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說下去了!”韓星衝大牛擺了擺手:“謝謝你,我相信你是出於一個良好的願望,也相信你有一顆與人爲善的心。(小說~網看小說)所以我要謝你。至於你的背景,我相信,在你背後的應該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代我向他轉告我的謝意和歉意,就說我讓他費心了。再會。”
看出了大牛的意圖,韓星自然而然有了自己的判斷。在他看來,這事十有**是林正祥乾的。他是唯一知道自己行蹤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對自己如此盡心的人,儘管,以前曾有過那麼多的恩恩怨怨,可他依然相信林正祥的人品。基於這樣的判斷,大牛不過是林正祥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枚棋子,其目的應該是保護或者是幫助自己。以林正祥的能量,僞造一張《人民日報》也許有困難,但製造一張《沂蒙晚報》這種地方晚報就太小兒科了,至於具體情況,他不想了解更不會去追問大牛的背景,如果有必要,他會告訴自己的,反之,自己問也沒用。所以,他不想在這裡再糾纏下去。
“請等一下。”大牛也平靜了下來。“韓星,既然你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想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朋友,我的背後更沒有你什麼朋友,當然,我也一定不是你的敵人。但你必須明白,這七年來,你的背後並不平靜,想幫你的人、想害你的人都有,也有像我這樣既不想幫你也不想害你只是默默地觀察着你的人。也許你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吧。至於我今天的行爲,只能解釋爲失職。我默默地觀察了你七年,今天是我第一次失職,也是最後一次,因爲我已經完成我的使命了,坦率地說,七年來,我並沒有發現你任何過人之處,唯一的優點,就是對你的女朋友非常盡心,非常負責任,這讓我對你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畢竟我們有相似的命運,所以,纔想和你說兩句心裡話,這純屬我的個人行爲。至於報紙上報道的事情,你可以去查證一下,很容易的,一個延續了七年的故事,而且是關係至人命的故事,是做不得假的。今後,你好自爲之吧。對不起,耽誤了你寶貴的時間,你可以走了。”
“我……”聽了大牛最後的話,韓星猛然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下,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搖搖頭,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唉!”在他的身後,大牛非常惋惜地嘆了一口氣,從韓星最後一句沒有說出的話裡,他能夠判斷,韓星的方寸已經亂了,自己,幾乎就要成功了,可他現在已經沒有認何可以打動韓星的手段了,一切只能靠韓星自己來選擇,至於結果,大牛隻能抱着一種悲觀的觀望態度,一條運轉了七年的軌跡,有着太大太大的慣性,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扭轉得了的。
次日上午,九點四十八分。
和平常一樣,韓星揹着一個挎包,急匆匆地走出了鎮海區政府招待所的大門,往區人民醫院趕去。區政府招待所就在區政府大院的對門,離醫院很近,要走十分鐘,中途,他要到一家早點攤買一杯豆漿,一個餈飯。所謂餈飯,就是白米飯裡裹着雪菜,還有一根香腸,味道不錯,價錢也便宜,和豆漿加起來只要三塊錢。這是他的早點,也是他的午飯,整天的時間,他都要在醫院陪着晶晶,一直到晚上十點,然後出門到夜排檔吃別人眼裡的宵夜,他的晚餐。
七年來,他的生活就是這麼規律,每天吃飯花十八塊錢,抽菸花十塊錢,十元一盒的利羣,還有就是買幾件必要的衣服,這就是他的全部開銷。剩下的,他要給晶晶付醫療費。
對韓星來說,經濟上他的壓力倒不大,來海洲的時候他向林正祥要了二十萬,存在銀行裡,那時的醫藥費還不象現在這麼貴,晶晶的病主要是住院理療,費用基本上是病房費、維持生命的營養費和常規的護理費,二十萬維持了三年多,其間,林正祥又給他匯了三次錢,每次十萬,靠這筆錢,加上他的工資,已經足夠了。
韓星到海洲以後,林正祥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關心一下他的工作和生活,但韓星並不熱情,問什麼說什麼,不問拉倒,倒不是對林正祥有意見,而是他現在已經心如止水,什麼人都不想搭理,什麼人都不願接觸,林正祥也不例外。林正祥應該是明白或瞭解他的心思的,也就不煩他了。
在海洲,韓星生活得異常超然。他沒有朋友,也沒有仇人;沒有麻煩,也沒有應酬,象生活在世外桃源中一樣,當然,別人不可能做到這樣,但他有條件。
韓星帶着晶晶到鎮海,並沒有按慣例事先跟區委打招呼,而是由林正祥秘密安排他的機要秘書帶着一輛救護車和幾名醫生護士,等深夜林清雅回家以後,直接把人擡上救護車,從北京出發,在路上走了十六個小時,第二天下午四點,救護車駛進鎮海區人民醫院,先辦理完住院手續,把晶晶安頓下來以後,韓星讓林正祥的秘書安排幾名醫護人員吃了一頓晚飯就讓他們回北京了,而他本人連晚飯都沒有吃,直接趕到鎮海區委,找到了區委張書記,兩人談了半個小時,就確定了韓星七年的生活狀態。
韓星的到來,是讓張書記有些無奈的。本來,宣傳部長這個缺他已經報了區委辦的主任,而且市委也沒說什麼,都考覈了,可就是前天晚上,兼任市委副書記的市委組織部部長給他打了個電話,說省委準備安排下來一名年輕幹部,姓韓叫韓星,這樣,就只能犧牲那個區委辦主任了。既然這麼定了,張書記也沒辦法。
見了韓星,張書記態度由無奈轉爲吃驚。他知道來的是個年輕幹部,估計應該在三十出頭,現在,省裡經常下派一些三十出頭的年輕幹部到基層鍍金,這也不足爲怪,可他萬萬沒想到,韓星居然年輕到如此程度,閱人無數的張書記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韓星怎麼看都不超過二十五歲,何況韓星本來就是個白面書生的形象,顯得很年輕,實際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就算是二十五歲,工作也不過三年,居然就讓他到區裡做了副處級的領導幹部,張書記頓時覺得自己老了許多,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張書記的吃驚並沒有到此爲止。在他想來,這樣的年輕人,要麼是很討領導喜歡八面玲瓏如魚得水,要麼是家庭背景深厚春風得意趾高氣昂,可韓星都不是。張書記奇怪地發現這個年輕人給他的印象居然是寂靜得如一潭沒有絲毫流動的水,未死卻已不活,他似乎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無論對他說什麼,他都一概唯唯稱是,最後,張書記想作出一副關心的態度,想旁敲側擊瞭解一下他的情況,也被他推得乾乾淨淨:“我的個人情況以後有時間我會單獨向您彙報。今天我還有點特殊情況,這次到鎮海,我是帶着妹妹一起來的,她身患重病,還沒有醒過來,剛剛在區人民醫院辦完住院手續,我馬上得過去一下。另外,我還想跟您請個假,我妹妹住院這段時間,我可能要到醫院去陪她,這邊的會議啊集體活動啊什麼的,我就不參加了,您看行嗎?”說完,韓星就已經起身準備告辭了。
人家妹妹重病,而且是昏迷不醒,現在要請假,做領導的能說不行嗎?而且,這麼大的事情,張書記也理解,儘管心裡有點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個有如此強硬後臺的年青幹部居然會在走馬上任的時候把病重的妹妹帶在身邊,可口頭還是說:“你的妹妹身體不舒服啊,那你快點去吧,這是我官僚主義啊,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到醫院去看看她。”
“謝謝您的關心,您工作這麼忙,要是因爲我妹妹生病這點小事耽誤您的時間,那我可就無地自容了。”韓星的話說得很真誠,他的確不想因爲自己的私事影響領導的工作,在張書記的耳朵裡聽着也還算受用,但是,這個青年給了他太多太多的疑問和不解,他不去看一下,心裡又怎麼能踏實呢?第二天,張書記還是在新任區委辦主任、他原來的秘書陪同下,帶着禮品和禮金及部分四套班子領導到醫院去了一次。一切都像韓星所說的一樣,他的妹妹的確是重病住院、昏迷不醒。這次探視,對韓星來說還是很有用的,院方的領導很快就知道,患者,是新任區委常委、分管文教衛的韓部長的妹妹,此後對晶晶的治療和照顧自然是更加上心。只是張書記還是沒想到,他妹妹住院居然比他的任期還要長;韓星的這個假,居然請了七年,到現在,已經伴了三任的區委書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