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銘?
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蘇雅倏然睜開眼睛,她人蜷在辦公桌底下,印入眼簾的都是桌椅的腳,以及……
她呼吸一窒,心跳驟停了一拍之後隨即噗通噗通狂跳起來,身旁倒着一個壯漢,眼睛大張着,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在這樣近的距離面對面,她呼吸頓時變得不暢起來,神啊,好恐怖!
嘉銘聽到辦公桌後傳出一絲輕微的動靜不由回頭看了看,就在他分神的剎那,金田文覷準時機猝然發難,狠狠一記手拐擊在他腹上,嘉銘悶哼一聲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金田文見狀心中竊喜,手上腳上動作更是絲毫不慢,閃電般揮出一拳正中他下顎,腳上連環踢出,腳腳直搗他脆弱的下ti。嘉銘輕哼一聲,咬牙忍痛側身避過,不退反進,揉身將他撲倒在地,兩人很快糾纏在一起,金田文手下見有機可乘立刻蠢蠢欲動,其中兩個獰笑着飛快撲向辦公桌後,蘇雅正捂着受傷的手臂吃力爬起來,眼見兩人不懷好意的笑,不由啊的驚叫一聲。
“嘿嘿,只要抓住這娘們就是頭功一件!”兩人打着如意算盤,很快的對視一眼,眼中不自覺露出得意,抓一個受傷的小女人那不是小菜一碟麼,正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陣驚呼。
“再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嘉銘低斥,聲音冷得不帶絲毫溫度。
兩人一驚回頭,只見自家老大不知什麼時候被壓倒在了地上,半邊臉緊貼着冰冷的地面已被擠壓得變了形,嘉銘渾身散發着冰冷的陰寒氣息,一雙墨黑的眼睛異常閃亮,懾人目光緩緩掃過那些打手,神態不怒自威。在場衆人被他的氣勢所懾,情不自禁停止了手中動作,金田文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當衆制服按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顏面盡失,臉上不由青一陣白一陣,他兇狠的瞪着他,“小子,有種現在就殺了我。”
對他的叫囂,嘉銘只是輕蔑的撇撇嘴根本不屑搭理。
金田文明顯被刺激到了,一字一字從牙縫裡擠出威脅,“小子,你給我小心,下次別落到老子手上!”
抵在喉結處的刀刃猛的一緊,嘉銘目光沉沉,手上刻意加重一點力道,奪來的彈簧刀在他手中寒光爍爍,似乎故意,他將刀尖從金田文裸露的喉結處慢慢的,慢慢的移到他耳下一公分處,那滑動的堅硬冰冷的觸感彷彿一種折磨,令金田文猛的閉嘴,臉上血色盡失,喉結急促的上下滾動起來,忌恨,憤怒,恥辱,惡毒,忌憚……一一從眼中閃過,金田文緊盯着他沒了聲息。
“嘉……嘉銘,真的是你?”蘇雅爬起來用辦公桌撐着自己的身體,望着他又驚又喜。
嘉銘迅速回頭,看到她身上的血不禁眉尖微微跳了跳,眼中急劇涌起暗黑的風暴,壓按着金田文的膝蓋暗暗用力,只聽咔咔幾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清晰傳入耳內,讓人毛骨悚然,金田文短促的慘叫一聲,渾身抽搐一下便暈死過去不動了,打手們臉色大變,駭然後退幾步,這股子狠辣勁饒是他們這些整日刀口上舔血的人看了都心裡直髮憷,太狠太絕了!
至於蘇雅,她完完全全被眼前這一幕給震得呆住了,這樣優雅且暴戾的嘉銘,好陌生。
嘉銘緩緩立起來,脣邊綻開一抹優雅的冷笑,隨手將領口的領帶拉鬆一些,冷冷掃一眼被方纔那幕震懾得有些發怔的打手們,倨傲的向門口揚揚下巴,“杵這幹什麼?還不快給我滾?”
打手們很快的眼神交流下,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和忌憚,這時門外隱隱有了動靜,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這裡迅速靠近,顯然,有很多人正往這裡趕來,打手們聞聲驀然意識到處境不妙立刻做出緊張防衛的姿勢,有幾個戒備的盯着門外,有幾個全神注意着嘉銘的一舉一動,剩下的幾個則將如狼似虎的目光對準了蘇雅,嘉銘一見這陣勢不由暗叫不好,這些人顯然是想綁蘇雅作人質強行突圍了,他眼一沉,肅聲道,“誰若輕舉妄動,這就是他的下場!”說着用腳尖踢了踢倒在地上不動的金田文,打手們聞聲臉色又變了變。
“兄弟們,給我把這裡圍緊嘍,別放跑一隻蒼蠅!”話音未落,一羣黑衣人蜂擁而入,將辦公室內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領頭那人衝向蘇雅小心扶住她,關切問,“蘇小姐,你要不要緊?三哥馬上到。”
蘇雅這才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複雜目光越過人羣最後落到嘉銘身上,後者也正偏頭看向她,一臉的驚痛,看到那樣堅強且老於世故的人流露出這樣脆弱的情緒,蘇雅的心莫名變得柔軟,不管這男人是如何的可怕,他真正在乎的終究還是自己。想清楚這點,她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向他調皮的微微扯了扯嘴角,這時一陣尖銳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將她瞬間淹沒!
“囡囡!”
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的剎那,她依稀聽到他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呼,向來低沉好聽的嗓音在此刻詭異的扭曲變形,彷彿受傷野獸的嗚鳴,讓人耳不忍聞。
蘇雅心下一痛,嘉銘,不要這樣,我不會死,我也絕不允許自己死,因爲那個世界裡沒有你,模糊模糊想着,她墜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此時此刻,就在嘉銘緊急送蘇雅去醫院的時候,在北京的四合院裡,也正上演着另一番劇情。
“陸太太,落子無悔,這一筆下去意味着什麼,您可要仔細想清楚了。”胡律師彬彬有禮提醒,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大病初癒的鄒顏無力的依靠在輪椅上,對着面前打印清晰的股權轉讓協議和離婚協議微微蹙眉,少頃,挪開目光,轉而打量靜靜等在一側的胡律師,很帥很有型的一個男人,似乎帶有一點中歐混血,因此皮膚很白,眼睛是淺淺的栗色,或許是平時勤於鍛鍊的緣故,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一身深色職業裝穿在他身上,愈發襯出他冷凝嚴肅、幹練利落的氣質,恍惚中,竟和當年的陸英豪有幾分神似,只是他比陸英豪更帥,氣質也稍溫和一些。鄒顏將眼睛從他身上移開,淡淡道,“想不到胡律師博學多才,不但精通國際法,連帶對國內的法律也有深刻研究,真讓人佩服。”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暗含譏諷,胡律師微微一笑,態度不卑不亢,“陸太太繆贊,其實胡某今日是越廚代皰了,本來國內這塊應該由我的同事方律師負責,只是不巧他近日身體微恙,不克前來,陸太太這邊又茲事體大,不敢怠慢,因此方律師便拜託胡某替他跑這一趟,若有不妥之處,請陸太太見諒。”
鄒顏淡淡抿脣,似乎默認了他的說法,開始低頭仔細閱讀面前的協議書,其實也就薄薄的兩頁紙,很公式化的格式,各項條款一一列明,清晰明瞭,字數並不多,所有鉛字加起來恐怕都不到一千五百字,這在平常不消一刻就能看完的東西,鄒顏卻看了足足一個鐘頭,期間她的目光專注,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彷彿對着的是一個非常重要而且內容無限豐富的文件,所以需要集中她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
胡律師則發揮出一個好律師絕佳的職業素養和耐心靜靜候在一側,既不出聲催促,也沒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彷彿無論等多久他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於是,在雙方的靜默中,時間彷彿靜止了。
鄒顏凝目注視着面前的協議,慢慢的,冷靜淡漠的面具被撕裂,她眼中露出深沉的痛苦,握着簽字筆的手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攤在面前的豈止是一紙協議?它同時也是一段血肉模糊的過往,是深沉的幸福糅合痛苦的記憶,更是憧憬和夢想幻滅的見證!
嘴角痛苦的抽搐着,鄒顏心如刀絞,這一筆下去,意味着她將徹底斬斷和他的一切牽扯,連帶的將所有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她和他將不再相干!
籤嗎?還是不籤?
鄒顏苦苦掙扎。
有仳離的念頭已經很久,可是如今真正面臨抉擇,卻還要猶豫掙扎,想來,終究愛未消,意難平。
胡律師在旁不動聲色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冷靜看着,眸色晦暗深沉,似輕藐,似譏嘲,又似帶有幾分悲憫——完全強者看待弱者的眼神。
“陸太太,您若還需時間慎重考慮,沒關係,這協議可以先放您這,等您什麼時候決定了,簽完字通知我一聲就成。”胡律師終於耐心耗盡,職業化的彬彬有禮開口,眼中卻莫名掠過一絲放鬆。
鄒顏一驚,剎那間似乎下定了決心,淡淡道,“不必了,我現在就可以決定。”
料不到她突然變得這麼爽快,胡律師反倒微微一怔,“您確定?不再慎重考慮一下?”
鄒顏一徑的淡漠,拿起簽字筆開始簽字,看着她的動作,胡律師欲言又止,正在這時,門砰的一聲被大力撞開,小絲驚慌失措衝進來,“太太,太太,大事不好,先生被警察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