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真正畏懼的是還未現身的洪七公，我一時遲疑着也不知該不該答應他的賭注，這時耳邊卻又傳來一聲低笑，“連這點膽氣也沒有，小娃娃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爺爺，賭的是別人的命，我怎麼能隨便答應？”
“小兄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話音剛落身邊的耶律楚材倒先平靜地開口，“你自己且小心顧好自己，若真是老夫命該絕此我也認了！”
被害人都如此說，我只能暗自嘆氣，看了一眼他身邊重傷的兩個侍衛，我率先上前兩步，“雲公子，請了！”原本想到屋外空曠的地方，但繼爾想到我既有九陽神功可護住心脈，詠春拳又最適宜近身捕鬥，屋內對我自是比較有優勢，卻見眼前的人也解下劍交給身旁一直沒開口的人，“小兄弟既不用兵器，我就和小兄弟比比拳腳！”
“多謝雲公子手下留情！”剛說完這句話我就有點暗悔，他若用劍，由於之前已見識過風剎的劍法倒對我有利，如今他棄劍改拳，我們對彼此的武功套路都不知，動手之前竟是在同一個起點上了。
互相凝神了一眼我們竟是同時出手，之前看了風剎的劍法，走的是輕盈一路，卻又比古墓派的劍法霸道陰邪些，當然，也有可能是洪凌波之前的劍法並未嫺熟。動了手我才知道自己並不好戰，是以對雲玄的的拳法，我均以防備爲主，卻不想對面的人招式中一開始也並無殺意，幾乎都是點到爲止，不過幾招下來我就知他是在套我的師門和實力，心下一凜我也不敢再大意，雖說才相識不久，我已深覺眼前的人並不是容易妥協的人，那麼我想要讓他放棄今天的任務，唯一的可能就是靠實力。
想到此我也打起全部精神應戰，果然十幾招之後他的攻勢就越來越急，他的掌法雖說來勢比不上金輪法王的剛猛，但卻透着一股鬼魅般的陰邪，明明看見他雙掌就在身前，眨眼間背後卻感覺到一陣冷意，掌掌連環相襲，幾乎比詠春速度還快，而且每掌必攻人體要害，稍擋得慢一些我幾乎都能感覺到他掌風中的寒氣。十幾招之後我也漸感吃力。
“小娃娃，拳法不錯——”正有些泄氣，洪七公滿意的聲音卻突然傳來，我漸亂的心神又安定下來，只聽他又道：“十五招之內你定勝他！”
“雙目所及，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愣了片刻我知道洪七公開始教我克敵之法了，我不由得開始凝思，一個分神肩部也被他一掌掃過，我卻沒有任何痛感，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錯了，忽而想到洪七公的話，我也有些明白了，定定望着神色肅穆的對手，我也不再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掌力上。
“出招未必攻，無招是殺招——”幾招之後我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我就說怎麼會有比詠春還快的拳法，原來出招中有水分啊！
“眼見爲虛，心自有知，氣隨心走，莫隨意躥——”想起洪七公曾說過，習武之人練到一定時期，身體就會有感應危險的本能，特別是內力強勁之人，甚至會自動在體內遊走保護自己，這一點倒與九陽神功的心法同出一理，當然，那位不知名的高人正是依此道理創出九陽神功的也說不定。
“攻即是不攻，不攻即攻——”經洪七公一提，我才明白對方這套掌法靠的就是陰狠和惑人眼花的假速度，頻繁的出招中竟有不少是幻影，幻影中卻藏有致命的殺招。這種時候若是還相信自己的眼睛，別人出一招你可能得還兩招三招，這樣下去遲早會累死自己。心下一遲疑，我試着讓自己當個睜眼瞎，對面前如影隨行的掌風視而不見，全身毛孔卻已全部戒備張開，在覺察到危險時纔出招回擋，沒想到竟真比之前輕鬆了些，於是我乾脆閉上眼睛迎敵，出招完全靠身體反應危險的本能和一雙耳朵，之前沒有發覺，現在才知道無論多輕盈的招式，只要暗藏殺氣，出招後肯定就會有聲響，悄無聲息只是一個成語，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我現在還沒遇見過。
“小娃娃，你倒是心存仁慈，可是別人未必就會領情！”我自是知道洪七公話中之意，對面雲玄的掌力要麼點到爲止與我擦肩而過，要麼直衝我命門氣海等要害而來，而我回招卻要避開要害，只爲防守，以前他就曾說過，這套拳讓我用有點可惜，葉問大師的“留情不出招，出招不留情”也是這個意思吧！
“身雖動，心貴靜，氣須斂，神宜舒。心爲令，氣爲旗，神爲主帥，身爲驅使，刻刻留意，方有所得。先在心，後在身……”既有了洪七公的指導，我自是擋得住雲玄的掌法，也開始用心琢磨他話中之意。
“我倒真是小覷了小兄弟——”對面的人突然低低開口，也讓我不由得睜開眼睛，卻發現他臉色一片慘白，心裡一陣慚愧，手上的掌法不自覺就慢了下來。
忽然心裡一陣激動，鼻息間淡淡的檀香味讓我有片刻恍惚，不可能——驀然感到背後強大的寒意，回過神來已深知這一掌躲避不及，我只有靠着本能出掌同時身子微傾將傷害減到最輕，卻沒想到這隨便一掌出去竟是直指對方丹田，那裡可是習武之人內力的根基，若被擊中，就是不死也要重傷——就是這一遲疑，我的掌力也倏然消失不再，同時腰側也傳來刺骨的寒意和疼痛，耳邊洪七公惱火的罵聲掩蓋了其他人的驚叫，我卻只是定定望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青色身影一動不動，看着他一掌拍開有些微愣的雲玄，我知道這並不是我的幻覺，想喚一聲“小師父”，嘴角動了動，我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始終學不會怎麼照顧自己！”對面的人眨眼間就來到了我面前，語氣雖然是一貫的輕柔，我卻聽得出其中的怒氣，再看到他難得嚴肅的神情，我心底反而有絲甜蜜。
“我以爲這樣小師父會高興！”乖乖任他給我把脈，我也小聲嘀咕道，儘管全身的寒痛一遍更勝一遍，我心裡的喜悅卻是不減絲毫。“哎喲——”受傷之處突然一陣劇痛，我也不自覺驚呼出聲，原來是洪七公也過來看我傷勢力。
“志室穴被擊中，傷及腎臟，內力也必然受損，小娃娃竟然還活蹦亂跳，看來你們那個強身健體的功夫果然不簡單！”看了我們一眼他心慰地開口，再回頭卻是另一種語氣，“臭小子，好在小娃娃沒事，不然老叫花子絕不放過你們，快滾——以後再仗着這點武功殺害無辜老叫花子必定見一次打一次，知道不知道？”
“小兄弟多次手下留情，我卻反而傷及小兄弟——雲玄實在慚愧至極！”看了洪七公一眼，在兩個同伴攙扶下站起來的雲玄白着臉道。其實他這樣已經算是輕了，畢竟同時受了洪七公和覺慧一掌，他還能站起來已經是那兩位手下留情了。良久只聽他又有些掙扎地開口：“中原武林果然臥虎藏龍，師弟，我們以後還是呆在島上吧！”
“師兄——”他身邊的風剎急急喚了一聲卻也終於無奈扭過頭去。
“雲公子，無傷既害你不能完成任務，受你一掌也是應該，你也不必對無傷心存愧疚！”見對面的人蒼白的臉上滿是失落絕望，我也不自覺開口，“這位前輩正是丐幫前洪老幫主，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絕之北丐正是他老人家，五十年前就已名動江湖，無傷正是在他指導下才能勉強與公子過上幾招，你敗於他手下也合情合理，貴派的武功，無論劍法還是掌法，在武林中也算得上少有敵手，無傷若不是有奇遇已習得神功護體，只怕早已傷在公子掌下了！”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完成不了任務，再出島又得等十年之後——”風剎這次開口卻再沒人阻止，我也因他的話而愣住了，難怪之前雲玄對這個任務如此執着，雖說看起來比風剎沉穩許多，但畢竟年輕氣盛，又習得一身好武藝，又怎麼可能不想在江湖上闖上一闖？
“不知雲公子師承何處？”愧疚中我也呆呆開口問道。“要不我去跟尊師請罪——”
嘴角扯出一個淡筆，雲玄擡手作了一揖，“請恕雲某敗軍之將不敢辱及師門。小兄弟也不必介懷，想來也是天意，剛出島就讓我們遇上洪老前輩，之前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若有緣，十年之後我們再見！”
“那個——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再做殺手，這個職業不太適合你們，”見三人似要離開，我也突然再次開口，“若是實在不行了，就只殺該殺之人，濫殺無辜可不是我們習武的目的——”在身邊的風剎發火之前雲玄連忙拉着他離開，我只能呆呆望着他們白色的身影暗自遺憾，我話還沒說完呢！
“哈哈——”大笑聲中洪七公也突然開口，“平時見你挺機靈的，怎麼一下子又這麼笨？就這還想教訓人——不過竟能嚇跑敵人，實在是——唉，真不知讓人說你什麼纔好！”
“早知道這樣就能嚇跑他們，我還跟他打個什麼勁啊——不過他們做殺手還真有點出格，你也瞧見了，大白天作案不說，還穿一身白衣，面也不蒙，他以爲衙門是他們家開的？世道亂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行兇吧？”忍着身上的冷意我輕笑道，卻見身邊的覺慧面色越來越嚴肅。
“小兄弟的傷無什大礙吧？都是老夫的不是，不該把小兄弟也扯進來！”逃過一劫的耶律楚材終於找到機會開口，睿智的目光明顯隱含擔憂。
“沒——”剛一開口就對上覺慧冷肅的眼神，我所有的堅強也似乎消失無蹤，遍體的寒意瞬間佔據了我所有的意識，不自覺我也向身後的溫暖更靠了過去。似乎聽他低嘆一聲就見他抱起我直接上樓，身後正在接受丐幫衆人敬仰的洪七公也隨即跟了過來。
“小師父不必太過緊張，小娃娃心脈因有神功保護並未受損，這皮肉之痛只要休養幾天就無事了！”看到我乞求的目光，洪七公終於低嘆着開口，“小娃娃這內功是小師父教的吧？想來貴派這神功的妙用小師父自是比老叫花子清楚！”
“是啊，小師父，金輪法王那一掌我都沒事，雲玄的內力自是比不上那大和尚，想來過幾天無傷就會沒事了！”
“洪前輩可知那三個公子是什麼來歷？”看也不看我覺慧徑自開口問道。
“老叫花子行走江湖幾十年，倒還真看不出來他們是哪門哪派！”
“小師父——”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再次試着開口，“我不疼了，就是有點冷！”
終於回頭看着我，片刻，他又對洪七公道：“前輩，那一掌中可能帶有寒毒，我先試試看能不能將其逼出來，若實在不行可能還要勞煩老前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