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嫂修養半個月,身子養好了,性格卻懶散了。
“家裡瑣事交給其他人吧,你也做做老太太,享享清福。”司行霈道。
“也好,養養筋骨,將來給你和太太帶孩子。”朱嫂笑道。
司行霈說:“這話纔是正理。你纔多大年紀?以後還有四五十年的好日子,別說替我帶兒子,帶孫子都使得。”
朱嫂這次生病,意識到她老了,真不能拼命了,需得珍惜身子骨,能養就好好養。
“好,好!”朱嫂道,“將來看着你兒孫滿堂,我到了地下也跟你姆媽有個交代了。”
顧輕舟陪同着她,每天都要去散散步,買買菜,還要去趟阿瀟家。
阿瀟兩口子搬了出去,就在司行霈官邸的后街,從後門進出不過十來分鐘的路,很便捷。
夕陽西下時,顧輕舟會挽着朱嫂回家,身後另有年輕強壯的女傭拎籃子,裝了滿籃子的新鮮菜蔬。
顧輕舟是非常快樂的。
平常的小事,竟是這般溫馨,她聞到了空氣裡彌散的花香。
在平城小住,顧輕舟時刻留意太原府的動靜。
平野夫人卻沉寂了。除了她的工廠,她什麼也不做了,真像個安靜守寡的模樣。
顧輕舟就安心了幾分。
朱嫂問她:“在太原吃得飽嗎?”
“吃得很好,現在我不客住旁人家了,有辛嫂照顧我們的飲食。”顧輕舟道。
辛嫂是平城過去的女傭,朱嫂對她很熟悉。
“那就好,她做事踏實,有她照顧你們,我就放心了。”朱嫂道。
她不催促顧輕舟快回來。司行霈告訴過她,顧輕舟還有正經事做。
太太的正經事,比少帥的命都重要。朱嫂沒辦法幫襯她,只能不添亂。
“嶽城的夫人走了,少帥心中放下了一大心病。”朱嫂道。
她說的是司夫人蔡景紓。
朱嫂又問:“她是真死了吧?沒有其他陰招吧?”
“是真的。”顧輕舟給她吃定心丸,“她生病了......”
“她也年輕,怎麼會那麼容易生病?”朱嫂又問。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司夫人,怕她假死,將來再禍害司行霈。
“司慕去世之後,她精神就一直不太好,身體也不好。司督軍又和她決裂,她失去了希望。”顧輕舟道。
一個人求生的意志全沒了,身體就逐漸垮了。
朱嫂不再追問。
她徹底放心了。
司夫人去世的消息,她知道了,高興中帶着忐忑,怕不真實。
司行霈回來過幾次,朱嫂卻找不到機會問話,因爲他在家的時候太少。
哪怕是回來了,也是累得不輕,鞋子都不知道脫就躺在牀上。第二天,卻又不知什麼時候起牀走了。
朱嫂都逮不住他的人。
如今,朱嫂聽顧輕舟這般解釋,徹底放下一樁心事了。
“太太,你在外安心,家裡我會替你照顧好。”朱嫂道。
顧輕舟用力點點頭,心中格外的安寧。
半個月後,顧輕舟和司行霈回到了太原府。
一回來,程渝就跟顧輕舟八卦:“葉家的二小姐丟了。”
顧輕舟和司行霈才下飛機,有點風塵僕僕。
聽聞這話,他們倆一時間沉默。
特別是顧輕舟,太多的東西在腦子裡一瞬間炸開,理不出頭緒來。
她不接話,程渝還以爲她不相信。
“是真的!”程渝語氣肯定,“葉督軍不是在練兵嗎?等他回來時,葉小姐已經不見了十天。”
司行霈坐在沙發上。
他不甚在意,把腳高高搭在茶几上,弄得滿桌的灰塵和泥土。
“葉家其他人呢?”司行霈問,“葉嫵呢,其他姨太太和傭人呢?”
程渝這幾天也在打聽此事,司行霈的問題,她全部知道。
“葉嫵光顧着談戀愛,沒想起去看二小姐。葉家其他人是不敢管二小姐的,二小姐不見了,輪不到他們說話。”程渝道。
葉姍不回家,葉督軍不過問的話,誰敢擅自多嘴?
葉家內院,就是葉嫵和葉姍姊妹倆當家的。
顧輕舟也坐到了沙發上,不言語。
程渝自顧說完了,發現顧輕舟態度不太對。
聽聞此事,不是都應該驚訝嗎?
“你知道?”程渝雙目炯炯看着顧輕舟,“你知道葉姍去了哪裡?”
“不知。”顧輕舟道。
程渝看她的神色。
顧輕舟瞳仁烏黑,眼神就格外的幽深莫測,她略微低頭,像小扇子一樣的羽睫覆蓋下來,眼珠子更加看不見了,像個女妖。
這個時候的顧輕舟,渾身散發出冷意,情緒莫辯。
“真不知?”程渝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顧輕舟嗯了聲。
真不知。
“那......”程渝將食指按在脣上,不讓自己的話太快脫口而出。
她平常口無遮攔,此刻需得斟酌用詞時,格外費勁。
半晌,她纔想到幾個自以爲好聽的詞:“你知道葉姍出了什麼事,對嗎?”
葉姍勾引有婦之夫,還被對方狠狠打臉,狼狽出逃,此事別說葉姍不想人知道,就是葉督軍,也未必願意聽到。
顧輕舟知道的這個秘密,必須爛在心裡,哪怕葉姍失蹤了。
“也不知道。”顧輕舟說。
程渝再看她。
端詳來端詳去,程渝沒看出什麼秘密,倒感覺顧輕舟的肌膚比她好,毫無瑕疵,嫉妒得有點想撓她。
司行霈慢條斯理,將一根雪茄拿在手裡掂來掂去,並不點燃。
“你們,要不要去趟葉督軍府?”程渝問。
司行霈收回了他的腳,大皮靴落地,一聲重響。隨着這靴跟落地的聲音,司行霈已經站了起來。
他衝顧輕舟伸手:“走吧,去督軍府打個招呼。”
顧輕舟把手伸給了他,被他帶起。
兩人出門。
路上,司行霈叮囑顧輕舟:“上次聽到的秘密,就爛在心裡好了。葉二小姐不見了,滿城風雨,誰不想知道緣故?
一旦泄露幾分,葉姍的名聲全毀了,王遊川估計也要被牽連。若葉姍平安歸來還好,若是不回來,葉督軍非要斃了王遊川不可。”
雖然王遊川沒什麼錯。
他結婚了,他的絕情和冷漠是在幫葉姍。可一旦葉姍出事,葉督軍是不會這樣講理的。
唯有把秘密爛在肚子裡。
葉姍回來最好了,她肯定也不願外人知曉內情;她若是不回來,無人知曉,此事更不會牽連無辜。
“我懂輕重。”顧輕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