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雪對母親一見到她就問“你是不是把宋家媳婦的帽子弄丟了”絲毫不奇怪, 僅傳遞給母親一個放心的眼神就沒多解釋。
倒是父親問的,她微微詫異。
父親問的是:“你怎麼這麼晚一個人來了?那個宋承懷呢?這次怎麼沒來?”
“爸,他來過?”
“來過, 當然來過。”楚心雲搶着回答:“還跪過祠堂。”
“爸......”程歡雪咬着脣, 凝望着不再巍峨高大卻仍然一臉慈愛祥和的父親, 眼眶慢慢溢滿淚水:“爸, 對不起!”
“小雪......”程父悠悠長嘆, 眼角閃着淚光:“我是你爸爸,就算能力再弱,但至少還有一顆保護兒女的心!你......你就算遇到天大的困難, 爸爸拼了命也總能扛得下來吧?!你這孩子,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
“爸!”程歡雪哽咽着:“爸, 不是這樣的......”當年, 就是擔心父親會拼了一切扛下她闖的“禍”, 才瞞着騙着。父親老實忠厚,確實沒有母親精明能幹, 所以在家裡總覺得低母親一頭。
“爸,他對我很好的。他們家對我也很好!”程歡雪將頭抵在父親的肩窩處:“爸,我們是校友,很多年前就認識了的......我只是不想讓您和哥擔心!”
“唉!”程父再次長嘆:“宋家那孩子,爸爸看對你倒是實心的。要不然, 你這個婚姻, 咱們程家, 死活都不會承認。只是, 既然好好的, 怎麼突然就回來了?吵架了?”
“沒有!”程歡雪立即否認:“爸,我只是太想吃您做的辣子雞和紅燒肉了!”
“你這孩子!”程父無限慈愛地掛了下女兒的鼻子:“還像小時候, 貓兒似的,只知道饞嘴!家裡今天做是來不及了,我讓你哥回來時在外面端回來。新開的那家小黃妹辣子雞,聽說還不錯......”
“爸,誰都比不上您的手藝!”
“程歡雪,說完沒?說完趕緊給我過來!”莫名消失了的程母楚心雲突然出現,打斷了父女二人的溫馨談話。
“媽!”程歡雪賴在父親身旁,不願離開。
“你又怎麼了?女兒長大了,都是做大事的人了,你幹嘛還對她那麼嚴?”程父護着女兒。
“還知道她是做大事的人?”程母狠狠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做大事的人能這般任性,說走就走?”
“媽!我給自己放放假不行嗎?”程歡雪嘟着嘴撒嬌:“普通員工都還有休假呢!”
雖然她從小在母親大呼小叫看似嚴厲的訓斥中長大,但她並不懼怕自己的母親。她那些聲色俱厲的叱喝只是她恨鐵不成鋼的心理體現,誰叫她總是一副懶懶散散隨心隨性的樣子呢?
“你是普通員工嗎?”楚心雲白了程歡雪一眼:“你這次來,和人家宋家人說過了?公司安排好了?”
“媽,你剛纔不是幫我說了嗎?”程歡雪躲在父親身側狡黠地眨着眼。母親在她和父親講話的時候突然離開又突然回來,那唯一的理由就是給宋承懷通風報信。
“你!”楚心雲用食指狠狠戳程歡雪的額頭:“吃了趕緊回去!”
“媽,開車要五六個小時呢。而且,我是座高鐵來的,現在要回去也沒車了!”
“小雪難得回來,你趕她幹嘛?”程父微惱:“我女兒,我還沒點頭呢!她現在只姓程!”
“沒點頭?”程母反駁自己的丈夫:“祠堂跪過了,整個家族上下都收了人家的禮物了。現在誰不知道你女兒嫁了C市宋家?她這樣偷偷摸摸一個人回來,別人還以爲她被休了呢!”
“有這樣說自己女兒的嗎?”程父惱了:“送禮、跪祠堂,不是你授意的嗎?程三能說那些話,你給了他不少的錢吧?一個女兒家要做什麼大事?那麼辛苦那麼累幹什麼?我程福勇的女兒自己養得起!”
“喲喲喲,你女兒不是我女兒,我說說怎麼了?”楚心雲見丈夫真惱了,便軟了下來:“不回去就不回去唄,該心急的人又不是我,就讓你的寶貝女兒在家坐等別人擡轎子來接......”
“咔嚓!”程歡雪沒心沒肺地抓起蘋果滿滿地啃了一口,眯着眼睛享受地咀嚼着,絲毫不關心父母那邊燃燒的戰火。因爲她知道,那戰火哪怕燒得再旺,只要父親以提高聲音,就都熄滅了。
從小,父母之間關於她的戰火一直沒停歇過,但也沒真正燃燒起來。
楚心雲才軟下身段允了女兒不回去,家裡的座機就響了。
“死丫頭,是不是手機關機了?”楚心雲絮叨着,狠狠瞪着程歡雪,慢慢走向座機。
“媽!您料事如神!”程歡雪嬉笑着拍母親的馬屁:“您怎麼知道?”
“哼!這個點誰還會打電話來?除了追蹤你的,還能有誰?”楚心雲漫不經心地提起聽筒:“喂......”
“找你的!”楚心雲用果不其然的眼神盯着自己女兒。
“誰啊?”程歡雪慢吞吞地走過來,對來電者是誰心裡已明白□□分。
“我女婿!”楚心雲將話筒塞給程歡雪,人卻沒即刻離開。
程歡雪稍稍欠身避開母親,纔將聽筒靠近耳邊:“喂......”
楚心雲貼近程歡雪,隱隱聽到“許家”、“出事”、“接你”幾個簡約的字。
程歡雪掛了電話,臉上神情凝重。
“瞞着人跑出來的?”楚心雲斜眼看着沉默不語的女兒,用譏諷的語氣揣度着。
“媽!”程歡雪拖長聲音喊了一聲,轉臉向自己的父親:“爸,對不起,我得回去,有急事。”
“現在?”程福勇疑惑:“不是沒車了嗎?”
“承懷派的車在路上了。”
“公司還是家裡?”程福勇擔心地問。
“爸,不是的。”程歡雪微微笑了一下:“是宋家爺爺的好朋友許家出了點麻煩,我回去看看能幫得上什麼忙不。”
其實,回去不是幫不幫得上忙的問題,而是弄清楚怎麼許傲芙的工程承建單位,居然是萬宇下屬的工程隊。她不記得萬宇與許家的產業有任何公事上的牽連。這幾年,因着許傲芙的態度和許家一直堅持她“宋承懷未婚妻”的身份,但凡與許家牽扯上的業務往來,她都慎而又慎,且極力避免。
而爺爺,竟也是極其贊同她的看法支持她的舉措。可宋承懷在電話裡隱約提到,許傲芙與承建方籤的合約,對方的資質證明上有萬宇的印章。那怎麼可能?自己簽出去的工程隊,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我叫你哥趕快點。”程福勇沒有往深的層面想,說着,就掏出手機撥電話。
“程歡雪,別怨我沒提醒你:生意場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楚心雲的眼神冷冷的:“別想着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歪’,所有的都得講究證據,別指望別人良心發現還你清白!情義很多時候更是你顧別人不顧!白花花的真金白銀,誰不心動都是假的!”
“媽!我知道!”程歡雪環上母親的肩,用力摟了摟。
母親對她,刀子嘴豆腐心。
母親的話,直接犀利。精煉起來,可以做警句。
回程中,程歡雪開了機。沒想到第一個接到的電話,居然是許傲芙的。
許傲芙說,她最好第一時間和她見面。
“好!”程歡雪乾脆地回答。
母親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既然如此,那就將一切都放到明處,該怎麼做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