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澈清眸橫了她一眼:“誰說是你乾的,分明是百里冰咎由自取!跟你有什麼關係。”
姜冬竹擡眸,笑了笑道:“說得也是,若非他們強搶,什麼事都不會發生。”起身提了放在旁側的鳳離劍,道:“我得走了,免得回去晚了,再多一頓無妄之災。”
聞人煊不解地看向自家兒子,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聞人澈道:“那位天下第一位美人,遭了冬竹的暗算,今日午宴時被皇上當場臨幸,成了當今皇上的寧妃。”
聞人煊驚訝不已地望向姜冬竹:“沒想到冬竹還有這本事?義父以爲你只會殺人,原來也有心計這東西啊,去了一趟百里家,長本領了呀。”
姜冬竹俏臉微窘,囁嚅道:“近墨者黑,在百里家我若想活命,就得自己適應。”
聞人煊嘖嘖稱奇:“冬竹真是越來越令義父寡目相看了,哪日你能當場臨幸了這小子,義父纔是真的佩服你!”
姜冬竹嘴角連抽:“……”
聞人澈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起身道:“冬竹,我跟你一起回百里府。”
姜冬竹道:“不用,我自己會處理。”
聞人澈微一沉吟道:“冬竹,有件事我尚未跟你說,我早已派人去禿苗山請吳伯堯來聞人山莊配製解藥,這一兩日就會到,讓他在我跟前配製解藥我才放心。等解決了你身份的問題,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夫了,這個你心裡要有數,既然是你的未婚夫,許多事情,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插手了。”
姜冬竹低下頭去,他說這話,難道要直接插手她與百里家的爭鬥麼?他急巴巴地取了解藥,卻沒有動靜,但她堅決地相信他,只道他另有打算,原來他的打算是請吳伯撓親自來配製解藥……真是有心了。只是未婚夫啊,話說,她還一直未見着親生爹爹,上次她瞎了一雙招子看錯人,這一回一定要親耳聽到爹爹同意的話。
“眼下我還是百里敬的女兒,少主還是不要直接出面的好。”
聞人澈輕哼一聲,道:“今日在皇宮,我們與百里敬近乎翻臉,他與百里冰在皇宮大大出醜,這口氣總要撒到你頭上的。”微微一頓道:“你跟趙志先回百里府,我隨後便到。”
姜冬竹一想不錯,今日百里敬少不得要發飆,若單打獨鬥,雖打不過他,倒也吃不了大虧,但那是百里家,又豈會讓她單打獨鬥,最重要的是,百里敬又豈會容許自己的女兒對他動手,那才叫折損面子。點了點頭,對聞人煊道:“義父,我要先回百里府了。”
聞人煊輕嘆一聲,“冬竹還真是命苦,整日被那老賊折磨,早晚有一天,咱們要雙倍討回來。”
姜冬竹笑道:“是,不過現在我有命活就已經很好了。”說着朝義父抱拳告辭。
聞人澈吩咐無塵備馬車,很快從聞人山莊出發。
百里府。
姜冬竹望着堂上的百里敬和大夫人。轉目再瞧一下,旁邊站着的百里家的諸子女。她輕輕擦汗,人這麼齊,這是要對她家法處置麼?
在大家衆目睽睽之下,百里敬喝道:“跪下!”
姜冬竹穩穩站着,紋絲不動。表情微愕地看他:“今日好歹也是二姐的大喜之日,女兒犯了什麼錯,竟惹得父親在大喜之日要教訓女兒?”
百里敬聽她不停地提大喜之日,那臉色鐵青得就跟那長滿青苔的石板似的,要多青有多青,要多綠有多綠!一拍桌子喝道:“跪下!”
姜冬竹冷笑:“父親不說明原因,女兒不跪,殺人還得有個原因,父親總是這麼不分青紅皁白,難怪會被聞人少主當面嘲笑!”
百里敬氣得手都哆嗦起來,咬牙道:“霜兒你別逼我親自動手!”
姜冬竹擡眸看他:“父親若不顧念父女之情,女兒自然沒什麼好怕的,父親不是已經開始懷疑女兒不是親生的麼?既然都不當我是女兒了,我何必要以女兒的身份聽父親之命?”
百里敬微怔,轉目瞧向百里瑾,消息是兒子帶進府的,他並未去證實,何況這幾日的心思一直都在百里冰身上,哪知今日出了這等意外,所以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這個四女兒。
“你是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自會查證,但現在,你還是我百里家的女兒,就算是死,也只能是百里家的鬼。”
姜冬竹不以爲意地笑笑,道:“我猜父親今日大發雷霆遷怒於女兒,應是爲二姐在皇宮失禮之事吧?”
她一提皇宮,百里冰立時美面通紅,怒瞪向她:“四妹敢說今日之事跟你無關?”
姜冬竹平靜地道:“二姐,今日宴廳不止小妹一個人,還有文塘皇帝爲證。再說五名太醫驗過所有酒菜碗筷,並無問題,小妹實在不解爲何二姐和父親非要遷怒於我?”
百里冰指着她怒道:“誰知道是不是你通過聞人少主買通了那些太醫,故意做僞證的?”
姜冬竹秀眸掃過正堂所有人,臉色冷下道:“父親掌控龐大的百里門,見多識多,才智自然也不跟家中這些小女子一樣,那我請問父親,可也是跟二姐一樣想法麼?”
百里敬瞧着她冷肅的眸子,這神采和凌厲,跟半年前的百里霜哪還有半點相似之處。“你二姐發生這等事情,唯有你的嫌疑最大,你一定忌恨那日她強奪了你的鐲子,故意報復你二姐,害她出醜!”
姜冬竹冷笑:“我還是那句話,我若不顧姐妹情份要害她,就學她與土匪勾結要送我當押寨小妾或者進青樓,不會拐着彎兒送她進富貴之家!有道是捉姦成雙,拿賊拿贓,父親這般無憑無據,便扣這般大一個屎盆子我頭上,還想讓我恭敬接着,怎麼可能?!”
說着凌厲目光轉向百里冰:“二姐被富貴權勢矇住眼,又怕被文塘皇帝娶回文塘當妃子,情急之下朝皇上撲過去,以二姐之美自然撩撥的皇上難以自制,當場就要了你!你事後後悔,便想將所有事情賴到我頭上,還真是將我當軟柿子捏呢!”
百里冰被她一番搶白亂說,頓時氣得美臉紅白不定,美目蘊淚,顫道:“你胡說八道!沒有的事,明明是你害我……”
姜冬竹哼了一聲:“我害你?我與文塘皇帝坐在你對面,親眼瞧着你撲到皇上懷裡,就算我的一雙招子全瞎了,難道文塘皇帝也瞎了麼?當時二姐的狐媚之態莫說皇上心動到難以自制,便是連文塘皇帝都把持不住,不由自主的向你走去……”
說到此處,堂上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氣,目光一齊轉向百里冰,眼裡透着輕蔑。
百里敬倏地起身,身形一晃便站到她面前,擡手就要打她。姜冬竹早就防備他惱羞成怒會暴起,鳳離劍並未出鞘,便連劍帶鞘刺出,百里敬身子急彈後兩尺,喝道:“你竟敢跟我動手?!”
姜冬竹道:“我只是自保而已,若真要跟父親動手,豈會不撥劍?”
百里敬目光落在她的鳳離劍上,冷哼一聲道:“我警告你,莫要誣陷自己姐妹!”
“我只是說出實情,若父親認爲是我誤諂了二姐,可以去找文塘皇帝對質。”姜冬竹面無懼色地道:“我知道父親是在怪我沒照顧好二姐所以遷怒,本來女兒還在顧及維護二姐的顏面,如今卻是不說不行了!當時我所以無法攔着皇上與二姐……就是因爲是二姐自己撲到皇上懷裡去的,此事父親也聽文塘皇帝說過,確實是她自己撲進去的,我當時是被嚇呆了,就以爲二姐在太后宮裡發生什麼事,所以改變了主意,想嫁於皇上。對二姐的心思,女兒是一直琢磨不透。”
衆人頓時沉默,連大夫人都懷疑地望向百里冰。
百里冰失魂喃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爹,娘,我真的沒有,我當時完全不知道做了什麼……”
“二姐當時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瞧見二姐撲向了皇上,然後文塘皇帝也想撲過去分一杯羹……我就只好強抓着文塘皇帝出來,不讓他破壞二姐的好事,若非我見機快,兩個皇帝……父親想想,事後,二姐還有命活嗎?”
百里敬頓時啞口無言,大夫人也失望地望着愛女,長嘆一聲。
百里雪見狀哼笑一聲道:“二妹心氣素來就高,或許就是瞧不上皇子們,想一步登天呢!父親,女兒說句公道話,關於四妹身世的謠言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以後的事,就眼前來瞧,既然太醫們當場驗過酒菜碗筷沒問題,那就是二妹自己所爲,就算事後後悔了,那也無法了,何況二妹已被皇上欽封爲寧妃娘娘,榮耀富貴一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百里冰聞言失控哭叫:“我不要嫁給皇上,我不要啊!大姐願意你去嫁啊!你不是嫁不出去嗎?!”
大夫人喝道:“冰兒住口!”
百里雪臉色一僵,冷聲道:“我倒是想當寧妃娘娘,可惜皇上寵幸的是二妹,不是我!”
“你就是巴不得我過得不好!”百里冰怒衝過去,一副潑婦的模樣就要打她。
百里雪也翻了臉,就要跟跟百里冰動手。
“夠了!別吵了!”百里敬怒喝道:“事已成定局,冰兒已被封寧妃,這是改不了的事實!哭什麼嚎什麼!反正是嫁人,嫁誰不一樣,只要在皇家,只要手段高,還不任你翻雲覆雨,想如何就如何?”
百里冰頓時安靜了下來,擡袖輕拭淚痕,悽然一笑,不錯,嫁哪個不是嫁,聞人澈看上了百里霜那賤人,四皇子和三皇子對她搖擺不定,而且至今瞧不出誰能被立儲,跟了皇上,至少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她本來志在皇后之位的,如今卻成了老皇帝的妃妾!
“爹,今日之事,必是四妹爲我倒酒之時動了手腳!要我進宮當妃子可以,父親必得重重責罰了她!爲女兒出了這口惡氣!”說着手指指向姜冬竹:“我是認定了此事跟她有關的!父親若是不答應,女兒反正清白已失,也無顏活在世上,寧自刎而死也絕不進宮!”
姜冬竹扯扯嘴角一笑,以死相逼啊,嘿嘿,她倒是希望百里冰就此自刎去佛爺!陽間已經盛不下她了,所以去陰間去吧!眸光一轉瞧向百里敬,只見百里敬一臉的陰沉,狠毒的目光盯着她。
百里雪哼了一聲:“二妹這是要挾父親,無憑無據非要置四妹於死地!二妹真是完全不顧念姐妹親情了!”
百里冰哈哈狂笑起來,美面猙獰:“大姐少在此假仁假義!誰跟她姐妹親情,她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還不一定呢!若是冒充的,便是就地殺了又如何?我落得今天的下場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若不重罰她,我就是寧死不進宮!”
百里瑾突然道:“不就是一個庶女嗎?大哥替你教訓她!”話音未落,長劍已要出鞘,直刺姜冬竹面門而來!
姜冬竹身子拔起,直直向後縱去,鳳離劍出鞘,如矯龍探海般運邊生生格開!百里瑾的長劍也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兩劍相交,只聽“錚——”地一聲刺耳響聲,兩人同時撤劍。
姜冬竹身如輕燕,身形一晃,倏地繞到百里瑾身後,使了一招幻影斬魔,痛下殺手!是的,她怒了,失控了,所以她痛下殺手,打算將這個與百里敬一起害得母亡父盲的百里瑾一劍殺死!她不願再跟這一家人糾纏,這一個個都對她下殺手,這與直接反出被追殺有區別嗎?!
忽覺身後傳來一陣凌厲掌風,暗叫不妙,她只顧一時痛快,忘記百里敬這隻厲害的老狐狸了!當即迅猛撤劍反刺,終是晚了一步,她什麼都顧不得了,雙目一閉,“刷”地使出幻儀劍法的殺手鐗“幻龍必殺”,身子駕空,如猛龍般竄出!
在百里敬貫注九成真力的一掌下,緩後一步使出此招,是拼了兩敗俱傷的打法,她是惜命,但若明知性命難保,便寧願漁死網破!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她那一劍也刺空,卻聽“啪”地一聲,跟着疾風打在臉上,旁邊那幾位嫡庶女和三夫人便如斷線風箏般大叫着倒飛出去,分別跌撞桌上牆上。
她擡眸驚喜,少主?!她竟忘了少主說隨後便到!有他在,豈會任她被百里敬那老賊打傷打死?
劫後餘生,心有餘悸,今日鬧成這般,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她秀眸餘光一瞄,瞥見百里冰正艱難地扶椅而起,百里瑾正忙着奔過去攙扶百里冰,她頓時心生毒意!
長劍一撩,直刺百里瑾後心而去,百里瑾也是頂尖的高手,聽到後面有人偷襲,立時揮劍反擊。冬竹運了十成內力,鳳離劍直直迎上百里瑾的長劍。百里瑾原就是遭偷襲倉促還手,力道上失了優勢,再加上根本未想到姜冬竹竟用了十成內力朝他斬來,兩劍相交,被她巨大的內力一震,長劍竟然把持不住脫手,“錚”地一響,長劍向後飛出。
跟着聽到身後的百里冰“啊”地一聲慘呼,百里瑾急忙轉頭瞧去,只見自己脫手的長劍竟然緊貼着百里冰右側額角而過,一時間,首飾落地,青絲紛飛,百里冰的額角竟也被他的長劍劃破,鮮血直涌。
百里冰捂着傷口尖叫不已。大夫人見狀,驚呼大叫:“來人!來人!”
百里府的護院們聽到大夫人驚叫,立時蜂涌擠進正堂。聞人澈頭也不回,左掌揮出,巨大的掌風旋渦將衝進來的家丁護院盡數拍出,院裡登時慘叫一片,掌間內勁一吸,房門“啪”地合上。
“冰兒,你的額角受傷了!”大夫人瞧見鮮血自百里冰的手指間溢出驚叫着:“你們傻站着做什麼,快去找大夫找傷藥啊,這如果毀了容,如何進宮?!”
百里雨木呆呆地站着,一動不動,三夫人也無動於衷。百里雪摸摸自己被撞傷的額頭,冷笑一聲:“母親只瞧見二妹受傷,只怕二妹毀容,可曾瞧見女兒額頭上的傷?”語畢,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房內打成一團。
百里瑾忙掏出雪白汗巾爲百里冰擦拭傷口周圍的鮮血,卻見傷口夠深,鮮血難以止住。他常行走江湖,身上常備着治傷的金創藥,於是忙掏出金創藥爲百里冰敷傷。
“大哥,我的額角……會不會毀容?!”百里冰嚇得嘴脣都哆嗦了。
百里瑾輕嘆一聲,轉頭瞪向姜冬竹,見她正冷冷瞧着百里冰額上的傷口,不由大怒:“百里霜,你今日是不是打算反出百里家?”
姜冬竹冷冷看着他,淡淡地道:“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你們這些想殺我的人!她那傷必會留下疤的,是治不好的!是你毀了她的一生!”
“啊——”百里冰聞言抱頭尖叫,“我不要毀容,我不要!大哥,是你傷了我,你要負責治好我!你毀了我……你毀了我!”
百里瑾眼見最疼愛的妹子抓狂失控,對他又叫又打,極爲不耐,伸指點了她的穴道,令她委頓在地,繼續給她塗補金創藥。“百里霜,你會得報應的!”
姜冬竹哈哈一笑,厲聲道:“百里霜已經得到報應了,下一個說不定就該輪到你了!”
百里瑾奇怪地看她一眼,轉回頭來,悄聲安慰百里冰:“你別怕,那賤人當初太陽穴處的傷口更傷,也未見她毀容,你放心,大哥絕不會讓你留下疤痕的,大哥會去爲你求得那消疤美肌膏,有了它,怎麼可能留疤。”
百里冰美眸裡的恐懼似乎減輕,只是穴道受制,有口不能言。
姜冬竹撩開額角的的劉海,露出太陽穴上有些觸目驚心的傷疤,笑道:“你們瞧瞧我這傷疤還在不在?百里瑾,你當真以爲消疤美肌膏那麼容易得到?”
百里冰眸光落在她額上,眸底立時露出恐懼,驚恐看着百里瑾。
百里瑾道:“二妹莫怕,憑百里門豈會連個小小的消疤美肌膏都找不來……”
忽聽百里敬叫道:“聞人澈,且住手!”
他上午本就被聞人澈的內力震傷,現下更不是他的對手,只與他拆了十餘招,便急退三步,喝道:“聞人澈,你當真要跟百里門翻臉嗎?”
聞人澈見他罷手後退,當即收回手來,清冷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地看他:“我只管她的生死,誰動她我殺誰!”說着目光轉向姜冬竹。
百里敬哼了一聲道:“誰說我要殺她?”
“我瞧見的。”聞人澈冷聲道。
“聞人澈,你莫要仗着武功高便恃強凌人,百里門可不是你恣意撒野的地方。”百里敬說看了姜冬竹一眼:“她是我的女兒,我想怎麼管教她是我的事,便是天皇老子也管不了我管教女兒!”
聞人澈淡淡地道:“天皇老子管不得,我卻非要管,只要有人敢動她,必殺!”
百里敬那個氣啊,可是眼前打又打不過他,總不能爲了一個百里霜,便下令衆門徒與聞人山莊血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