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鞭炮聲更加的響亮,有幾家和喬松一樣,家裡的年輕人出去掙了點錢,便買了煙花來放,現在正放着呢,天空中突然一響,接着一個巨大的煙花照亮了整個上空,也照亮了喬老太太的臉。
還有手中那泛着寒光的剪刀。
喬松這是第一次見他娘哭,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見娘哭過,除了那次爹走的時候,那也不過是在給爹下葬的時候嚎了兩嗓子,喬松都覺得娘對爹的去世並不怎麼傷心,不然怎麼會就哭了那幾聲就完了。
而現在他娘正看着自己默默的流淚。
“娘,你這是幹什麼,這大過年的!”喬松說着就要上前去躲他娘手中的剪刀,但是喬老太太下了大力氣,怎麼都朵不下來,不光這樣,還傷了喬松的手,在虎口處破了個兩釐米的口子。
“我幹什麼?我要是不斷了你的念想,你這輩子還能好過嗎?不能!兒子,聽娘一句勸,你就和翠花好好的過日子,咱們和小花過不到一起去,你要是執意非要去找小花,跟在她屁股後面跟一輩子,到最後什麼都落不下,娘就當場死在你面前,也不用看你將來難受了。”喬老太太說着還將手中的剪刀往脖子裡送了送,還真的將脖子上的那點皮肉給戳破了,然後流了血下來。
“娘,你這是在逼我啊!”喬松看着他娘脖子流血,當場就跪在了他娘面前,他們娘倆以前在村裡沒少受人欺負,孤兒寡母的誰都可以來踩上一腳,但是兩個人卻一直扶持着,所以喬松對他娘不光是有養育之恩,還有感激之情。
現在喬松跪在他娘面前,求他娘停手,可是喬老太太卻異常堅決,也不用撒潑那一套了,反而不停的勸喬松,最後發狠的問喬松,你答不答應!
喬松無法,他總不能看着他娘傷自己吧,“好,我答應娘,娘你把剪刀放下!”
“那我明天就將翠花叫過來,你們好好的談,你好好對人家!”喬老太太道,其實喬老太太並不是一個慣會撒潑的人,她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說話也是講理的,有理有據的。但是後來她丈夫去了,越來越多的人欺負她的時候,她發現撒潑是最管用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所以慢慢的她就變成了別人口中的農村潑婦!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喬松只能點頭答應。喬老太太纔將手中的剪刀給放下,直接丟在了地上,喬松拿過去趕緊給放在了遠處。喬老太太一把摟過喬松。“你別怪娘,娘也是爲你好,你是家中的獨苗,都這麼大了,你不得有個媳婦啊,娘對不住你,等下輩子娘再贖罪!”
喬松只覺得心底發涼,但是他孃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脖子裡,更加的冷,“娘,我不怪你,不怪你。”
喬老太太哭了好一會,才慢慢的穩定了下來。喬松說要給他孃的脖子上的傷口上藥,他娘表示莊稼人不用這麼講究,讓喬松趕緊去休息。
這一場鬧劇鬧了兩個小時,喬松是精疲力盡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口,算了,實在是累了,要不就直接睡吧,想了想,喬松翻身上了牀。
陳錦華在沙發上睡的有些不舒服,終於還是醒了,看了看手機,才發現過了一個多小時了,自己好像還沒換衣服卸妝,便去洗漱,洗漱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洗手檯上,疼的陳錦華的眼睛裡都起了淚花,但是這不過就是小事,收拾好了躺在牀上,繼續睡。
這個時候陳錦華想起來一件事情,給喬松發了一個短信,“我知道你在家是要幹體力活的,那到時候定是會有磕磕碰碰的,記住一定要給自己消毒包紮,不要留下疤痕。”六年前,陳錦華記得喬松的手上或者是胳膊上時不時會有傷口,一些小傷口,一看就是下地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時間長了,疤痕會消失,但是喬松現在的工作,不能有疤痕,所以喬松回老家之前,陳錦華叮囑過喬松,讓其帶着一個急救包。
喬松正躺在牀上發愣呢,褲子上還沾着泥土,但是喬松覺得好累,甚至都懶得用力氣將泥土給拍掉。只是盯着發黃的泥土天花板發呆,自己剛剛這是答應了嗎?答應了娘要和翠花好,那錦華怎麼辦?自己真的就要將陳錦華給放下嗎?
其實想想,喬松知道他娘說的很對,他和陳錦華沒有未來,陳錦華不喜歡他,只是將他當做朋友看待,能將自己留在身邊也不過就是六年前陳錦華求自己放了他的時候答應下來到了城市中讓自己留在身邊的話。
喬松自嘲一笑,那樣的話,那半年中陳錦華說了不少,什麼放了自己,自己可以給很多的錢,讓幹什麼都可以,自然也包括可以跟着。那樣的情況下,陳錦華爲了能走,自然是什麼都答應啊!
這樣的話,誰都知道不能信,但是喬松信了,眼巴巴的找了過去,又眼巴巴的留在陳錦華身邊,就期望將來有一天,陳錦華心裡能有一點自己的位置。可是這可能嗎?喬松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問自己,這可能嗎?無數次的自問,都只有一個答案,沒可能,有時候喬松都覺得陳錦華讓自己留在她身邊,不過就是在發泄,在折磨自己,就是爲了報六年前的自己對她的轄制。
可是這樣,喬松也是甘之如飴的。此刻的喬松不是躺在一張破敗的木牀上,而是躺在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口,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然後萬劫不復,再也沒有了光來照亮他。
想到這裡,喬松覺得有點疼,就心口有點疼。疼的讓喬松有些喘不過氣來。突然在這黑暗的屋子裡,一聲信息提示聲劃破了這沉悶的黑暗,喬松從自己的褲兜中摸出了手機,打眼一看,竟然是陳錦華髮來的。
看到錦華兩個字,喬松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打開一看就是,我知道你在家是要幹體力活的,那到時候定是會有磕磕碰碰的,記住一定要給自己消毒包紮,不要留下疤痕。看完這些字,喬松才發覺察到自己的左手虎口處破了,才發覺有點疼。
喬松盯着這些字,瞧着越來越模糊,陳錦華,你爲什麼要發這條短信,爲什麼啊!一滴淚水落在屏幕上,喬松吸了吸鼻子,才發覺自己竟然落淚了。抹了一把臉,心想,自己一個大男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坎,還在這裡哭鼻子不成?
下了牀,從行李箱裡翻出急救包來,從中拿出了消毒水和創可貼。將消毒水噴上去,帶來一陣陣的疼,這一刻,喬松覺得真的好疼啊,那種不光是傷口疼,還有心口也疼,四肢百骸都疼。
疼的喬松有些戰慄,很久之後,纔將創可貼貼在了傷口上。那一晚,喬松是將手機抱着睡的。
第二天一早,喬松也是早早就起了,和他娘兩個人相對無言的吃過了新年的第一頓早飯,然後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絕口不提昨天發生的事情。“我下午去找翠花,你在家等着我。”喬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收拾碗筷。
喬松的眼中沒了光彩,低着頭點了點頭,等他娘收拾好東西,然後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喬老太太像是害怕喬松會後悔一樣,以極其快的速度去了翠花家中,又以極其快的速度將翠花領到了家中。喬松有些心灰意冷的看着翠花穿着一身新衣裳的站在自己面前。
其實翠花以前是個頂漂亮的女子,但是嫁的男人不行,沒本事,沒主見,到了後來竟然還發展到了打人的地步,翠花又不是買來的女子,孃家和夫家就隔着兩個山頭,二話不說的回了孃家,打死也不回去了,就這樣翠花離了,將生的那個兒子也留給了男方。
可是現在的翠花,被過往的那段日子給折騰的沒了靈氣。有些暮氣沉沉的站在了喬松的面前,喬松讓翠花坐了,還拿了家中的飲料給翠花喝。前幾天請吃席,喬松買了很多,還剩了很多,喬松不想給翠花倒水,娘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只能是先給飲料了。
翠花拿着一瓶飲料,微微的笑了起來。一年前,她被丈夫打怕了,回了孃家,想着自己這一輩子什麼死法都行,但是終歸不能被人打死吧,所以就什麼的也不想跟丈夫過了。可是這出嫁了的姑娘,哪裡能在孃家多待呢,就是哥哥嫂子不說什麼,這左鄰右舍也會嘀咕的,漸漸的上門提親的也不少,可是翠花都不樂意,至少她覺得得是喬松那樣的人才行。
後來,聽說了喬松回來了,還掙了大錢,請他們村裡的人吃席呢,翠花覺得沒希望了,喬松掙了大錢,怎麼還會看上自己,但是沒成想,大年初一,喬松娘就上門了。上來就說,松子想和翠花處處,這話不僅翠花高興,翠花家中所有人都高興。
所以忙不迭的讓翠花過來了,好歹的先讓兩個人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