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原本就沒有憂鬱這個屬性啊,唯一的解釋就是,莫晴是真的遇上什麼事兒了,看她狀態如此不對,南千夏就覺得有些事還是應該說出來暢快,至少有聽衆可以分擔,一切也都會變得不那麼沉重。
她不喜歡逼人說,也不應該逼着莫晴說,一直等着莫晴自己想說的時候說出來。
一個沒有固定住所被解僱後就沒地方住的女人,應該是挺窮的纔對吧?莫晴現在卻突然說要開店,那就說明,這件事跟之前莫晴之前在俱樂部裡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有關,再不然就是她中彩票了。
她找她們商量開店的事,其實是她準備說出自己故事的一個開端,所以南千夏當然就不客氣地適當推她一把讓她說啦,免得她自己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莫晴甩開南千夏的手,假裝嫌棄地用紙巾擦了擦嘴巴,跟南千夏貧了幾句嘴之後,就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南千夏南千伊和翁妍妍三個人圍着莫晴,就像是三個跟家長討要睡前故事的小孩,期待且全神貫注。
而莫晴的開場白讓三個人都大大地吃了一驚,她說:“我爸以前是道兒上的人,我的個性也都是拜他的影響,不過幾年前他就被抓了,現在還在牢裡。”
“黑道千金……”南千夏滿腦袋的電閃雷鳴,南千伊和翁妍妍不約而同地嚥了口口水。
“這麼說也沒錯,以前我的日子也還算挺風光的,什麼貴用什麼,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沒有人敢欺負我。”莫晴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不過眼睛裡卻籠罩着悲傷,“我最恨的最愛的都是我爸。從小我沒有母親,是他跟他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幾個大老爺們兒把我拉扯大的。他們都把我當成公主,說我爸是皇帝他們就是妃子,父愛我爸一個人給就夠了,他們給我母愛。”
“可是等我有了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我就非常看不慣我爸做的那些事,我讓他洗手別幹那些事否則就跟他斷絕父女關係,他就說這麼多兄弟跟着他一起走到今天,他沒辦法說不幹就不幹。我離家出走,不用他的錢,自己打工自己生活,他每次找我都是給我送錢,我罵他的錢不乾淨,然後他就不說話。最後一次他來找我,說自己要出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給我塞了一張存摺,開戶人是我一個鄉下的大伯。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一年之後我才知道他進去了,我去看他,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這麼快就知道啦,那些傢伙真是靠不住’,接着他就一直微微笑着看我對他破口大罵。”
莫晴說着眼眶就溼了,可是眼淚怎麼也沒有掉下來,她太堅強了,比南千夏她們三個人加起來還要更堅強一些。
幾年前莫晴第一次得知父親入獄的時候,心情五味雜陳的,她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趕到了監獄裡,見到她父親的時候,她的眼眶也像現在一樣溼了,她對她爸大罵特罵,罵到最後泣不成聲,他父親卻一滴眼淚也沒流。
而莫晴
走後,莫爸流了整整兩天的眼淚,就因爲看到莫晴過得並不輕鬆,白皙的皮膚不見了,整個人也沒了以前的容光煥發,總體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該享受青春年華的女孩子該有的樣子,那一年莫晴十九歲。
莫晴的母親是產後身子太虛弱,遭到莫爸仇家的毒害才死的,剛出生的莫晴也差點慘遭毒手,多虧了莫爸一個兄弟才保住了一條小生命,這件事對莫爸來說,是最大的打擊,也是他最有餘悸的,也是造成他對莫晴的過度保護和溺愛的最大原因。
“我以前也可以說是一朵花吧,追的人也不少,輟學離家出走那一年我才十八歲,一天好幾份兼職,又風吹日曬的,就成了凋謝的花了。那時候我本來就很瘦,因爲伙食不好又不怎麼吃飯,大病過一次,醫藥費把我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可是那個存摺裡的鉅款,我一分都沒有用過,我覺得那不是什麼正經錢。不過有了那次大病後的教訓,我就學着不挑食,什麼都吃,到後來食量越變越大,加上我付出的體力勞動大,所以好在現在也沒有很胖。”
莫晴說到這裡,南千夏實在忍不住打了岔,彷彿故事聽到一半忍不住問爲什麼的孩子。
“一點也不胖。”南千夏堅定地說,“是壯。”
南千伊和翁妍妍被逗得咯咯笑,莫晴給了南千夏一個白眼,從錢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啪地貼在了南千夏的腦門兒上。
南千夏拿下來一看,一個穿衣風格極具歐美範兒的白高瘦,隨性灑脫地站在照片裡,青澀的臉上帶着一些不符合青春年華的滄桑,一時間她還以爲這是什麼寫真的照片,但是莫晴沒理由把一張模特寫真照放自己錢包裡……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性,照片上的女孩兒就是莫晴。
“靠!”南千夏忍不住爆了粗口,這個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翁妍妍和南千伊也連忙湊上去看了看那張照片,看完都驚呆了。
“小晴……這真的是你嗎?跟現在的區別也太大了吧!”南千伊還是不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晴姐,這是你幾歲的時候啊?這照片看上去就跟歐美街拍一樣!太好看了!”翁妍妍拼命地把眼睛往照片上貼,可還是跟南千伊一樣,不大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南千夏擡起頭,看了看眼前的莫晴,麥色的皮膚,粗壯的手臂,水桶般的腰身,土的掉渣的一身衣服……加上一米七五的身高,整個人只能用魁梧來形容。
任誰看了都會心疼的對比,何況是一直把莫晴當成公主般精心呵護溺愛的莫爸爸。
“晴姐!你爲什麼要自暴自棄?”南千夏實在無法理解莫晴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妍妍從富家女變成落魄女,混得再差也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啊?”
“簡直就像……被外星人抓去改造了。”南千伊最近看了不少的網絡吐槽劇。
莫晴聽了這三個女人的各式各樣的感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把
奪回自己的照片,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無所謂,說:“吃得多,運動的多,自然就不可能跟你們這些竹竿一樣。而且如果你們去非洲呆半年,又常年大夏天出門曬,估計要比我黑好幾個色調好不好?”
莫晴這些年經常做義工,還學會了很多看護和護士的知識,一開始她就是想要做些善事,關心照顧殘疾人士、孤兒、孤獨老人等等,哪怕一點點也想要抵消自己父親給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
不過莫晴本性就善良,所以當義工當志願者這種事情一開始就沒有了尾巴似的,一直堅持着,有一次還跟着他們跑到非洲去,呆了半年,回國後因爲機緣巧合就被人介紹去南千伊住的那家精神病院當護士。
現在莫晴比剛回國那時候已經是白多了,但是也會經常做體力活,又吃得很多,所以才造就了現在的身形。
不過這一切不算美的外貌,都是她作爲一個善良女人的勳章,可是她不說,並沒有人能看得懂。
這也是莫晴第一次把自己所有的做義工做好事的所有經歷告訴別人,說完之後她才發覺,自己也是個不錯的女人。
她是真正的心靈美。
那天在俱樂部裡,莫晴看到了莫爸以前的一個手下,莫爸入獄後他沒有在道上混了,期間也做過很多工作,現在就在那個俱樂部裡當經理。他跟莫晴說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莫晴才知道,自己誤解了莫爸太多太多。
“我爸入獄的時候,把幫會解散了。他給我用的每一分錢,給我存的每一塊錢,都是白的,跟道上那些交易沒一毛錢關係。他跟他的兄弟們說過,這輩子就想看到女兒漂亮明朗驕傲地活着,跟她媽媽一樣。他是自首入獄的,攬下了幫會做過的所有事,他說只有這樣解散,纔是最好的解散,反正壞人是要受懲罰的,而且自首也能減刑,他也能早點出來看到我。”莫晴說着,落寞地低下了頭,自責變成一朵烏雲在她頭頂。
莫晴說完了,把自己所有的苦惱和愧疚都一股腦倒出來了,她多想放聲哭一哭,可是那樣不夠驕傲啊。
在這樣的莫晴面前,她們三個人所有的安慰都變成了蒼白,只能坐在她身邊,沉默地陪着她。
南千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莫晴握着水杯,緊緊盯着杯口繚繞的水蒸氣,她看了很久,直到水溫一點點變低,水蒸氣一點點消失,莫晴端起了水杯,一飲而盡。
頗有豪飲烈酒般的英姿。
她看着南千夏,問道:“還記得你欠我的東西嗎?”
“錢?”南千夏下意識地回答道。
莫晴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說,你丫永遠就知道錢錢錢。
就在莫晴準備跟這忘性大的臭丫頭解釋一番的時候,南千夏忽然長長地哦了一聲,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之前我答應你要幫你做一件事,那時候你說還沒想好。”
“我現在想好了。”莫晴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