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一流帥哥熊勝利的大力吹捧下,牛麗麗在希爾頓酒店大放異彩,一夜之間,從一位葫蘆街悍婦一躍而成時代潮人。
第二天,朝天門批發市場的女式拖鞋就賣斷貨,上江城滿大街都是腳踏塑料拖鞋的纖纖玉足,從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到十二三歲的女初中生,平均每人擁有三雙以上的塑料拖鞋,且均用於正規場合,包括各種宴會和追悼會。
希爾頓酒店重新詮釋了“衣冠不整”,其中就有一條,不穿拖鞋者,不得入內。
在牛麗麗和熊勝利兩位時代潮人的共同努力下,上江城審美趨向發生了巨大改觀,當然,是不是符合國際時裝潮流,這個問題有待進一步研究。
二十八、
話說帥哥熊勝利對牛麗麗的衣着一番深刻評價後,酒店正式接納了“潮人”牛麗麗。
在餐廳經理殷勤引導下,熊勝利和牛麗麗雙雙來到餐桌旁,雙方入座。經理退出,廚師上菜,然後,迅速拉上屏風,以免對餐廳其他女士造成刺激。
熊勝利起身,拿起法國紅葡萄酒,給牛麗麗倒酒。
熊勝利一番失控後,情緒回覆穩定,重新回到了彬彬有禮不溫不火的紳士狀態。這酒倒得十分規矩,酒瓶口貼着酒杯壁,紅色的葡萄酒貼着杯壁,緩緩流下,酒杯中波瀾不驚。
這瓶紅葡萄酒,乃是法國著名葡萄酒產地波爾多1982年的產品,據說這一年法國大旱,葡萄酒產量銳減,存世量很少。與此同時,大旱後的葡萄又是葡萄中的上品,因而,葡萄酒的色香味均是上佳。所以,這一瓶葡萄酒的價值上萬。熊勝利是按照接待大國元帥穆桂英的規格來接待牛麗麗的,他自己從來沒喝過如此昂貴的葡萄酒。
品嚐這麼好的葡萄酒,就不能僅僅用舌頭,還要用眼睛、鼻子甚至是耳朵。
眼睛看,鼻子聞,耳朵聽。
所以,倒酒也是一種品嚐,需要有眼睛去欣賞葡萄酒從杯壁上流下時的波浪和色澤。
按照這一品嚐原則,熊勝利倒的很慢,殷紅的液體在杯壁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浪花,在燈光下發出溫潤可人的紅光,芳香四溢。
熊勝利彷彿回到了在牛津的貴族歲月,在葡萄酒的芳香中,一望無際的草坪、森林、大海、藍天。
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面的牛麗麗眉頭皺成一個大疙瘩,瞪着他手裡的酒瓶子,狠狠嚥了一口口水。
牛麗麗不認識什麼波爾多葡萄酒,她只知道,經過大廳的一場激戰,口乾舌燥,飢餓難忍。眼看那熊勝利磨磨唧唧倒酒,心頭窩火,可吃人家嘴軟,不便打斷,只得耐着性子看他倒酒。
好不容易熊勝利手一擡,停止了斟酒,牛麗麗定睛一看,心頭火氣,那酒杯沒倒滿,只有三分之一杯酒。
各位看官,熊勝利斟酒的速度、手法、斟酒量絕對符合國際紅葡萄酒品酒規範,也絕對符合英國上議院冷餐會的規格要求,然而,絕對不符合悍婦牛麗麗的要求。
還沒等熊勝利坐下,牛麗麗一把抓起酒杯,一仰頭,咕咚一口喝了個乾淨,把高腳酒杯叭地按在餐桌上,兩眼怒視熊勝利——這樣請人吃飯,太財迷了!
熊勝利還沒領會牛麗麗的精神,再次捧着酒瓶躬身斟酒,速度同樣緩慢,一絲不苟,牛麗麗忍無可忍,一把搶過酒瓶,對着酒杯咕咚咕咚倒了個滿杯,把酒瓶咚的一聲砸在餐桌上,抓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味道如何?”熊勝利殷勤問道,帥哥熊勝利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品葡萄酒。
“解渴!”牛麗麗抹抹嘴脣,狠狠說道,十分解氣。
牛麗麗的話不僅沒讓熊勝利感到詫異,反而感覺醍醐灌頂,這才發現經過剛纔一番慷慨激昂的失控演說,也是口乾舌燥,飢餓難耐。急忙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杯,端起來送到嘴邊,有些猶豫,看了看牛麗麗。
“口渴就喝呀,看我幹嗎!”牛麗麗嚷道。
得到牛麗麗的鼓勵,熊勝利再不猶豫,一仰頭,一杯法國波爾多葡萄酒下了肚,嘴裡毫無感覺,胃裡卻很是滋潤。
熊勝利大徹大悟:“不管什麼酒,不就是用來解渴的嘛!”
“白酒除外!”牛麗麗糾正。
“對,對,白酒除外,白酒除外,”熊勝利說着,一看酒瓶幾乎見底,扭頭喊道:“服務員,再來一瓶。”
“一瓶夠嗎?”牛麗麗大爲不滿:“老孃和他們鬥了半天,渴死我了!”
“兩瓶!兩瓶!”熊勝利叫道:“長城乾紅,長城乾紅!”他腦子還算清醒,再來兩瓶1982年的法國紅葡萄酒,熊勝利就要喝西北風了。
不一會,兩瓶長城乾紅上來,兩人也不答話,一人一瓶,自斟自飲,酒瓶見底,兩人這纔算是解了渴。
晚宴氣氛已經嚴重偏離了上議院冷餐會的莊重氛圍,倒像是進了夜福火鍋店。
熊勝利這纔拿起刀叉,準備切牛排,卻見牛麗麗一叉叉起一塊牛排,送進嘴裡,邊嚼邊問:“你不餓嗎?”
“餓。”
“餓就吃呀,拿刀幹嗎?”
“有理!”熊勝利叉起整塊牛排,送到嘴裡。
兩人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不一會兒,桌上菜品一掃而空。
熊勝利肚子裡一陣呼嚕,一個飽嗝到了嘴邊,熊勝利急忙捂住嘴,卻聽對面牛麗麗一張嘴,打出一個響亮的飽嗝。熊勝利心情大爲放鬆,大嘴一張,打出一個酣暢淋漓的飽嗝,音色可以和牛麗麗打出的飽嗝相匹敵。
餐廳琴師彈起了巴赫的《仲夏夜之夢》,琴聲悠揚,如夢如幻。
牛麗麗的臉上泛起紅暈,與一身的火紅交相輝映,在如水的琴聲中波光閃耀。
熊勝利看呆了,兩隻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
“多謝你的牛肉和酒,吃飽了,我該走了。”牛麗麗捂着肚子站了起來。
“且慢。”熊勝利慌忙站了起來,從包裡取出攝像機:“麗麗,這是你要的攝像機。”
牛麗麗一愣,隨即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如同一朵搖曳的紅牡丹。
“笑什麼?”熊勝利不解。
牛麗麗坐回了原位,笑聲戛然而止,表情嚴肅,沉聲問道:“姓熊的,你給我說實話,藏在老孃雨棚下幹什麼?想偷拍我?”
熊勝利這纔想起,他秘密潛入葫蘆街的任務,從昨晚到現在,他把這個任務完全忘到了腦後。
他想起昨晚看見的出租車,以及出租車副駕駛上那個模糊的身影。
熊勝利急忙湊到牛麗麗面前,壓低嗓音,問道:“麗麗……我這要叫你行嗎?”
“隨便,”牛麗麗嘆道:“誰叫我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酒。”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段,一貫硬氣的牛麗麗,在熊勝利面前也硬不起來了。
熊勝利大喜:“那好,以後我就叫你麗麗。麗麗,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我向天發誓,我不是狗仔隊,我藏在你的窗臺下,絕不是要偷拍你,麗麗,請你相信我!”
“那要幹什麼?”
熊勝利左右掃了一眼,頭湊到牛麗麗面前,壓低聲音問道:“麗麗,疾控中心的情況你熟嗎?”
一股淡淡的雄性香水氣息飄進了牛麗麗的鼻孔,牛麗麗頓時心神盪漾,不假思索:“還行。”
“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說!”
“麗麗,你知不知道,疾控中心有誰和記者關係特別好?”
牛麗麗緊鎖眉頭,苦思良久,搖搖頭:“沒有。”
熊勝利沉吟:“那麼,葫蘆街有誰和記者關係好?”
牛麗麗皺眉:“也沒有。”
熊勝利大失所望。
“和記者關係好的,好像真沒有,但和記者有仇的,我知道有一個。”牛麗麗說道。
“是誰?”熊勝利驚問,不管關係好還是有仇,都意味着,關係非同一般!
“我侄兒包大成啊。”牛麗麗脫口而出。
牛麗麗原本不該如此輕而易舉就說出了包大成的名子。面前這個熊勝利,總共和她只見過兩次面,說起來,還不能算是個熟人,更不能算是朋友,而且行蹤詭秘,目的不明,極有可能對包大成不利。
然而,牛麗麗卻一點也沒提防熊勝利。
有看官會說了,這不是牛麗麗的一貫作風。牛麗麗豈能因爲吃了熊勝利的肉喝了熊勝利的酒,就放棄原則供出包大成?
這位看官說的不錯,牛麗麗的確吃了肉喝了酒,也知道吃人家嘴軟的道理,但是,這還不足以讓牛麗麗脫口而出說出包大成。現在的牛麗麗,腦子有些犯暈,犯暈的原因是不得而知,似乎與熊勝利身上的雄性香水味有關,但也不全是這個原因。究竟是什麼原因,牛麗麗不知道,各位看官和筆者卻能猜個大概——她產生了朦朦朧朧的愛情。
“包大成?你侄兒?”熊勝利大吃一驚,那包大成少說也有二十歲,牛麗麗有這麼大個侄兒,莫非她是個四十歲的半老徐娘,熊勝利仔仔細細觀賞了牛麗麗一番,只見牛麗麗皮膚白裡透紅,渾身上下青春洋溢,沒有絲毫歲月催人老的痕跡,莫非,她是傳說中的天山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