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馬x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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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車內一片寂靜。

顧且行打開車內空調,“啪”的一聲點燃了不知何時拿出來的煙,車子停靠的地方是車庫的一個角落,環境幽暗得像快要下雨時的陰天,顧且行的側臉隱在昏暗裡,性感的喉結隨着一口煙的吸入吐出而顫動。

他吐出一口煙,味道不臭不嗆,反而有股淡淡的香味。

是不是她不回答他就不打算開車了!

這是且歌第一次看顧且行抽菸,她記得以前顧且行無論高興還是鬱悶,都是選擇喝奶茶的,而今天……卻抽起了煙。

且歌就靜靜看着他抽完一根菸,然後用手掐滅菸頭最後的星火。

“對不起,讓你吸二手菸了。”抽完了,才致歉。

且歌搖搖頭,看着顧且行,說起了顧且行搬家離開江城的前一個晚上。

“其實,你離開江城的前一個晚上,我有給你發過兩條微信,但是我撤回了。”

顧且行點頭,“我知道。”

“那時候我才十八歲,剛成年不久。”且歌繼續說道“我當時發給你的第一條消息是告訴你我成年了,問你如果你回國的時候我們都是單身,我想做你的女朋友。第二條消息是問你願不願意。”

“爲什麼撤回了?”

“我覺得表白的事情要當面說,所以撤回了。”說完且歌低下了頭。

顧且行繼續追問:“可是,那一晚我們見面你什麼也沒有說。”

“我當時去小區門口等你,看到了你前女友和你擁抱,我覺得我不能做破壞別人感情的人……”

“她當時準備結婚了,回國辦理移民資料,順便跟我告別。”

聽到顧且行這麼說,且歌心頭一顫,她誤會了這麼些年,居然只是這麼個誤會。

顧且行看着把頭埋得低低的且歌,嘆了口氣,“我在飛機想發消息告訴你,就算我不再是你的老師,我們依然是能暢所欲言的好朋友;就算我們暫時不能再見面,但我們依然可以保持聯繫;就算……”顧且行再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且歌,當時我的消息根本發不出去,電話號碼和微信都被你拉黑了,我試過別的微信號加你,沒有結果,試過用別的手機號給你打電話,但是你的號碼已經是空號了,我從來都沒有隻把你當成我的學生……”

“顧老師……”且歌的眼淚不知怎麼就掛在了臉上。

顧且行側身過來雙手搭着且歌的肩膀,讓她面對着他,問:“現在呢?你還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現在,我回來了,你我都單身,是否有機會再次站在你的身邊。

且歌擡頭,顧且行深邃的眼眸就看着她,他在等一個答案。現在,要不要再次站在他的身邊。

“顧老師,我……”話未說完,顧且行便從駕駛座朝且歌撲來,一把把她攬在懷裡。

“讓我抱一下。”顧且行低沉地說道,身上淡淡的香菸味襲擊且歌的鼻尖。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且行結束這個擁抱,且歌愣了神,臉卻燙得厲害。

車裡的空調溫度似乎不夠低,且歌感覺自己要被燒死了。

良久,她才反應過來,也不看顧且歌就說:“顧老師,您這算是犯了猥褻罪嗎?”

顧且行嘴角上揚,笑道:“不知道宋小姐能否接受私下和解,比如讓我們的關係逐步往合法化發展。”

且歌的臉還是紅的,但是腦子已經清醒了過來。

如果還是自己念高中的時候的意氣風發無所畏懼,她肯定開心地接受顧且行,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四年,這四年她的眼界不再侷限於高中時只看到的江城市,這幾年她陸續走過了不少地方,接觸過不少優秀的人,與那些優秀的人相比她簡直不值一提。顧且行足夠優秀,從美國高校碩博連讀提前拿到學位回國,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驕子……

如果他們在一起,被發現的話輿論必會影響到他,所以……

“顧老師,剛纔的事情我不怪你,不要再有下次了。當時拉黑你的原因我們已經說開了,只不過對不起,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就算要在一起,也是要等到我有足夠的資本證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你身邊的那天才可以。

類似的答案顧且行顧且行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沒想到這些話從且歌的口裡說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原來四年的時候,錯過了他就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

但是他還是保持鎮定,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跟宋且歌道歉:“剛纔,對不起,如果你生氣的話我可以……”

“顧老師,我想我自己回去就行。”說完且歌就想開門下車,不想車門打不開。

顧且行嘆了口氣,“你現在從我的車裡出去,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是要負責任的,我把你送回去吧。”說完啓動了車子。

宿舍內,且歌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只記得顧且行把她送到了離校門口五百米遠的地方,然後她一路腦袋空空走回了宿舍。

可是,一回到宿舍眼淚不知怎麼就蹦了,止不住地流。

蘇曼她們以爲她簽約失敗,慌忙過來安慰她,而她們越是安慰,她哭得就更厲害了。林希妙見狀打電話給高尋,痛罵了一頓,高尋在電話那頭先是一頭霧水然後又急忙道歉。他明明記得且歌離開的時候狀態挺好的啊,而且她的抗壓能力應該沒有那麼低吧!

林希妙罵完高尋,就過來安慰且歌,“哎喲,小且歌你別哭啊,簽約不到公司我就叫我爸開個網紅公司,專門捧你一個人。”

她們當然不知道且歌是爲什麼哭,可是且歌不可能告訴她們,自己的單戀四年今天有了結果,明明他也喜歡她,而她卻拒絕了。如果能因此放聲大哭,用簽約失敗的名義也行!

回到住處的顧且行癱坐在椅子上,手裡攥着剛買來的奶茶,一口一口地吮吸着,昨晚明明還在這暢想未來,今天……顧且行苦笑搖搖頭,他當年考試沒得第一都沒這麼氣餒。

手裡的奶茶很快就見底。

而他們的關係也已見底。

其實,當年的被撤回的兩條微信他看見了,看到信息的那一刻他內心有按捺不住的悸動,然而即將出國的他知道,自己無法給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任何許諾。朝夕相處近一年的時間裡,他已經分不出自己對宋且歌是何種感覺,或許是區別於其他學生的關照,或許是因爲住在她隔壁受到她父母的“照拂”而順帶的關心,又或許是一種錯覺裡的心動……

那一晚,跟易清道別後,他轉身才走幾步路就看到了下樓倒垃圾的宋且歌。

且歌一看就是剛洗漱好而頭髮沒幹的模樣,他其實很少見她披頭散髮,那時候的且歌總是扎着高馬尾,穿着校服,滿臉朝氣,正青春真好。

且歌轉身要走,他叫住了她,問道:“你剛剛撤回了兩條信息,發了什麼。”

“沒什麼,發錯人了。”

“嗯,一起上去吧。”

兩人就這麼並行地走向他們所住的那棟樓,路上,他說:“我明天就搬走了。”

且歌點點頭,“我知道。”

“我後天的航班,去美國。”

“嗯,我知道。”

這一天他們是七月,去年的七月他們在江城的街頭而相識。一個月前顧且行就回到A市整理要出國的材料,房子簽了一年的租約,所以他也就沒有急着搬,況且也想好好跟這一年裡遇到的老師、同學、朋友們好好道別。

“下學期你就高三了,今天跟幾個學校的老師吃飯,他們還誇你來着……”

“顧老師,到了。”

他們住的樓層不高,二樓步梯房。

倆人就住隔壁。

顧且行笑笑,但並沒有意識到宋且歌有什麼不對勁,只覺得可能是微信消息的事情讓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是她撤回消息的速度之快,她應該不知道他其實已經看了消息了。

且歌正要開門,她爸爸就開門出來了,手裡一袋垃圾。

剛剛,且歌不是在垃圾桶旁邊丟垃圾了嗎?

且歌爸爸已經快一個月沒看到顧且行,見到他就趕忙打招呼,一口一個顧老師回來啦,聽聞顧且行說明天就要搬走了,就立馬邀請對方明天中午到家裡吃飯。

他看了看且歌,就答應了下來。

後來的午飯且歌表面倒是平靜,大大方方祝福他的顧老師求學順利,而顧且行也爲她高考加油。兩個家長看在眼裡,一口一個稱讚顧且行優秀,讓且歌學着點,但他們卻不知道倆人內心的躁動。

這是他們四年前的最後一餐,吃完午飯顧且行就走了,是易清來接的他。

江城在A市隔壁,隔着一百多公里,而顧且行的家在A市,要飛的航班也是從A市出發。

一年前自己送女朋友,一年後前女友送自己,可真行。且歌這麼想着。就關掉了窗,鎖上了門,悶頭大睡起來,任由微信數條消息增加。

其實他也知道,顧且行敲過她的房門,說着一些道別的話,但是說了什麼她選擇性不去聽,把耳機音量調到最大聲就睡了。

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四年,再無聯繫。

一個以爲自己是個過客,以爲自己是單戀,本就是兩條相交線,交點過後自然會越離越遠,識趣退出是對自己最好的慰藉。一個以爲時光不會將一切洗滌,待回國時如果她還在對岸,當他鼓起勇氣往對岸望去就能有迴響,但卻不曾想,時光真的會帶走一切,回憶終會變成虛妄的過去,握不住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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