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幫……”江風心中默唸。
即便是在偏僻的潯州長大,江風也時常聽說這以“海”命名的幫會。
海幫以劫富濟貧、抑強扶弱而揚名天下,在民間贏下了絕好的聲譽。
“魏兄,我鬧出的動靜,有這麼大嗎?”
江風苦笑,他沒想到如今自己會如此惹人眼球。
聞言,名爲魏迷的赤膊男子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
“江少俠,恐怕有不少人已經盯上你的螭龍玉佩了。”
魏迷的眼睛毫不掩飾的在江風身上掃了又掃,接着他話鋒一轉:
“不過,你父江雍從魔人身上拿走玉佩後,可是讓各路強者甘願認輸!如此神奇的玉佩,想必江少俠也不會拱手讓人吧!”
江風的神情本沒有波動,直到魏迷提起了他的父親。
“魏兄,可否仔細告知!”江風有些着急。
見狀,魏迷愣了愣,才娓娓道出江雍在瑚木王朝所闖出的事蹟。
一盞茶的時間後。
“呼……家父從未和我提起過這些。”江風長嘆一口氣。
此時,楊發趁着說話之際,已經偷偷溜到了屋外。
“這位兄弟,別這麼着急嘛!”魏迷側眼看向楊發。
“兩位大俠,我什麼都沒聽到!給我條活路走吧!”楊發顫聲道。
這會兒的小院已然成了片廢墟,先前被鄧承殺死的幾個老人被掩埋在碎石中,唯有濃重的血腥味瀰漫。
脫離險境後,楊發臉上的悲慟越來越深,他沒想到短短時間內,竟恍若隔世。
江風走上前,拍了拍楊發的肩膀。
“楊掌櫃,節哀!”
接着,江風把懷中的錢袋掏出,一整個塞到了楊發手中。
楊發推脫不過,終是接下了江風的好意。
隨後魏迷也走過來,拉着楊發的手說道:
“兄弟!你的情義,我還沒報答你呢!不如隨我回海幫,咱們以後同穿一條褲子!”
只見楊發搖了搖頭,嘆道:
“經此一事,我心中的江湖夢也沒了,現在我只想回去好好孝順我的老孃!”
片片雪花落下,漸漸掩埋了此地的種種痕跡。
而楊發也一步步消失在風雪中。
江風目送着楊發離開,心中百感交織,既是被楊發的事觸動,也是爲江雍的往事感到震撼。
“穆前輩臨死前,說父親是瘋秀才,彼時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真沒想到……”江風沉吟許久。
魏迷吹了個響哨,將院外駐留的棗色駿馬喚來。
他順着馬鬃,對江風道:
“江少俠,有道是虎父無犬子,今天算是見着了。”
江風晃了晃頭,謙虛道:
“魏兄過譽了。”
魏迷提了提眉角,他幾番言語下來,已是覺察出江風的不同。
於是,魏迷微笑道:
“江少俠這般人物,何必埋沒於此,不如加入我海幫,往後大有可爲啊!”
見江風還在猶豫,魏迷趁熱打鐵道:
“咱們幫主可是虎威君的獨子,陳興瀾!”
聽到這,江風的瞳孔猛地一縮,問道:
“莫非是淮州陳家,陳佑平將軍的獨子!?”
魏迷含笑點頭。
此刻江風心緒洶涌,夾雜着一絲喜悅。
雖與陳興瀾素未謀面,但江風的心裡油然升起親切之感。
陳佑平、陳諒直、陳燦燦……
江風已然與淮州陳家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當即決定:
“江某願與魏兄同去!”
魏迷朗笑一聲,旋即翻身上馬,接着他伸出大手,道:
“既如此,一路上山遙水遠,江少俠就與我走一遭吧!”
江風微微一笑,隨即腳尖一轉,在聚靈中期的靈氣推動下,他的身體輕靈飛起,緊接着穩穩坐上了馬背。
“魏兄,此去何處?”江風問道。
“吳州!”魏迷回頭笑道。
魏迷夾了夾馬肚,隨着座下駿馬長鳴一聲,兩人踏上了前往吳州的旅程。
……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水陸兼行,跨越了半個慶光王朝的疆土。
魏迷對各州頗爲熟悉,在他的引領下,他們不斷避開各處的朝廷高手,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江風第一次走出這片偏僻土地,在遇到各地的別樣景象時,他止不住感嘆着天地的廣闊。
而魏迷也有意帶着江風領略各州的風土人情,兩人吃吃喝喝,有說有笑的度過了這段旅程。
一個半月後。
吳州。
此地位於南方的最邊角,是瑚木王朝的舊土,自古以來,吳州才人輩出,留下了不少家喻戶曉的詩句。
十八年前,戲伯瑜在滅掉瑚木王朝後,慶光王朝從此擁有了四十二個州。
而戲伯瑜手下只有三十六個督查使,且多數安插在各處要地,所以沒有在此地安排督查使。
吳州有三座城池,其中之一便是平江城。
此刻,平江城裡的一處客棧中。
江風打開窗戶,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獨屬於水鄉的氣息。
這裡水網密佈,青瓦平房一間挨着一間,客棧又剛好倚靠着一條河流而建,可以看到不少打魚人慢悠悠地划着小船經過。
天色漸暗,婦女們三三兩兩的在河邊搓洗着衣物,不時唱起婉轉悠長的民謠。
軟糯歌聲傳入江風的耳朵,他雖然聽不懂,但也頗爲適意。
“常聽說吳儂軟語,如今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其中特別!”
江風的視線流連許久,纔不舍的收回眼眸。
一旁的魏迷隨意找了張凳子坐下,他一邊吃着路上買的蜜餞,一邊說道:
“小地方罷了,我們海幫以海爲名,卻是隻能在這河溝地方生存。”
聞言,江風有些訝然,他在好奇魏迷爲什麼不把他帶去海幫的領地,而是來到這個普通客棧。
似是感覺到了江風的疑惑,魏迷翹着二郎腿,繼續說道:
“戲伯瑜登基後,頒佈了禁武令,自此無論是各路宗門,還是江湖幫派,被朝廷招安的招安,打壓的打壓……”
“所以,就算我們在沒有督查使的吳州,還是不能在明面上露頭。”
魏迷對着脖子比了個手勢,“不然,戲伯瑜的督查使可沒那麼好惹!”
江風點了點頭,他同樣知曉禁武令的存在。
“本以爲海幫神通廣大,會有所特別,沒成想依然是如此。”江風心道。
忽地,江風想起一事:
“魏兄,你可知道馮知鬱?”
魏迷眉毛一挑,旋即胳膊上起了些雞皮疙瘩,他憤憤道:
“當然知道!聽說她本是瑚木王朝馮相國的庶女,有一日突然天通三關,境界突飛猛進,一躍成爲了瑚木王朝炙手可熱的第二天驕!”
“後來嘛,就被戲伯瑜收爲了督查使,其知命後期的實力,是戲伯瑜手底下第一號大將。”
魏迷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臉色驟然暗沉下來。
江風默默記下魏迷的話,他對這些瑚木王朝的舊事頗感興趣,又問道:
“第二天驕?那第一天驕是誰?”
魏迷嘆了口氣,道:
“佟徹,曾經玄指門的少主,現在是皇宮裡的太監,已經快要到知命後期了。”
江風愕然道:
“那戲伯瑜是什麼境界?”
魏迷搖頭道:
“沒人知道。”
聽到這些,江風心中不免升起一股無力感。
他想去問戲伯瑜,爲什麼要殘害潯州的百姓這麼多年。
但自己方纔聚靈中期,又如何跨過這一個個對手去找戲伯瑜對質?
見江風情緒低沉,魏迷站起身,拍了拍江風的肩膀,道:
“灰心什麼?想找慶光皇帝打架的,我看你是第一個。”
江風深吸口氣,他的雙眼再度涌上錚錚堅毅,以及昂然戰意。
這一路過來,頓鋒谷的磨難沒有讓江風退縮,西山上的安逸也沒能讓江風停留。
而現在,縱使戲伯瑜再強大,也不能讓江風心中的信念產生動搖。
見狀,魏迷哈哈一笑,指着江風背上的劍鞘說道:
“江兄的寶劍銳不可當,還沒問過此劍姓名?”
江風抽出背後的深紫長劍,遞給魏迷,道:
“此劍名爲,追雷劍。”
魏迷盯着手上的長劍,劍身上深邃的紫色讓他挪不開眼球。
“追雷劍……是穆謙的佩劍?江兄怎會……”魏迷緩緩道。
於是,江風毫無保留的對魏迷說起了在潯州的遭遇。
這段時間來,魏迷的豪爽大方,讓江風從心底裡認可了他。
“嘶……潯州還有這檔事!這麼多年,竟沒有聽到一點消息!”魏迷倒吸了一口冷氣。
聽到江風說起追雷劍的來歷時,魏迷撓了撓腦袋,同樣迷惑道:
“確實可疑!不過我聽說追雷劍本是藍色,怎會化爲紫色?”
“如此神奇,是與那失蹤的金子昂有關,還是江兄身上的螭龍玉佩的緣故……”
江風搖了搖頭,道:
“螭龍玉佩只能以犧牲生命爲代價,暫時提升力量。”
兩人一時語塞,都沒有什麼頭緒。
隨後魏迷戀戀不捨的把追雷劍交給江風,道:
“真是一把好劍!不過江兄尚在聚靈中期,無力催動這把法器!”
看到江風的不解,魏迷繼續道:
“法器,是修士的強力臂助,選用天地間各種奇珍異寶打造,效用各不相同,且至少需要聚靈後期纔可有效催動。”
“這是我造的法器。”魏迷將手腕上兩把軟劍化出,“我與那鄧承同爲知命初期,但因法器差距,我纔會在那場戰鬥中落入下風!”
江風連連點頭,聽過這些,他心中對晉升聚靈後期的渴望越發強烈。
一個是使用追雷劍,另一個則是簡不雄給他的承影劍氣。
江風感受着在元離真炎上靜靜懸浮的霧狀劍氣,不由得想起簡不雄在操控無形劍氣時的神異景象。
“凝影爲刃!只要我達到聚靈後期,也可以修習了!”江風心中忖思。
魏迷看着江風背上的追雷劍,羨慕道:
“可惜,我是無福擁有此劍了!不過我看江兄劍法生疏,不如我來給你傳上幾招?”
“我的劍法,雖是軟劍所用,可也能讓江兄觸類旁通!”
江風感激一笑,答謝道:“多謝魏兄!”
魏迷擺了擺手,賣了個關子:
“不過,你得先見過我們幫主。”
接着,魏迷臉上有了些尷尬,他舉起軟劍,指向遠處的樓閣。
“那裡,就是我們幫主經常呆的地方。”
樓閣富麗堂皇,其上可見許多美豔女子的身影,顯然是一處奢靡的風月場所。
魏迷咳了咳,隨即拿出一張符籙,用指尖在其上寫下幾個字後,將其折爲紙鶴,飛向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