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睡前一直記掛着司瓊枝的事,想着翌日要早起,在她上班之前去看看她。
不成想,顧輕舟六點多起來時,傭人說司瓊枝已經走了。
“她今天是四點的早班。”傭人道。
顧輕舟沒說什麼。
傭人反而是跟顧輕舟閒話了幾句:“太太,這個工作未免太累了。瓊枝小姐時常在醫院兩天,她說什麼48個小時輪班。很早上班、很晚下班,都是常事,哪裡是大小姐該做的事?”
顧輕舟道:“這是救死扶傷的大事。”
“有那些男人嘛。”傭人道。
顧輕舟就站住了腳步,看着傭人,笑道:“您羨慕男人能當官,能從政,能決定我們女人的命運嗎?
正是因爲小姐這樣的辛苦,奠定了女人在這些行業的地位,將來咱們的女兒,也能活得像男人那樣有尊嚴。
這是功在千秋的。如此好的機會,不拼命怎麼行?別說我的女兒,就算是您的女兒,也不願意什麼都讓男人替她做主。”
傭人想了想,道:“太太說的是。”
顧輕舟沒見到司瓊枝,倒是引發了自己的聯想。
她想到昨天司行霈的玩笑話,說讓她來做新加坡的長官。
這件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實現,第一是暫時沒這個機會,第二是顧輕舟到底太年輕了些。
隨着他們在此地紮根、隨着顧輕舟的年紀逐漸增長,她的社會地位更受肯定。
假如她做了長官,她可以在政策上做些改變,讓女人可以和男人平起平坐。
時代已經變了,再過十幾年,也許女人就能在體面的行業裡自謀生路了。
像瓊枝那樣,活得極其辛苦,但是脊樑骨是筆直的,天地間有自己的一個位置。
有了地位,纔有尊嚴。有了尊嚴,纔是真正的自由。
她懷着這樣的想法,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卻聽到了浴室裡的水聲。
她一進門,看到司行霈把他的兩個兒子都仍在浴缸裡,任由開閶和雀舫撲騰,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要嗆死他們。
顧輕舟連忙撈起不停下沉的開閶,氣急敗壞:“你作死麼?”
“小孩是會游泳的。”司行霈對顧輕舟道,“新加坡四面環海,如果他們不會游泳,將來很危險。”
“游泳可以慢慢學。”顧輕舟道。
司行霈不以爲意:“我看雀舫遊得挺好。如果你放下開閶,他也能遊。”
淺淺的浴缸裡,雀舫似乎能找到一種平衡。
因爲雀舫平時就愛動,胳膊腿有勁,他玩得不亦樂乎。
顧輕舟:“......”
她真應該放手了。
說好了讓司行霈教育孩子,顧輕舟覺得自己總是質疑他的這種態度,挺討厭的。而且將來孩子大了,能聽懂她的話時,也會把她當成退路。
到時候,司行霈的教育就會失去威信力,孩子只會被教育得不倫不類。
她果然放下了開閶。
無可奈何中,她想起了司行霈的那句話,脫口而出:“行吧。”
做父母,她和司行霈都是新手,再也沒人諄諄教導她,只能跟這個不靠譜的男人一起,慢慢摸索。
開閶在浴缸裡嗆了好幾口水,還是無法像雀舫那般靈活。
司行霈卻不先管孩子,而是看上了孩子他媽,因爲顧輕舟抱孩子的時候,單薄衣衫被水打溼了。
衣衫薄得幾乎透明。
“別胡鬧!”顧輕舟受不了他的目光,抱胸逃了出去。
孩子們玩了一早上的水,開心與否顧輕舟不知道,畢竟才那麼小。不過,兩個人都累壞了,睡得特別沉。
司行霈看着兩個兒子的睡顏,問顧輕舟:“這麼小,粉嘟嘟的,你能想象再過十幾年,他們會變成不折不扣的混賬嗎?”
顧輕舟:“......”
司太太感覺這兩孩子能在他們父親的折磨下好好長大,也算是見過腥風血雨了。
顧輕舟每天有好幾個小時,總是想掐死司行霈。
好不容易消停了,顧輕舟讓他去找司督軍,他們父子還有很多話沒說。
等到了下班,司瓊枝準時回來了。
“......讀書會怎樣?”顧輕舟問她。
司瓊枝的臉色暗淡,之前的容光煥發全不見了:“還行。”
“怎麼了?”顧輕舟沒有再繼續顧左右而言他,直接問。
她端詳着司瓊枝的神色,覺得她不像是惱羞成怒,更像是心灰。
如此說來,就不是裴誠未經允許親吻了她這點小事了。
顧輕舟摸不準。
“沒事。”司瓊枝低了頭,十分敷衍道,“大嫂,我太累了,早上四點多就起了。上午老師的手術,我又去做了助手,現在真的好累。”
顧輕舟不好攔着不讓她走。
司瓊枝離開之後,顧輕舟給裴家打了個電話。
裴家的人說裴誠今天要值班。
顧輕舟有裴誠辦公室的,就直接打了過去。
“瓊枝看上去不太高興,沒事吧?”顧輕舟問。
裴誠道:“應該沒事的,司太太。”
“你沒有欺負瓊枝吧?”
“豈敢?”裴誠苦笑了下,“勞您記掛了。”
顧輕舟旁敲側擊,裴誠卻是閉口不答,只是不停的敷衍。
如此看來,這兩個人是遇到了大問題。
不過,顧輕舟每天都很忙,也沒空時時刻刻琢磨她小姑子談戀愛的事。
她幫着二叔全家找房子。
然後,護衛司署的牛懷古還來找顧輕舟。
“......我跟裴家不熟,您比較熟悉些,您幫幫我。”牛懷古道。
牛懷古有個兩歲的兒子,常發癲癇,在西醫院住了很久,花了不少錢。醫生建議他們去英國看看。
可牛懷古在英國沒熟人。
他一來是經濟上拮据,畢竟靠着護衛司署的那點薪水,都不夠養家餬口;第二是他沒門路。
他想讓顧輕舟引薦,求裴家的人給他推薦一個英國的醫院。
他也缺錢,卻也不好意思找顧輕舟借。
顧輕舟聞音知雅意,道:“我去裴家問問,您先回去吧。”
她去了趟裴家,拿到了一封裴家大老爺的親筆信,又拿了一張支票,去了牛懷古家。
“這是裴家的介紹信,你們直接去倫敦。”顧輕舟道,同時又拿出了支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給孩子看病的,將來你慢慢還給我。”
牛懷古和他太太都很感激,沒有虛僞的推辭。
就在此時,護衛司署的警察找上門了:“局座,白長官找您,您快點去司署看看吧。”
牛懷古一驚。
顧輕舟也問:“怎麼了?”
“司長官。”警察也給她敬禮,“咱們華民區內的人失蹤了,沒有給咱們報警,直接報到了總督府。
總督府的人很生氣,覺得護衛司署辦事不力,讓報案人去打擾他們,懷疑咱們平時懶政。”
牛懷古聽得目瞪口呆。
總督府那些人,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懶政?“誰失蹤了?”顧輕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