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哥哥,我不想死的,可是,可是……”小諾只覺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下*着。
不,是她根本就無力去控制,好痛,心痛,身上每個部位都痛。
是老天爺今個要帶走她麼?
“南風,南風……,你快來救我啊……”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再見到南風,小諾想要運轉體內真氣,卻使不上氣力,“南風,我真的要與你就此分別了麼?呵呵,好捨不得……,不,你捨得的,因爲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喜歡你的侍婢,你喜歡她……”淚水自小諾空洞的眸中緩緩滑落,一滴一滴掉入深淵之中。
沒人能在此刻救她,沒人!
“爹爹,娘,哥哥……”小諾張開嘴喚着爹孃,哥哥,然而遠方的親人卻聽不見,他們一句也聽不見。
唯有耳邊的山風聲,以及包裹着她的嫋嫋雲霧,還有那即將沒去的殘陽,能聞見她溢出喉中那啜泣的微聲。
哭了,她哭了,從記事起,她就沒哭過。
只因娘說的話,被她牢牢的在心裡記着。
但是,就在今天,就在今天一早,她不僅流出了弱者的淚水,且是在愛的人面前哭得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空靈,絕美的她,宛若落花一般,向無底的深淵中*,她拼命的搖頭,似是要證明她不想流淚,不想做個弱者,奈何她抑制沒用,掙扎也沒用,身體依舊向它即將到來的終結點進發,她無法掌控它,只能帶着對親人的不捨,帶着對南風的眷戀,與它一起消無在這個世界。
月升起,清冷的銀輝,灑滿她全身。
她受傷了,白色的衣裙,被崖壁鋒利的棱角,被樹木的枝杈劃得幾乎成了條狀,斑斑血跡,將那白裙染成了宛若繡着夭紅花瓣的綵衣。
小諾臉上蒼白異常,呵呵!她還沒死,真好,她真的沒死。
然而,懂醫的她,對自己已經殘敗的身子,並不樂觀。
“爹爹,娘……,若是,若是……”她張了張嘴,無聲之語被巨大的傷痛瞬間席捲替代。
她好像被什麼東西攔截了住,半個身子掉在空中,“好清涼的水……”她垂在身側的手,似乎觸碰到了一絲冰涼,帶着這絲冰涼,她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滿天月華似乎更盛,處於半昏迷中的她,想要睜開眼,看看自己現在落到了何方。
奈何她費盡氣力,雙眼如同被千斤,萬斤的重物覆蓋着,怎麼也睜不開。
痛,好痛!
冷汗在她額頭佈滿,致使幾縷垂散在她腮邊的長髮都被浸透,緊緊貼於外露在空氣中的香肩上。
眼下的她,身子被溪邊一低矮的花樹託着,兩臂懸空垂下,滴滴殷紅與那因傷痛,亦或是心痛生出的晶瑩,就這麼一滴一滴沿着她凝脂般的肌膚,落入溪水,蘊染出朵朵淒涼的碎花。她的紅脣也因痛苦而顯出一抹淡紫的顏色,襯着她tui去了血色的臉,卻顯出一種超脫俗世的美。
“要死了麼?”小諾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失,她嘴角噏動,若有若無的聲音從她淡紫的脣間傳出,很輕很輕,卻也令人爲之心碎。她好無力,只能這般半醒半昏迷的躺在身下的物什上,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腦後,如瀉了一蓬墨色的瀑布。
周身最痛之處莫過於心房和雙腿。
心痛,是因南風而痛。
雙腿,怕是已經,已經……
能活着,就堅決不能死去。她不能讓爹爹和娘,還有哥哥爲她傷心,靠着堅韌的意志力,小諾始終讓自己腦中保持着一絲清明。可是,呼吸好睏難哦,而且,而且她感覺好累好累,好想睡過去。
“好溫暖……”東方破曉,晨陽慢慢升起,小諾感覺到周身暖融融的,她實在是再撐不下去了,然而體內求生的本能,已經不受控制,她用盡自身所有的力氣,猛地睜開雙眼,殘敗的身子瞬間掉入溪流中,涼涼的溪水,輕撫着她殘敗的身子。
額角重重地撞在溪邊的石塊上,鮮血順着她額頭,緩緩流下,將她半面都染的緋紅。
她用最後一絲力氣,擡起頭,看着周遭的一切。
沒想到峰頂之上,冰封雪鎖,寒雲繚繞,而這裡卻是暖如春日。
她竟落到了一谷中,被溪邊一冠狀花樹托住,才,纔沒有在*地面的一剎那間斃命。
谷中怪事嶙峋,草木蔥蘢,溪水潺潺流淌,流過她,在眼前不遠處匯聚成了一方清潭,未等她再繼續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整個人立時一頭栽進水裡,沒了知覺。
“哥哥,你快看!”一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揹着個小揹簍,指着遠遠躺在溪水中的小諾,對走在她身旁,低垂着頭似是在想心事的少年說了句,然後,就見她邁開步子,朝小諾跑去,“哥哥,哥哥,你快過來啊,是位姐姐,是位漂亮的姐姐,她好像受傷了!”小女孩蹲身,輕輕翻轉過小諾的身子,看着小諾失了血色,卻依舊絕美空靈的容顏,大聲喊着自己哥哥。
少年的思緒被小女孩的聲音拉回,擡眼一看,驟時顧不得多想,快步跑到小女孩身邊。
“哥哥,這個姐姐好像傷的好重,她氣息特別的微弱,怎麼辦呀?”小女孩望向小諾身上染血的衣裙,臉上滿是擔心。起初因爲着急,少年沒留意到小諾身上的衣裙已經破爛不堪,此刻蹲身在小諾身旁,欲給她號脈時,才發覺她身上多處肌膚露在外面,俊秀的臉上,頓時一紅,“哥哥,你快些給姐姐號脈呀!”小女孩不知自己哥哥爲何臉面通紅,天真的她,只想着哥哥快些救被她抱在懷裡,傷得很重的漂亮姐姐。
隱去心裡生出的尷尬,少年點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看向別處,爲小諾號起脈來,許久,他收回手,對小女孩道:“這姑娘傷得特別重!”小女孩眼眶一紅,“我知道呀,可是姐姐她還沒死,不是嗎?我們要救她,哥哥,我們一定要救她!”
“嗯。”少年應了聲,然後本着救人之心,將小諾身上的傷,逐一再進行了次查看,道:“她雙腿都摔斷了,而且身上內傷和外傷都很重,恐怕只有帶她回家給爹看了。”說着,他從小女孩懷中抱過小諾,“哥哥,我幫你。”小女孩輕托起小諾的雙腿,“我這樣託着姐姐的腿,她就不會痛了!”
少年裂開嘴角,對自己妹妹笑了笑,輕點頭:“小花如此做很好!”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小女孩看到自家的房子,張開小嘴,急聲喊道:“爹爹,爹爹,你快出來呀!”沒見自己爹爹從屋內走出,小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爹爹,爹爹,你快出來救救這位姐姐,她傷得好重,快要死了……”
聽到女兒帶着哭腔的聲音,軒轅擎放下手中的醫書,慌忙從椅上起身,對坐在chuang上正在縫補衣物的凌語珊道:“小花不是和她哥哥出去採草藥了麼,怎會這短短一陣子功夫,就哭着回來了。”
“我好像聽到她說什麼姐姐快要死了。”凌語珊跟着站起,把手裡的活計往chuang上一放,柔聲回了軒轅擎一句。
世間就是有這麼巧的事。
救小諾的少年和小女孩,正是軒轅擎和凌語珊的一對兒女。
與往常一樣,兄妹倆早起到山裡採摘藥材,好方便他們的父親給村裡人醫病,這纔在機緣下救下小諾。否則,多日後等待小諾的恐怕就是一具枯骨了。只因那處看似景緻優美的山谷,實則很少有人踏足。
“爹爹,快救這位姐姐,她傷得很重,快活不成了!”看到軒轅擎從屋裡走出,小女孩急切,帶着抽泣的聲音,再次從嘴裡裡喊出,“慎兒,你們從哪救回的姑娘?”凌語珊望向兒子,柔聲問道。
就在她問兒子木慎話的時候,軒轅擎的目光呆滯了住,“爹,你快給這位姑娘看看,她確實傷得不輕,我與妹妹救下她之前,她在溪水裡趴着,好像是從高空*下來的,我當時探了探她的脈搏,她……”木慎沒有顧得上回自己母親的問話,而是直接對軒轅擎說起小諾的傷勢來。
“雙兒!”軒轅擎雙手輕顫,從兒子懷中接過小諾的身子,轉向凌語珊,嘴角哆嗦道:“是雙兒,是她,她怎會,怎會……”聽到軒轅擎嘴裡發出的微弱聲音,以及他呆愣的神態,凌語珊擡眼看向他懷裡抱着的小諾,頓時,腳下一個不穩,“娘,娘,你怎麼了?”小女孩忙扶住她,“娘沒事,沒事!”輕推開女兒的攙扶,凌語珊走進軒轅擎身旁,仔細打量起他懷中抱着的女孩,緩聲道:“阿遠,她不是,不是的。”說着,她話語頓了頓,接着道:“先救人要緊,阿遠!”
軒轅擎木然地望着小諾的面孔,良久,他喃喃道:“她是,她是雙兒,我要救她,我現在就救她!”轉身,他抱着小諾進到屋裡,小心翼翼的放到他們夫妻的chuang上,“給她換身衣服,你給她換身乾淨的衣服,她會着涼的,我不要她有事,不要。”軒轅擎望向站在chuang前的凌語珊,語無倫次地說着。
“別急,你別急,我這就和小花給這位姑娘換衣服。”
凌無雙在軒轅擎心裡的地位,凌語珊心裡一直是知道的。此刻她說什麼都是無用,因爲躺在chuang上的小姑娘,確實與她的大姐長得極爲相像,從櫃子裡取出她尚未穿過的衣物,凌語珊轉向眼睛紅腫的女兒道:“別哭了,快去少些熱水,和娘一起給這位姑娘擦洗下身體,然後把衣物換上,好方便你爹爲她醫治。”
小女孩擡起袖子在眼角一抹,很快走出屋,去廚房燒水。
“她雙腿都摔斷了!”凌語珊母女爲小諾換好衣物後,軒轅擎便手腳麻利的爲其處理好身上的外傷,此刻,他望着小諾的兩條腿,輕聲與凌語珊說了句。鎮靜下來的他已經知曉,被他一對兒女救回的姑娘,不是那多年未見的女子。不過,她們長得確實是很像,難道這重傷昏迷的女子,是她的女兒?軒轅擎擰眉想着,“阿遠,這姑娘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腿斷了,只要人能救活,他們一家人也算盡力了。
要不然,看着這般美好的一個孩子,年紀輕輕就逝去,實在是可惜得緊。
軒轅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身上的傷真的很嚴重,如果能撐過今晚,她的命興許還能保住,否則,恐怕凶多吉少了!”他會竭盡全力施救,但是,若最終沒有救回她的命,他又該如何是好?看年歲,這皺着眉,昏迷不醒的孩子,與他兒子差不多大,從而,他有六、七成把握,可以斷定女孩是那人的女兒沒錯。
“爹爹,娘,你們在哪裡?痛,小諾好痛!”小諾一整夜發着高燒,嘴裡囈語不斷:“南風,南風,救我,南風,救我……,不是真的,南風你告訴我,我看到的不是真的。你是誰,你是誰,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笑?南風不會喜歡你的,他不會……”
“阿遠,這都後半夜了,你去慎兒的屋裡睡會,我留在這看護這位姑娘。”凌語珊爲軒轅擎肩上披上一件外衫,勸道。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軒轅擎坐在chuang頭,大手被小諾緊緊攥住,回頭看向凌語珊,“這孩子一直在說胡話,高燒也沒完全退下來,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凌語珊望着chuang上昏迷不醒的小諾,眸裡滿是憐惜:“她說什麼,你能聽到麼?”軒轅擎搖頭,輕聲道:“聽不清楚,不過,她肯定是受了什麼打擊,要不然不會一直噩夢不斷。”
“我告訴你,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宮主他以前是喜歡你娘,可你娘嫁給你爹已經有好多年,宮主見我對他癡心一片,就慢慢地接受了我。至於你嘛,宮主纔不會喜歡上,所以,你還是醒醒吧,別再來星月宮打擾宮主!”
“不,不,你胡說,南風不會喜歡你的,他不會。他若是喜歡你,爲什麼不娶你?你騙我,你在騙我!”
夢中,小諾站在冰天雪地裡,而琴心與她面對面而站,臉上流露出的笑容尤爲得意。
“宮主不喜歡我,又怎會和我做男女之事?他若是不喜歡我,又怎會多年來留我在身邊一直服侍?你說啊,小丫頭。”琴心臉上笑容加大,物美到極致,她從上到下打量起小諾,“嘖嘖嘖,就你這單薄的小身板,宮主能看得上纔怪,別賴在宮主身邊了,聽到了沒有,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賴在宮主身邊!”
畫面轉換,南風目光淡漠,站在雪地裡注視着小諾:“我是你舅舅,不可能愛上你的。既然我和琴心的事,已經被你知曉,那我也就不瞞你了。從前,我喜歡你娘沒錯,可你娘心裡只有你爹,她不喜歡我,甚至於心裡沒有我一點影子。而琴心呢,她一顆心全放在了我身上,默默相陪,守在我身邊有無數個年頭了,就算是石頭,也會被她這滿滿的愛意暖熱,何況是我?她很好,我是時候該給她個名分,省得你再有事沒事的纏着我,徒惹她傷心落淚。”
小諾不停地搖頭,哭着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不喜歡她,你不喜歡你的侍婢。你爲了讓我離開你,纔會和她在一起的,是不是?是不是啊?我打五歲見到你那次,就喜歡上了你,我對你的心,你難道看不出來麼?爲什麼,爲什麼你非得口是心非的說不喜歡我?爲什麼啊?”
“孩子,你醒醒,醒醒啊,你是在做噩夢,醒來就沒事了,快醒醒。”軒轅擎雙手輕輕的放到小諾肩上,搖晃着她,她進入夢魘,若是繼續這樣下去,肯定會ting不過今晚的。她究竟做了什麼夢,會哭得這般傷心?“孩子,有什麼事,待你醒過來,醫治好身上的傷,再慢慢計較,好麼?”
奈何他搖不醒小諾,也喚不醒她。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夢魘困擾,淚水自眼角橫流。
“我本想看在你孃的面上,好言勸說你別再來纏着我。看來,現在是不行了,你壓根就太自以爲是,把我說的話聽不進耳裡。”南風遠望天際,輕嘆口氣,冷聲道:“我很不喜歡你,甚至於有些討厭見到你,所以,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小諾捂住耳朵,不聽南風說的話,怎料,南風騰空而起,瞬間從她眼前消失不見,“娘,娘,南風不要我,他不要我!”她低聲啜泣,猛地放下雙手,對空喊道:“娘,南風他不要我,他不喜歡我!”
南風?
小諾雙眼緊閉,這回竟張嘴發出了聲,雖然她聲音很小,但卻被軒轅擎聽了個清楚。
安靜,極致的安靜,小諾沒再說胡話,她很安靜的躺在chuang上昏睡着,軒轅擎的心卻上下起伏,一雙淡然的眸子,直直地注視着她的面孔,低喃道:“你的母親是不是叫凌無雙?是不是?”回答他的是靜寂,他俯身,頭湊近小諾,再次問道:“告訴我,你的母親是不是叫凌無雙?”沒有聽到他要的答案,但他已然知曉躺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是凌無雙的女兒沒錯。
於南風其人,軒轅擎並不陌生,他知曉南風與凌無雙之間的關係,眼前的女孩,夢中又是喚娘,又是喚南風,從她言語中不難分辨出,她的母親與南風之間有着很深的淵源。
確認這一事實,軒轅擎告訴自己,無論用什麼法子,他都要救下眼前的孩子,若是這孩子就這麼逝去,那麼被他隱藏在心底,並多年來依舊念念不忘的她,一定會傷心難過的。
“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你醒過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出聲安慰着小諾,卻隱約間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擡手一號小諾的脈搏,頓時心慌起來,“快,快再斷腕藥湯過來,這孩子的脈息越來越弱!”凌語珊爲軒轅擎披上外衫,並沒有離開屋,而是在桌旁的椅上靜靜地坐着,猛不丁地聽到軒轅擎急切的聲音,站起身,立刻從身旁放置的小火爐上取下藥鍋,將溫熱的湯藥倒出,給軒轅擎端了過來,“她是雙兒的孩子,她是雙兒的孩子,我剛纔聽到她說的話了!”接過藥碗,軒轅擎眸色尤爲激動,“我一定要救醒她,我一定要救醒她,否則,雙兒一定會傷心的!”他話語說的很急,卻不知她一口一個雙兒,聽在凌語珊耳裡,令其眸色漸漸變得黯淡下來,不過,轉瞬,凌語珊與他一般神色激動,道:“是姐姐的孩子,可是,可是姐姐怎會讓她受這麼重的傷?”軒轅擎沒有應答她的話,而是他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地給小諾喂着湯藥。
多半碗湯藥,僅喂進去少半,其餘的全順着小諾的嘴角,留在了枕上。
“是誰會讓她傷得這般重?”軒轅擎用帕子爲小諾拭去殘留在嘴角的藥汁,低喃道。
“阿遠,是誰傷得這孩子,咱們現在先別管,你再給孩子把把脈,看她緩過來沒有。”
凌語珊從軒轅擎手裡拿過藥碗,放至桌上,與其說了句。
“嗯。”軒轅擎點頭,片刻後,他將小諾的手輕放到被中,併爲其掖好被角:“好多了。這孩子從被慎兒兄妹救回來,可真是從生死邊緣徘徊了好幾遭。”凌語珊心下舒口氣,然而,當她目光望向小諾的傷腿時,眸中憂色再起:“阿遠,這孩子傷得實在是太重,如果留在這山裡,醫治起來肯定不是很好,你想想法子,把這孩子的事,給大姐他們送過去可好?”
法子?他能有什麼法子?
原先守着他的那些暗衛,在他收到開啓面具鑰匙那日,就已被她撤走。
“阿遠,你有法子麼?”長時間沒聽見軒轅擎出聲,凌語珊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再次問了他句,“沒有。失了武功,我就是個廢人。”去趟慶州,走出深山,騎快馬,也得近乎十天的路程,可一旦他離開,有哪個能給這孩子繼續醫治身上的傷?
垂眸思索片刻,軒轅擎起身走至窗前,道:“我想,很快就會有人找到咱們這裡。”他嘴上雖是這麼對凌語珊說,然,心裡卻已有了決定,那就是連夜寫封信,明一早着兒子木慎送到山腳的鎮子上,着快馬送至慶州。
至於信件能不能最終送到宮裡,他心裡真的沒準頭。
畢竟宮門並不是誰都可以進去,更何況是一封普通的信件。
“天快亮了,我殺只雞,給孩子燉湯去。”凌語珊走至chuang前,伸出手在小諾額上探了探,“孩子的燒已經退下來了,但願像你說的,近日就會有人能尋到咱們家裡,把這孩子帶回宮去診治。”輕嘆口氣,她轉身向屋外走去。
受人恩惠,當涌泉相報。
凌語珊知道這個理。
再說,躺在屋裡,重傷昏迷不醒的那孩子,從血緣上,與她還有着密切的關聯,願老天保佑那可憐的孩子早些醒過來吧!
她跪在院裡,雙手合攏,虔誠的向天祈禱道:“老天爺,求你保佑那可憐的孩子早些醒過來,我求你了!”說着,她雙手伏地,接連磕了三個頭,這才直起腰身,到廚房去忙碌。
小諾一直沒有醒過來,晨陽初起只夕陽西下,她始終靜靜的躺在chuang上,動也不動。
無論軒轅擎在她耳邊說什麼,她都是閉着雙眼,似失了生氣的木偶娃娃一般。信,軒轅擎着木慎早起就送到了山外的鎮子上,可要等到迴音,時間真的有些過於長久,心裡再焦急,他也沒得法子。
三天時間轉瞬劃過,軒轅擎與凌語珊,以及木慎兄妹倆臉上的焦急之色,愈來愈明顯。
“爹爹,漂亮姐姐怎麼還不醒過來啊?”軒轅擎女兒的小名叫小花,她這幾日守在小諾chuang前,哪也沒去,此刻,她眼角掛着淚珠子,“爹爹,你再想想法子救救姐姐,小花喜歡她,不想看着她……”死字尚未說出口,凌語珊伸出手就已堵住了她的嘴巴,“別瞎說!”
小花眨巴着淚眼,仰頭看向捂住自己嘴巴的凌語珊,顆顆淚珠子,忍不住掉落下來。
她不要那漂亮姐姐有事,爹爹醫術很好的,村裡人生病,爹爹都能醫好他們,她只是,只是想求爹爹給漂亮姐姐再看看,爲什麼娘要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
“乖,你和哥哥救回的小姐姐不會有事的。她只是太累,所以想好好的睡一覺。”
女兒的淚眼,使得凌語珊不得不彎下腰,湊近其耳畔柔聲解釋。
家裡的氣氛,這幾天越來越冷凝。
那孩子一天不醒來,他們家裡一天就不會有歡笑。
他還是深愛着那奇女子的,心裡雖然知道,且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可一顆心還是會不由生出些許酸澀。
凌語珊很惱恨這樣的自己。
爲何她就這麼的愛鑽牛角尖?
爲何她就這麼的不知足?
許久,木慎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爹,要不我再去採些草藥回來,好給這位姑娘熬湯藥喝?”軒轅擎搖了搖頭,道:“不用,她今天應該就會醒過來!”三天了,再有兩個多時辰,天就會黑下來,她該睡醒了,“爹爹,娘,你們在哪裡?”隨着細微的聲音自小諾嘴裡發出,她閉合在一起的雙眼,緩緩掙了開。
視線慢慢移動,她看到了軒轅擎蒼白,略顯病態的面孔。
“孩子,你醒了?”軒轅擎眸色柔和,擡起手,幫小諾將額前遮掩視線的碎髮撥到耳後,道:“你都睡了好幾天了,是不是感覺到餓了?”他這話剛一問出口,凌語珊就拉着兩個孩子的胳膊,走出屋門,到廚房去準備吃食。
醒了,那孩子終於醒了!真好!
軒轅擎在取下面具那晚,與凌語珊曾說過要矇住臉幾日,以防嚇到木慎兄妹。
然而,第二日一早,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卻沒有那麼做。
他讓兩個孩子直接看到了他蒼白的面孔,木慎兄妹見到他的樣貌,眼裡未顯絲毫害怕之色,反而不停地誇他們有個好看的爹爹,這無形中令軒轅擎心裡很是安慰,他的孩子沒有嫌棄他。是的,他們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無論是戴面具的他,亦或是取掉面具,臉色蒼白如鬼怪的他,孩子們都沒有嫌棄。
當時,凌語珊捂着嘴,流了不少幸福的淚水。
“爹爹,爹爹,你生病了麼?”小諾黛眉緊蹙在一起,語聲虛弱,問軒轅擎。
她這是在哪裡?爲什麼全身都很痛?還有爹爹,爹爹他不是陪着娘去遊玩了嗎?他怎會出現在她身邊?
爹爹的臉這般蒼白,難道他得了很重的病?
娘呢,娘去了哪裡?
爹爹,她叫他爹爹?
軒轅擎握住小諾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知道麼?你已經昏睡好幾天了?”
“昏睡?”小諾眼珠子慢慢地轉動了數下,蹙眉想了想,她不是在宮裡研習醫術呢麼,怎會昏睡過去?“爹爹,我爲什麼會昏睡呀?咱們現在在哪兒?”她說的很慢,聲音亦很輕,“爹爹,你爲什麼不回答小諾的話?娘呢,她去了哪裡?”
“你知道你近來發生的事嗎?”
軒轅擎眉宇微皺,試探的問小諾。
“近來,近來我一直在我的寢宮裡研習醫術,哪兒也沒去。”好奇怪,爹爹怎會問她這麼奇怪的問題?難道哥哥沒告訴他和娘,說她這一年多在宮裡很乖巧麼?
星月宮中。
蕙娘和紫凝,甜湘三人站在南風屋裡,目中齊涌滿不解之色。
“宮主,小主子肯定沒有下山。”蕙娘再次肯定的與南風說道。
“不會的,三日前,小諾就離開了星月宮,說她下山回慶州,你們怎會在路上沒遇到她?”
南風臉上明顯有了焦急之色。
他不願,也不敢去想小諾會出事。
然,蕙娘說的話,由不得他不去想。
“宮主,小主子她來星月宮的目的,想來你是知道的。而且她在臨離開皇宮前的一天夜裡,告訴我,說她下次出現在你面前,絕不會再因爲你的拒絕,跑回慶州!”蕙娘說到這,想到小諾有可能會出事,於是,她便把小諾說與她曾經說過的話,全脫口而出,“小主子她還說,無論用什麼法子,她都會讓你答應娶她。宮主,小主子的xing情,你是知道的,沒有達到目的,她怎會輕而易舉的放棄,從而回慶州?”
“蕙娘,咱們還是趕緊四處找找公主,我擔心她會出事!”紫凝輕拉蕙娘衣袖,咬脣道。
甜湘在到達星月宮,聽南風說小諾三天前已經下山回了慶州,就心慌的不行。
此刻聽了紫凝的話,亦開口對蕙娘道:“蕙娘,你說句話呀,公主可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若她出個什麼事,難道你不傷心麼?再說,要是墨皇和女皇知道公主出事,肯定會起一番大風波的!”
“宮主,小主子肯定沒有下山。我這就隨紫凝和甜湘去找她!”蕙娘與南風說了句,然後看向紫凝,甜湘兩個,“走吧!”
瞬間,屋裡僅剩南風一人。
“小諾,你不會出事的,對不對?”蕙娘都那麼肯定的說了,南風如何能再在星月宮靜等下去,他疾步走出星月宮,提起輕功,拔地而起,飄向他腦中映出的第一個目的地——他和小諾曾經呆過的峰頂。
皚皚白雪覆蓋的峰頂上,什麼都沒有。
南風心中焦慮更甚。
“小諾……”他大呼出聲,一遍一遍地喚着小諾的名字。
突然,他雙眼愣怔,盯着距他二十米開外的一處雪堆,一眨不眨。
“不會的,小諾,不會的。”他自言自語,身形騰空而起,躍至雪堆旁,發了瘋似得用手扒拉着,“小諾,小諾,對不起,對不起,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看到雪堆裡露出了一塊白色的裙角,他眸裡立時掉下淚來,癱坐在地,將硬邦邦的女子屍身抱在懷裡,“啊!”悽絕的嘶吼聲,從他嘴裡發出,震得周圍的雪峰都不由顫動起來。
蕙娘,紫凝,甜湘三人正在這座峰頂周圍尋找小諾,一聽到他悽絕的嘶吼聲,三人齊周身打了個顫|慄,運起輕功,向峰頂躍來。
“公主!”
望向南風懷裡抱着的女子屍身,蕙娘雙眼一黑,驟時失去知覺,倒在雪地之中。
紫凝和甜湘兩個流着淚,飄至南風身旁,“你走開,你走開,都是你不好,纔會害得公主慘死!”甜湘猛推南風一把,欲從其懷中奪過小諾。
“甜湘,你冷靜,你冷靜點,她不是公主,她不是!”紫凝流着淚看清南風懷裡抱着的女子屍身樣貌,忙拽住近乎要發狂的甜湘,勸道。
“不是,她不是小諾,她不是小諾……”南風滿是悲痛的眸子,慢慢垂下,待看清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屍身真不是小諾時,他笑了,可是那笑容比他落淚更來得讓人心碎。
琴韻,是琴韻,他懷裡抱着的是琴韻的屍身。
她死了,她竟然被人殺死了,小諾呢?小諾是不是也遇到了危險?
放下琴韻,南風起身,在雪白的峰頂開始繼續尋找。
“甜湘,你去看顧着蕙娘,我在這四處再找找公主。”看到甜湘站在琴韻屍身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的往下掉,紫凝眼裡的淚水,跟着不由掉落而下,是誰,究竟是誰這麼心狠的殘殺一個弱女子?
觸目驚心的刀口,每刀都刺得很深。
“甜湘,你別哭了,快些去看顧蕙娘,我現在就去找公主!”深深望了眼琴韻身上幾近全被血染的裙裾,紫凝擡手很快抹去臉上的淚,道:“公主吉人天相,她一定不會遭毒手的,一定不會,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走到甜湘身邊,雙手按住甜湘的肩膀,使勁搖了搖,眸中噙淚,高聲吼道:“你別哭了!你再哭,公主也不會立刻就出現在我們面前!”
“哇嗚”一聲,甜湘由默聲流淚,轉成放聲大哭起來,“我要給公主報仇,我要給公主報仇!肯定是南宮主說什麼話傷害了公主,她纔會傷心的跑出星月宮,肯定是這樣!”說完,甜湘就衝向南風的背影。
“你瘋了,現在什麼事都沒gao清楚,你別添亂了好不好?”紫凝一把拽住甜湘,揚手狠甩其一巴掌,怒道:“你冷靜點,成麼?等事情弄明白,若真是他的錯,女皇和墨皇,以及皇上必定不會放過他!”
紫凝與甜湘面對面站着,忽地,就見甜湘止住哭聲,嘴巴大張,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她轉過身,就見南風身形一縱,人已從峰頂消失。
“他,他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