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蘇慕嵐拜見師伯。”
“這……你……”
“我師傅讓我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時候順便探望師伯。”蘇慕嵐遞出一封信來,“這是師傅讓我帶給師伯的信。”
“好好好,你師傅家的幾個男孩子沒來麼?”
“沒有。”蘇慕嵐看着許岱欲言又止的樣子笑了笑,“師伯是長輩,有話可以直說,晚輩當洗耳恭聽。”
“冀城那邊…”
“那邊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有我弟弟呢。”
“那就好。”
“我就不在師伯這裡多做停留了,對了,關於我的事情,還請師伯不要告訴別人。”
“好,慕嵐千萬注意安全。”
蘇慕嵐在外面轉了一圈,傍晚的時候纔回到客棧。
正值吃飯時間,客棧大堂內滿滿都是在吃飯的人,他卻一眼看到她。
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桌子前,手裡拿着本書在翻閱,似是在等飯菜的樣子。
“怎麼坐在角落裡了?”他笑問着坐在她對面。
“因爲不喜歡人太多,這裡人少一些。”
“也是,那我貿然過來打擾姑娘不介意的吧?”
“不介意的。”
“楚姑娘很像我一位故人。”
“是嗎?真巧。”
“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兒,因爲冒犯了我哥哥被罰,我幸災樂禍去看她,卻沒想到她不但過得很不錯,還瞪了我一眼。”蘇慕嵐依舊笑得妖孽,目光卻沉沉的看着她。
“她有着同齡女孩兒沒有的沉靜和內斂,有着普通人沒有的膽量和自信,有着與衆不同的傲氣。”
“我那時候經常過去逗她玩,想看到她的笑容,她並不是十分古板的人,也會有許多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和鬼點子,可是一看到她的笑,我就想,被氣就被氣了吧,能看到她的笑容真好。”
楚泠歌的面色漸漸驚訝起來,她沒想到是他,也沒想到他能把那段早已經埋在時光裡的,年少時的不多的日子記得那般清楚。
“後來,她離開了,其實對她來說,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她是個單純的人,冀城不適合她。”
“她走之前留下了一個替身,那個女孩只是年少時與她有幾分相似,那個女孩學着她的樣子,可那不是她。”
“我原以爲那個女孩可以取代她,後來我才發現她無可取代。”
“所有人沒看出來那是個替身,可是我知道,因爲那沒有她與生俱來的傲氣。”
“我終於有機會出來尋找她。”
“她的名字很好聽,楚泠歌,其聲泠泠,宛若鶯歌。”
“北辰夙……”
“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相識,你怎麼記得這麼久?”楚泠歌躺在雲城外河邊的草地上看星星。
北辰夙也學着她的樣子躺下:“可能是因爲你比較特別吧。”
“那個洛晴…破綻很大嗎?”
“沒有,連你親爹都沒認出來。”
“他還活着?”
“嗯。”
“按說他是太子一黨的人啊。”
“可是太子也沒把他當回事不是嗎?要不然怎麼可能會把你送到青樓去。”
楚泠歌撇了撇嘴:“我感謝他呢,要不是他把我送到青樓,我哪兒來的機會逃離皇宮。”
“而且我不但讓他繼續活着,還給他升了官。”
“對於他這種唯利是圖的人…你真的是個很會把握人心的皇帝。不過我覺得這種人,還是死了乾淨。”
北辰夙頗爲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很意外?”楚泠歌沒有轉頭,語氣淡漠且有幾分遙遠,“在我的生命裡,我只知道他是一個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可以將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的人,我今年快要十五歲了,我記憶裡最深的八年最溫暖的八年,是我的師父師孃師兄給我的,他對我來說,不過是路人,甚至…仇人。”
北辰夙沒有說話。
“覺得我心狠麼?”轉頭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是。”對上她明亮平靜的眸子,“我只是在想,究竟是什麼,讓你變得如此決絕。”
“決絕……”楚泠歌重新望向星空,她已經記不清另外那個世界的兩個人的眉目,可是有些事情還是懂了。
她是個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可是他值得她信麼?
“在想什麼。”
“沒什麼,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從前認識了兩個人,他們合起夥來,狠狠的欺負了我。”
“我幫你滅了他們。”
“不用了,都過去很多年了,我已經記不起她們的名字和樣子了。”
“很多年?”
“認識你之前的事了,你說是不是很多年?那時候年紀又小,哪能記得那麼清楚。”
“不會吧,我覺得你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啊。”
“嗯,可是那些事太遠了,不想計較了,太累。”楚泠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夜裡地上涼,還是不要躺太久的好。”
“在冀城,我從來都沒有這般悠閒地看過星星,跟別人心平氣和的聊過天,再躺一會兒。”
楚泠歌心中忽的一軟。
年少稱帝,時時刻刻危機四伏,他應該很累的吧。
“現在還是春天,夏天的更好看。”
“那到時候我一定要看。”
兩人沉默了下來,楚泠歌坐在他身邊,一回頭竟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藉着燈籠跳動的光,楚泠歌看着他的睡顏竟是有些出神。
他的睫毛黑長且有些微微的上翹,睡顏很安靜,修長的眉卻是在微微皺着,睡得很不安穩的樣子。
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爲他蓋上。
手在半空中停住。
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罷了罷了,就當是謝他還記得她,沒有戳穿那個洛晴好了。
“北辰夙,快起來了。”
“泠歌?怎麼了?”北辰夙撐着身子做起來,一件小小的披風從身上滑落。
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楚泠歌拿起披風抖了抖,撿起燈籠塞給他:“拿着。”
“這麼急急忙忙的…怎麼了。”
“你睡着了,我就沒叫醒你,現在城門快關了,還不快回去呢。”
“我睡着了?你就一個人等了這麼久?怎麼不叫醒我?”
“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行爲,當然現在例外,快走吧。”
北辰夙想起剛剛那件小小的披風不禁心情大好的勾了勾脣角,慢悠悠的跟在少女身後往城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