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
是日清晨,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昨夜大雪紛飛,颳了一整夜未停,今晨天剛亮才趨於平靜,迎來了次日第一縷溫暖曙光。
大多數實力低微,完全扛不住寒冷的妖獸儲存好足量食物後,便相繼早早歸巢冬眠,希冀能挺過這三月寒冬,等到來年初春,花草樹木生根發芽之際,再紛紛出洞四處覓食活動。
朝陽從東邊山脈升起,因是清晨第一縷陽光,光線並未顯得太過耀眼,朝陽輪廓肉眼可見,色澤略微血紅,又不失引人入勝,如此良辰美景,倒是別有一番視覺享受。
屋外風雪已停,再加之朝陽光線暖洋洋,今晨氣溫比之昨日要暖和許多,也並未感到有多寒冷,畢竟今日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最是適宜才子佳人在外遊玩散心,彼此互訴心腸。
‘吱呀’
獨立院落內,兩扇屋門徒然打開,一位高挑女子身着雪白華麗絨衣,擡腳跨過門檻從屋內款款而來,她本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清塵脫俗,一張俏容僅抹淡妝出行,穿上這身名貴服飾,便越發襯托出其風姿卓絕,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女。
她此刻駐足靜立於屋外廊道上,呼吸着清晨的新鮮空氣,吐出的淡淡氣息轉而飄散殆盡,她癡癡仰頭遙望一覽無餘的晴朗天空,目光清幽,又飽含思念,就這麼怔怔入神欣賞周邊雪白景緻,說不出的寂寥孤獨,又好似欲尋個人訴說衷腸,卻始終不得果。
“算算日子,距大師兄下山闖蕩至今,也該過去大半月了吧!”奚夢瑤滿臉紅潤細膩,在屋內專心養傷的這段時日,不曾與愛慕之人相見過哪怕一面,反而令她思念之情更加濃烈,即使一日不見,她心中也頗爲難受,更別提還需承受這大半月的思念煎熬,簡直是度日如年,她掩嘴輕輕咳嗽幾聲,“也不知他現下狀況如何了,獨自一人出門在外無人照料,有沒有吃飽穿暖,若是與妖邪廝殺深陷囫圇,又該如何脫困。”
“有太多未知得不到答案,你隻身一人在外闖蕩,師妹我擔心得夜夜輾轉難眠,生怕你哪天遭遇不測,屍首無存,只遣人送來一份遺書,到那時,師妹我又該當如何自處。”她如今心心念念皆是她那傾心之人,心裡再也容不下別人,“你當初狠心拒絕了我的情意,師妹從未怨過你,可你卻自認爲虧欠我太多,故而一走了之,獨自一人下山面對種種兇險,你如今吉凶難料,師妹我也不在你身邊,想知道你眼下安危又無從得知,師妹我又豈能日夜不擔驚受怕。”
“我這一躺便是足足大半個月,在爹爹此番悉心照料之下,受損的心脈也幾近痊癒,身體已無大礙,近日外出走動已不成問題。”她話鋒一轉,轉頭迎着朝陽閉眸沐浴溫暖陽光,臉上不由泛起一絲和煦微笑,近段時日以來積壓的陰霾一掃而空,身心也輕快許多,“只可惜,爹爹命人將我看護得緊,不得他首肯,我即便也想提早下山歷練,卻迫於爹爹威嚴,只好乖乖聽話在此將養身子,一日不將身子養好,便一日不得踏出這院門半步。”
“出門散散心倒是可以,只不過,只能在這獨立小院範圍內走動,暗中派護衛看緊我,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緊我一舉一動,頗爲不自在,在外散心諸多不便,又怎能開心得起來呢!”她頓時愁眉苦展,“爹爹也真是的,我都成這樣了,還派遣護衛將我看得死死的,我身子還未徹底痊癒,以我現如今這副孱弱之軀,連踏出這處院落半步都無法做到,難道還怕我逃下山不成?”
她一邊散步,一邊沿途欣賞各色風景,只是偶爾會咳嗽幾聲,引得暗中看護的諸多護衛立即繃緊神經,尤其提心吊膽,生怕她傷勢再次復發,事後引來大院士苛責懲罰,唾罵他們照顧不周,那便是有苦也說不出了。
不多時,有兩名婢女各自端着熬補濃湯,從廊道一側拐彎緩步走來。
她倆不經意間瞥見對方正在不遠處漫步散心,其中一人立馬疾呼,“小姐,妳身子骨還未痊癒,快快進屋休息,莫凍壞了身子,老爺若是怪罪下來,我倆可擔待不起。”
“是啊是啊!”另外一人也跟着急忙催促,“小姐,這龍骨湯也熬好了,順便隨我倆進屋喝下這湯,您身子還很虛弱,不宜在外多走動,在屋子裡悉心將養,纔對您調理身子大有裨益。”
“妳倆把湯放進屋子裡吧!”她扭頭望向兩名婢女,語氣平靜溫和,毫無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女那種囂張跋扈姿態,“我身子如今已無大礙,已經將養得差不多痊癒了,我還想多走動走動,妳倆把湯放下便可自行離去,我晚點再喝。”
“可是……”她倆微微低頭彼此對視,正欲繼續勸說下去。
奚夢瑤面容略泛冷色,默不作聲未做應答,只是一直盯着兩人不放,顯然已不耐煩,只是礙於大家閨秀儀態,不好破口大罵有失教養罷了!
她倆嬌軀一顫,不禁毛骨悚然起來,頓時怵怵低頭,快步趕到其屋內放下濃湯,臨行前還不忘行大禮恭拜,隨後才一併結伴退去。
過了沒多久,又有一名僕人從廊道拐彎處匆匆趕來,他行至近前拱手作揖,“小姐,我家主子邀請您前往桃林一敘。”
“你是我三師兄府邸下人?”她往日與各個同門之間交往頻繁密切,對他們府上一衆奴僕容貌依稀有些許印象。
“正是小人。”這名奴僕面相頗爲青澀,尚未成年,但卻深諳爲人處世之道,他性子世故圓滑,頗爲機靈,比之那些老狐狸不遑多讓。
“爹爹。”她一番蠢蠢欲動,可卻必須先向父親報備一聲,徵得准許方可離院。
“去吧!”一道威嚴滄桑之聲隨之悠悠傳來。
“爹爹真好。”她頓時笑逐顏開,連忙朝身邊僕人吩咐道:“領路。”
‘嘩啦’
他隨手一甩,一艘小巧飛舟迎風暴漲,足以乘坐七八人不在話下,兩人縱身一躍而起,進入飛舟之內各自盤膝端坐,他麻利激發符紋,這艘飛舟頓時破空遠去。
兩地相隔本就甚近,這艘飛舟又以極速飛行,遂只用了區區半炷香便趕到桃園林。
一衆同門本在促膝暢談,聞聽破空聲傳來,頓時個個放下酒杯,齊齊扭頭遙望遠空,只見一艘飛舟由遠及近飛來,轉瞬即至,最後輕盈降落在衆人附近空地上。
一僕人、一絕美女子從飛舟甲板上相繼走下,她隨身攜帶木傘,一從飛舟內推門走出便撐傘遮陽,滿臉含笑邁動蓮步款款朝衆人走去,而他則先恭敬作揖,之後才收回飛舟自覺退去。
“五師姐,大半月未見,妳這身子將養得如何了?”
“師妹,快來快來,就差妳一人了。”
……
衆人立馬露出燦爛笑容,紛紛起身相迎,同門之間情誼深厚,相互來往密切,自然對她病情頗爲擔憂,這段時日也時常去登門探望,爲了照顧她病情,已極爲默契的爲她留出了個絕佳坐席。
“多謝各位這段日子以來對我照料有加。”她緩緩走到衆人身邊收好木傘,接着盤膝坐下,“我如今已無大礙,身體已康復得差不多了,相信再過段時日,即可徹底痊癒。”
“那就好,那就好。”
“五師妹吉人自有天相,在師尊悉心調養之下,定能恢復成以往那般生龍活虎。”
“還真是,妳這精神頭瞧着也頗佳,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在座衆人紛紛暢所欲言,同門情誼深厚,自然才能毫無顧忌談笑風生。
“對了,二師兄,我之前託你幫師妹我探聽之事,你探聽得如何了?”奚夢瑤與衆人簡單交談一番過後,纔看向佝僂老者詢問其最緊要之事。
身邊一衆同門亦停止笑談,個個面容凝重,也跟着齊齊扭頭望向佝僂老者,安靜聆聽其即將要交代之事。 wωω ●тт kΛn ●¢ Ο
“唉!”他先是一口飲盡杯中果酒,而後方纔搖頭輕嘆一聲,醞釀好一番話之後,纔開口應答,“五師妹,師兄我沒用,妳之前所交代之事,我已秘密派人暗中探查,傳回來的消息,無一例外,皆以無果而告終。”
“大師兄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我再怎麼加派人手大力搜查,都探尋不到他絲毫蹤跡。”佝僂老者頗爲愧疚自責,“師兄我沒用,真的很沒用。”
“難道就一點蛛絲馬跡都探查不到?”她心中絕望,此刻想了很多,但卻依舊不放棄。
“五師妹,二師兄已經盡力了。”身邊一位魁梧男子拍了拍絕美女子香肩,溫和寬慰幾句,“連二師兄都探尋不到蹤跡,說明師尊定是委派了個絕密任務讓他去做,纔會以二師兄之能也束手無策。”
“莫非爹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奚夢瑤傷心失落之餘,也不忘認真猜測一二。
“哎呦!我的好師妹吶!”魁梧男子頓感驚慌無措,連連急忙制止,“師尊諸般謀劃,我等作爲弟子,又怎可在背地裡妄加議論,妳是師尊膝下獨女,他老人家自然對妳百般寵溺疼愛,不會對妳施難,可我等就不同了,若是膽敢妄議,等待我們的,只會是嚴厲酷刑,師尊行事不可胡亂揣摩,他老人家會派遣大師兄提早下山,定有他一番考量,我等就不必瞎操心了。”
“五師姐,可以跟我們講講,那夜妳與大師兄發生了何事嗎?”廖子殤好奇心賊重,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孩子童言無忌,自然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了,就連身旁衆人也來了興趣,個個聚精會神,他們那夜均不在場,便更想聽其講一番了。
“那夜……”奚夢瑤欲言又止,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她沉默了許久,臉色變幻不定,最後只好敷衍了事,勉爲其難一笑,“等我日後再慢慢講與各位聽。”
“唉!”
“看來是個傷心事。”
“五師妹不願提及,也實屬正常。”
衆人暗自搖頭嘆息,若繼續追問下去,難免會令她因傷心事而加重傷勢,他們個個心思聰穎,都思慮周到,自然不會再去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