水!”
老餘頭一句話引的我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如果真的被他說對了,那不就和掌燈人的話對上號了?掌燈人說這裡是冥界,其實我還有點懷疑,活人怎麼可能進入冥界呢,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有可能是因爲這裡天氣地勢邪惡才得了怎麼個地名,再者,很有可能這裡是某種不同空間下的平行世界。
在道家文化中,黃泉是人死之後的唯一歸宿地,黃泉水昏黃無比,粘稠似血,黃泉水不載活人。在很多偏遠落後的山村,人們堅信一旦挖井挖出黃湯水會馬上換地方,當然這只是封建迷信的說法,沒有實際的考證。
只是現在,老餘頭一驚,我也坐不住了,馬上彎腰伸出胳膊往水裡一攪,再沒了僥倖,水確實變成黃色的了,而且黏糊糊的,猛的聯想到下面成堆成羣的死人,忽然擡頭再看船上的幾人,感覺他們都變了,腦袋變的很長,所有的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知道什麼時候,河兩側出現了隱隱的輪廓線,影影綽綽的人影對着我們指指點點的,還有柔美的鐘聲悠揚的迴盪着,聲音應該就是在水下傳出的,突然有種感覺,這條河曾在哪裡見過,馬上閉起眼睛腦袋一轉個,猛然發現,他孃的不就是當初我順着盤龍洞那條豎洞下來後進入的那條河嗎?
寬度差不多,彎度也極其的相似,最主要的是我現在的直覺告訴我,這是同一條河,或者說是兩天河重疊在一起的,還有這嗡嗡迴盪的鐘聲,很有可能就是那口大鼎發出的。
這麼前後左右一聯繫,我猛的意識到了那個女人爲什麼要掰走那面三角旗了,直接的原因就是船上沒有那三角旗,冥冥之中,此路不通,她是想讓我們就此止步?還是全部非命於此?
突然感覺有點眩暈的厲害,我急忙轉身和大嘴他們招呼:“大嘴,趕快和小野調轉船頭往岸邊劃,這可能是條黃泉路,大嘴……小野你們……”
然而,在我回頭後卻發現偌大的木船上,只有我一個人在急的團團亂轉,其他的人一個都沒有發現,船艙裡空蕩蕩的,就像壓根就沒有人在出現過,但是我心裡明白,我們這個小隊有很多人的,大嘴,古弈,阡陌,小野……
我操,絕對不可能的事,就算別人在逃命時能拋下我,但大嘴絕對不能,何況我剛纔還救了小野一命的,他媽的小日本再冷血也不至於翻臉不認人吧,頓時我急的轉着圈大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喊了個遍,竟然沒收到半句迴音,難道除了我所有的人都遭遇不測了?
放眼望去昏黃的水面靜的猶如一面洗刷過的銅鏡,安靜的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突然的水面上有水泡外翻,轉眼之間,水面上到處是緩緩伸出來的手掌,隨着悠悠的鐘聲來來回回的搖擺着,心裡說不出的空虛,形容不來的心灰意冷,所有的人都死了,我活着還有意義,索性一閉眼擡腿向船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