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其間小打小鬧了幾場,卻是無傷大雅。不過風凌雲知道,再繼續下去,這洪都城必定要完蛋大吉。
這一日,鄧愈、趙德勝、薛顯風凌雲等幾人一起來到州府。朱文正坐在主帥位置,與衆將士一堂齊坐。
“陳友諒這孫子真不是人,他奶奶的,繼續下去,連我也快瘋了!”薛顯乃是屬於江湖莽漢一類的人物,喜歡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去打,這種軟綿綿的攻心打法,他確實受不了了。
朱文正笑道:“薛將軍稍安勿躁,那陳友諒不敢來打咱們,這說明是他怕了!”
風凌雲聞言,目光微微閃爍,這個朱文正果然是有一套,如此境地之下,他竟然還能將自己的劣勢說成優勢,這等手段,確實厲害。
薛顯道:“也不知道徐帥他們的援兵到那裡了,真希望明天就到,他奶奶的,咱們從城裡出擊,徐帥他們斷其後路,咱們裡外夾攻,將這陳友諒這孫子給滅了!”
鄧愈道:“眼下軍心有些不穩,咱們得用些手段,否則真的要不攻自破!”
風凌雲道:“你是說派出人去請援兵?”
鄧愈道:“不錯,若是援兵再不到,恐怕咱們最多能支撐半個月!”
風凌雲道:“徐大哥他們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不過這麼久不到,顯然是出問題了!”
朱文正沉思一會,他忽地站起身來,道:“不錯,咱們得去請援兵!”
風凌雲微微皺眉,若是時下真有援軍,又怎麼用得着去請?他心思一轉,頓時明白了朱文正的意思。這所謂的請援兵,不過是派個人去應天走一趟,回來以後告訴守城的將士援兵就要來了。陳友諒的是攻心,朱文正這一招同樣也是攻心。
風凌雲道:“時下確實也只有這招!”
朱文正聞言,只是輕輕一笑,鄧愈微微點頭。至於趙德勝與薛顯,卻是還蒙着鼓中。薛顯問道:“你們這是啥意思?”
朱文正道:“薛將軍回去告訴你手下的將士,說我們已經派人去請救兵了,叫他們務必要守好城門!”
薛顯雖然不知道朱文正要做什麼,不過既然朱文正都這麼說了,他照做就是了,至於趙德勝,也是個直人。
風凌雲知道這一招也是無奈,夜間,他與朱文正登上了城牆,望着遠方的敵營,二人心情都頗是沉重。白日裡朱文正在將領們面前表現得那般鎮定,其實他心裡的壓抑,卻是無人可說。
“風叔叔覺得這城咱們還能守得住多久?”朱文正身上的盔甲,已經將近有一個月沒有脫下來了,不過是吃飯還是睡覺,他都穿着,因爲他是主帥。
風凌雲道:“怎麼?這麼快就沒信心了?”
朱文正道:“信心當然是有,可是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呀!”
風凌雲聞言,也是無奈一笑,以朱文正的本領,若是手中有人,陳友諒又有何懼?當下他道:“這個派去請救兵的人,很是關鍵,你有人選了沒?”
朱文正看向黑夜,微微搖頭。
“屬下願意去!”一道聲音自後面傳來,只見得一個身着盔甲的兵士走了上來。他身材消瘦,頗顯文弱,倒像是個讀書人。
風凌雲道:“閣下如何稱呼?”
“屬下張子明見過風公子、朱公子!”這來人行禮道。
“無須多禮,對了,我記得你是軍中一個千夫長!”朱文正道。
張子明道:“朱公子還記得屬下,真是榮幸!”
“這去請援兵,要穿過陳友諒的重重阻礙,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說吧,你爲什麼要去?又怎麼去?”朱文正問道。
張子明道:“屬下知道,應天沒有兵,所以屬下願意去!”
朱文正眼中閃過凌厲光芒,淡淡道:“你不簡單,只是做個千夫長可惜了!”
張子明道:“我只是一書生,能坐上這個位置,也是意外的!”
“你不會武功?”朱文正的眼神更加犀利。
張子明道:“誰規定書生就不能練武功?”
朱文正聞言,頓時一怔,說道:“你也知道,這一行關係着整個洪都的安危,而且還要撒一個彌天大謊,我對你不甚熟悉,爲何要將這麼重的任務交給你?”
張子明這時卻是看向了風凌雲。在他報出姓名的時候,風凌雲便知道他是隱於市的人。
風凌雲問道:“朱大人說的不錯,若是你在途中被截住,將我們這裡的情況告知敵軍,到時候這洪都還能守嗎?”
風凌雲這一問,不過是在引導朱文正按着張子明的思路去思考問題。張子明道:“如今城內情況,不要告知敵軍他們也是知曉的,他們現在心裡想的,不過是自廬州來的援兵,是以你們不用擔心屬下會叛變。”
“不,若是你被陳友諒捉住,在陣前告訴我的兵士們沒有援兵,這洪都城纔是真的完了!”朱文正一字一句的說道。
風凌雲暗道這個朱文正確實心思敏捷,他考慮的,都是關鍵所在。
張子明聞言,微微皺眉,道:“不知道屬下愛要如何做,朱公子您纔可以讓屬下去?”
朱文正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的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我可以派人前去幫你照顧!”
張子明聞言,微微皺眉,嘆息一聲。
“不要怪我多疑,時下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敢賭!”朱文正的話語中,透着許多無奈。
張子明道:“朱公子您想錯了,屬下嘆息的原因,那是因爲屬下家裡已經沒人,如何能讓您派人去照顧?”
朱文正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風凌雲道:“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麼穿過陳友諒的防禦區域,這纔是至關重要的!”
朱文正心神一動,心道:“是啊,只要他能安全回來,這一切顧慮都沒有了。時下這軍中,沒有人能擔此重任,若是他真的能穿過陳友諒的防禦區,這個險值得冒!”
張子明道:“經過這麼長時間來的對峙,陳友諒的人白天防守最爲嚴密,連只蒼蠅都難以飛出去,只有晚上的時候纔會有點鬆懈,是以屬下覺得,要穿過他的防禦區,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晝伏夜行!”
風凌雲點頭:“沒錯,就算是他白天防守鬆懈,要穿過這麼大的一片區域也是容易被發現,是以無論如何,你都要記得,晝伏夜行!”
朱文正點頭,道:“你能觀察敵人而得出此結論,果然是有些門道,好,我就信你一次,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洪都的安危,如今全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張子明這時神色嚴肅到極致,他向着風凌雲和朱文正各自行了一禮,道:“屬下知道。這個任務,屬下就算是拼了性命,都會去完成!”
“好了,你下去準備一番,我與風叔叔從水道將你送出去!”朱文正道。
張子明換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風凌雲與朱文正連夜將他送至水道門。朱文正看着他道:“若是成功,將來我朱文正保你富貴一生!”
張子明聞言,眼中忽有高傲之聲閃過,只聽他道:“張子明願意擔下這個任務,非是爲了功名利祿,無他,只爲這城中的百姓考慮而已!”
朱文正聞言頓時一呆,一直以來,富貴功名他都看得極重,是以他也用他的眼光去看別人。卻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千夫長,竟然會說出這般話來,這一下子倒是將他顯得渺小了許多。
風凌雲聞言,心頭頓時一熱,沉浮宮之名能傳千年,非是隻靠着其間的能人異士。最爲難能可貴的是像張子明這樣的心繫天下黎明之人。在那些功名者或是假道學的眼中,他或許是虛僞的,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心中的出發點是真實的。在這滔滔濁世之中,也要有張子明這等難得的少數的清流存在,這世間的一切纔會有序運行。風凌雲雖是沉浮宮隱宗之主,然而此時與張子明相比,亦是渺小如塵埃。他向着張子明深深的行了一禮,道:“活着回來!”
張子明見得風凌雲動作,眼中激動與興奮再也掩飾不住,他嘴角掀起一縷微笑,那是一縷決絕的微笑,爲了風凌雲那一禮,他可以拼命,爲了風凌雲那句話,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真的只是爲了城中百姓嗎?”朱文正不禁問出聲音。風凌雲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他纔是真正的儒家傳承者!”風凌雲這些話語,不僅是針對張子明的舉動而發,同時也想到了萬正那樣的僞君子時的感慨。
張子明出了洪都,夜行晝止,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他纔到應天見到朱元璋。
對於洪都的事,朱元璋也很是焦急,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當下二人處在空闊的議事大殿中。朱元璋問道:“如今洪都戰況如何?”
朱元璋不可能不知道洪都情況,張子明的心思轉得極快,當下他答道:“陳友諒的兵雖然多,然而在攻城時死了不少,這些日子來都沒有下雨,江水逐漸乾涸,陳友諒的大船恐怕沒有多少用處了,若是主公的援兵一到,裡外夾擊,必能叫陳友諒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