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羣雄割據 第九節 變革

餘額不足

高唐津上,劉備率領衆將佐參見老師盧植,在與焦和政權移交時,未出現的重臣沮授、高堂隆、徐庶,大將關羽、太史慈、管亥等,均出現在隊列中。

九月(陰曆)的寒風裡,劉備雙手捧着一杯熱茶,恭敬的向盧植雙手呈遞。

幾年不見,歲月已在盧植臉上刻下深深的痕跡。再加上盧植在朝政上的大敗,憔悴、絕望、傷心、憂愁籠罩着這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終生奮鬥的理想幻滅,讓這老人陷入呆滯的深淵。

反觀劉備,歲月彷彿繞過了他,五年來的征戰,五年來四處巡視的風餐露宿,一點也沒有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仍是五年前那麼趾高氣昂,仍是那麼囂張,只是現在這一切,刻意掩飾在恭敬之中。

劉備舉着茶,許久許久未見盧植行動,心中深深嘆息。

歷史上記載,盧植逃出洛陽後,由於理想破滅,心灰意冷,再加上出逃時家產都留在洛陽,故此,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就在窮困中死去。當時,盧植仍是袁紹徵辟的謀士,可他死後,兒子盧毓只能用一張破席捲卷,掩埋了他。如果不是盧毓後來做到魏國的司空,光祿大夫,侍中,容城侯等官職,估計,歷史上連他的名字都只是略略提起。

劉備再次把茶碗舉了舉,高聲說:“老師,如果上天註定要讓魔鬼統治這世界,那麼,就讓我們反抗吧!

如果上天讓我們在黑暗中依靠施捨存活,那麼,就讓我們打碎這個世界,讓光明重新降臨!弟子決心已下,我們師徒一起努力,讓光明重臨大地。”

盧植呆滯的眼神漸漸聚焦,目光盯在了劉備身上,開口說:“玄德,此話怎解?”

劉備上前一步,把茶碗遞到了盧植手裡,說:“漢政糜爛至今,事出有因,諸惡並濟導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爲上者,桓帝妻妾多到五、六千人,其他在宮中服役的更兼倍於此。這些人全靠天下百姓供養,驕奢淫慾,不堪入目。

靈帝,貪婪更勝過桓帝。每品官員都有定價。如果買官的人,當時拿不出錢來,還可賒欠一下,到任後再加倍繳納。地方官吏拿錢買官,到任後貪污成風,官非其人,政以賄成。

還有,豪強勢力急劇膨脹,世家大族、地方豪強、富商等,無不廣佔田地,役使農民,敲詐勒索,奢侈踰制。百姓不堪忍受盤剝,紛紛破產逃亡,飢寒交迫,求生無路。只是反叛者日甚一日。

凡此種種,皆朝廷積弊也。爲了天下萬民的幸福,這朝政已到了非變革不可的關頭。變則生,不變則死。

而變革,凡是自上而下的變革,雖然雷厲風行,卻都是修修補補,與大事無濟。自下而上的變革,雖然見效緩慢,確是天翻地覆。

我本漢室宗親,漢政如此糜爛不堪,我心甚憂。多年來,我在青州一直試行新政,期望能自下而上發動百姓,找到一個救國之策。

弟子一直認爲:天下者,非一姓之私也。一姓之興亡,私也;而萬民之生死,公也。我雖是漢室宗親,但若是我華夏萬民得以昌盛,我劉姓之私利,得失之間,不必太在意。

一個人的精力或許有限,國家如此之大,依靠幾個人殆精竭慮,絕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把國家治好。一個人的智力或許有限,即使是大智者也不可能事事都正確,故此,弟子認爲:天子之所是者,未必是;天子之所非者,未必非。

爲了讓更多的人爲治國貢獻精力和智力,爲了彌補上位者精力不足,思慮不周,就必須讓下層官吏也參與治國。弟子認爲,必須嚴格而明確的規定每一級官吏的職權,在自己所屬的職權之內,官吏有處置之全權,其他人干涉、就是越權。而官吏超出自己的職權範圍,也是越權。

弟子主政青州幾年來,就致力於建立一種秩序,由律法約定百姓、官吏權利和義務、以及行爲準則。讓下層官吏遵循這準則,依法治理地方。如此,百姓官吏各安其位,就好比一輛馬車,其上面的部件各安其位,發揮自己的作用,上位者只需給出馬車的前進方向,整個青州就會按照固定的社會秩序前進。

然而,對官吏的監督,一直是弟子的大難題——既是設置少數,比如一兩個監督官,誰來保證監督者不徇私,不枉法呢?如果設置的監督官過多,官府的財政壓力必然過大?

弟子想來想去,決定布一張大網——讓所有人自覺自願的監督官吏,讓所有人都來參與治國。這樣一來,任何人想要謀私利,就必須把徵得治下所有百姓的首肯,如果真有人能把治下的百姓都買通,那他的行爲就不單單是私利了,我們大可由他去幹。

這張涵蓋所有百姓的監督大網,就是弟子在青州推行的‘鄉老議政’策略。只有讓下情上達,讓老百姓都有地方傾訴,建立一個傳遞百姓聲音的渠道,才能做到全民參與治國。

然而,多年以來的因循守舊,讓地方官員對議政鄉老的干涉,不是太在意,甚至認爲他們是刁民,經常尋機報復。地方官也對鄉老的參政意見,也並不是太重視。老師來了,正好。以老師的威望,出任元老院長,統領各地鄉老,參與國事處理,地方官員誰敢不尊從。如此,下情上達的渠道就暢通了,我青州的秩序就可以真正建立起來了。”

盧植一皺眉頭,劉備這番話語裡,有些目無君主的言論,讓盧植很是牴觸。可是,這些話語又都是孟子“民爲重,君爲輕”的主張的發揮。眼看漢政似乎不可支撐,而劉備青州的治理,似乎在一片亂世中,別開新路。

不管怎麼說,劉備是他的得意門生之一,劉備取得的成績,也讓他頗有榮焉。現在自己窮途末路,理想幻滅,投奔自己的弟子,或許,試一試自己弟子的治國之術,也是一種探索——吾將上下以求索,雖九死亦無悔。

不等盧植說話,劉備搶着補充說:“老師,你先不急着答應。如今正值秋季農閒,老師先四處轉着看看,看看弟子治理青州五年,這方法是否讓青州百姓富足安樂。等老師出巡青州完畢,熟悉了各方鄉老和各地官員、百姓,弟子再來聽候您的教誨。”

以盧值的威望出巡青州,再預先暗示各地:他回來後將擔任元老院院長。那麼,地方鄉老一定會找他傾訴,等他一圈轉回來,對青州的事務、官員和體制就會有所瞭解,出任元老院院長順理成章。

由於他具有劉備老師的身份,以劉備對師長的遵從,下面各級官吏都會對元老院的威勢有所顧忌,這樣一來,元老院就確立了作爲官府之外的第二權勢機構的地位。如果今後,劉備再打着事事請教老師的名義,讓各項政策通過元老院的討論後實施,元老院就理所當然的成爲了立法機關。今後,任何的變革就可以在元老院,通過爭吵、妥協後,頒佈實施。再也不需要通過血腥的暴力,以推翻政權的方式,來實施自己的主張,聲張自己的權益。

有了元老院的強力介入,青州治權、法權、立法權,三權分立的的架構就可以完善了,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打着尊師的旗號進行,定會讓一些大儒們羨慕,並因此減少士子們的牴觸情緒。若能以盧值的名望,吸引一些鄉紳、世家子弟參與議政,參與監察官員,一旦他們獲得好處,那,誰也不會反對依託這架構給他們帶來的權益。

一番盤算之後,劉備心中暗暗的偷笑,表面上做出一付恭敬的表情,攙扶着盧植,走下商船。

“報,平原郡安德縣令趙謙前來請示工作,是否接見,請主公示下。”一名侍衛恭身通報。

“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一個小縣令能有什麼大事,這時也來打攪我?”劉備滿臉不悅的嘟囔着。

盧植很感興趣的駐足,說:“玄德,你不是說青州官吏各安其位嗎?你就處理一下他的事,我看看你的治理之策。”

劉備欣然從命,傳見平原郡安德縣令趙謙。

瘦小、精幹,滿臉精明的趙謙恭身穿越侍從隊,來到劉備面前。劉備劈頭就問:“安德令趙謙,你不是負責安置入境的七萬黃巾殘部嗎?你來有何事?”

趙謙恭身回答:“稟主公,下官正是爲了七萬黃巾殘部的安置問題而來,青州劃撥的安置錢糧不夠,下官找到了平原郡府,要求加撥錢糧遭到的申斥,故此特來向主公求告。”

劉備圍着趙謙踱着步,趙謙團團轉動着,滿臉帶着憨笑,看着劉備。

劉備盯着趙謙,問:“你是否通過了青州官吏考覈?”

未等趙謙回答,沮授上前一步,答:“平原戰亂連連,地方官員任命,大多數未通過官員考覈,安德爲平原小縣,四處黃巾窺視,我們考覈過的官員,沒有任命到安德縣。此人是由地方鄉老推薦,擔任安德令的”。

劉備點點頭,轉頭詢問趙謙:“你爲安德令,手下官員竟然沒有一個有才之人,這是怎麼回事?”

趙謙滿臉汗水,顫聲答:“屬下不知主公這是何意?”

劉備面色嚴厲,說:“我問你,七萬黃巾,每日需食多少糧草?安置他們,需要蓋多少房屋?他們之中有多數人務農,需多少農具,又有多少人務工,需多少職位?務工務農者,官府救濟多少日後,他們可以自立?自立後,爲了償還官府給於的救濟補貼,他們又需幹多少勞役(包括鄉兵訓練時間)?”

趙謙冷汗連連,暈頭漲腦的無法回答。

劉備補充說:“這劃撥的錢糧,都是青州官署反覆覈算,按人頭髮放的,糧草嗎,我知道,七萬人口,每人日食糧4出雲兩(合400克),每十個出雲兩爲一大斤,共計每日需糧草2800大斤,劃撥的糧草爲每日3千斤。20日後,務工者,放牧者,養殖者將安置到位。我已下令,僱傭他們的人要預支給他們錢糧,讓他們安家餬口,這些人將不再需要救濟。

務農者,20日後,農具也將發放到位,我已傳令各地,修水利,建城牆,整道路的工程要預先僱傭這些人,預支錢糧。這些人,也不再需要救濟。

還有一些人,有戰鬥經驗,不願務工也不願務農,各地商隊護衛組織、傭兵組織,鄉民治安組織,各地警備隊將招收他們。他們用戰鬥來換取薪酬,換取自己的地位,這些人將是最早安置的,他們也不需要救濟。你說青州官署撥付的錢糧不夠,說說看,不夠在那裡?”

趙謙嚅諾着,半天才說出話來:“按慣例,撥付的錢糧都從官方渠道下達,經辦人員可以抽取兩成,作爲經辦費用。此次撥付的錢糧,只有一個憑證,具體的錢糧讓我們到當地商人處支取。安德無糧,需要到平原商人處支取。平原商人秉性刁蠻,不願在原來的劃撥量上,增加兩成作爲經辦費用。故此,在扣取兩成經辦費用後,劃撥的糧草遠遠不夠流民安置。”

劉備惡笑一聲:“按慣例,撥付的錢糧,經辦人員可以抽取兩成作爲經辦費用。誰的慣例?官府給與你們這些官員薪酬,不就是讓你們幹這些本職工作嗎?爲何每做一件事,都要抽取經辦費用?如果都這樣,你們那薪水乾什麼?我養你們這些官員幹什麼?百姓要你們這些官員幹什麼?”

擡起頭來,劉備訕笑着,對盧植說:“老師,不好意思,竟讓你看到笑話。不過,這正好說明,我們需要加強對官員的監督。此一重任我就託付老師了”。

盧植點頭表示贊同,劉備仰臉長嘆:“這習慣勢力真是不好破除呀。昇平(高堂隆),你去安德跑一趟,徹查此事,所有參與官員,依據律法懲處。”

高堂隆點頭答應,隨即一指趙謙,下令:“把他監禁起來,交給王司刑(王烈)。”

劉備順手攙扶着盧植,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臨淄城中,焦和已貼出佈告,廢除青州軍事管制,恢復大漢律。這意味着在外征戰的將士,再也得不到依據青州《戰功獎罰律》所許諾的獎賞,功民待遇以及爵位和土地。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征戰泰山郡後撤回青州的第11、12、13軍團立即譁變,兵圍刺史府。臨淄城守、原龔景管家龔亮袖手旁觀,致使兵變士兵越來越猖獗。

爲了安撫兵變士兵,焦和緊急貼出佈告,以歸還劉備這幾年來補貼的青州農稅的名義,徵收特別稅,希望以這筆錢打法兵變士兵。可惜,這個策略遭到了六備的迎頭痛擊。

劉備以個人名義貼出佈告,陳述了自己補貼青州農稅,是爲了讓青州百姓安居的本心。佈告最後的一句話,成了臨淄城百姓抗拒焦和收稅的名言:任何以劉備名義徵收的錢,都需要遵守一個當然的規矩——劉備的錢,讓劉備自己來收。

由此,得不到獎賞的士兵愈加憤怒,兵變士兵隨即攻陷了青州刺史府。隨後,在龔景長公子龔青的接應下,焦和躲入原龔景官署避難。這些兵變士兵原屬龔景家丁,看在故主的面子上,加上臨淄城守龔亮的干涉,士兵們不敢攻打龔青府邸。只好兵圍龔青府邸,在府外咆哮。

一連幾日,焦和沒有回覆——被封鎖在府內,當然無法回覆士兵的要求——憤怒的士兵忍無可忍,衝進龔府,將焦和等人圍堵在廳堂。不過,爲了表示對已故家主的尊敬,進入龔府的士兵都解下了兵器。

沒有兵器的士兵空攥着雙拳,圍着廳堂大喊,要求焦和出來解釋,此時此刻,焦和即使後悔,可是外面羣情激奮,他也不敢出門,只好哀求龔青爲之尋找出路,逃離龔府。

龔青悠閒的躺在長椅上,腳邊,兩個使女爲他錘着腿,身旁一個使女爲他端着茶碗,不時的,他垂頭喝一口參茶,沒心沒肺的安慰着焦和:“沒關係,明公,他們不敢衝進大堂來,有我在,你們放心。”

焦和煩躁的回答:“什麼沒關係,前幾天你還說,他們不敢進入你的府內,這不,他們進來了。”

龔青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回答說:“我說他們不敢進我的府上,是因爲我的府門上,掛着劉玄德給的燈籠,這些混蛋絕不敢冒犯玄德公。”

王修沒好氣的駁斥說:“那麼,他們怎麼又進來了呢?”

龔青訕笑着,解釋說:“不好意思,我正要和你們說呢——今天早晨,我的管家說燈不亮了,需要拿下來擦一擦,誰知道,剛一拿下燈來,兵變士兵就衝了進來。”

王修氣極,指着龔青哆裡哆嗦,說不出話來。

龔青伸了個懶腰,接着說:“再後來,管家知道惹了禍,馬上把燈掛在了大堂門口。所以我才說,現在我們待在大堂上最安全。”

焦和喜出望外,連說:“若是劉備的燈籠用處這麼大,不如我拿着燈,走出這龔府,叔治(王修),你認爲怎樣?”

王修立即接腔:“燈籠是一對,若是他真有用,我和主公可以各打一隻燈籠,突出龔府去找劉備,讓他派兵鎮壓暴民。”

滿屋子的人臉色灰白,外面羣情滔滔,沒有了燈籠保護,剩下的人豈不要被亂兵撕碎?

王修看着龔青,吩咐說:“龔公子,麻煩你到外面摘下燈籠,交給我與主公。”

龔青恍若未聞,王修再度高聲命令。龔青隨即發出一聲恥笑,坐直了身子,開口說:“拿着燈籠逃命、丟下滿屋子同事、丟下我這個幫助了你們多日的好友,叔治(王修),我現在知道了爲什麼劉玄德看不上你,你可真是百無一用呀。”

不理面紅耳赤的王修,龔青一指門口,說:“你也不想想,憑什麼一個燈籠能讓他們止步,那燈籠上有劉玄德親手寫的兩句話,上句爲:龔府重地;下句爲:休得衝撞。你把燈舉在手裡,在我龔府內隨意行走,亂兵絕不會冒犯,但如果你走出龔府半步——你是龔府的什麼重地?亂兵馬上就會以偷竊罪誅殺你。

在青州,擊殺盜匪相當於軍功,就是亂兵不殺你,城衛軍隊也會殺你。殺了你後,這燈籠馬上就會掛回府門。你要有膽子,打着燈籠試試走出我這龔府。城內可有幾萬人等着立下擊殺盜匪的軍功。看在我們同住多日的份上,你一出門,我一定爲你準備好棺材。”

焦和看到龔青發怒。連忙上前勸解,龔青憤憤不平的躺回長椅,兀自不甘的說:“你是什麼東西,也來衝我指手畫腳,告訴你,青州是我父親治理出來的。玄德公見了我也是恭恭敬敬,你敢衝我喊——信不信我把外面的軍隊喊進來,殺了你。”

顏斐見狀,也急忙來勸解,龔青暴怒的衝門外的亂兵大喝:“吵死了,都給我安靜點。”

門外的喧譁頓時平息。

龔青示威地看了焦和一眼,得意的晃了晃腿,示意使女們伺候。

旋即,龔青跳了起來,急呼:“不對,不對。我這一嗓門,沒那麼大的威力。能讓這幫混蛋閉嘴,一定是這幫小崽子們害怕的人來了,那一定是玄德兄。來人,開門,我也出去罵罵這幫小崽子。哼,竟敢圍着我家鬧事。”

門一開,龔青竄了出去,焦和等人也立即圍攏在門口,向外窺視。

果然,劉備面色陰沉,孤身一人邁着方步,緩緩的走進了龔府。所過之處,士兵們紛紛低頭。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敬禮——”。府內的叛兵慌亂的相應,雜七雜八地向劉備行禮。劉備的臉色愈發陰沉。

龔青在院內跳着腳,大罵說:“兔崽子們,敢圍我的府邸,吵的我幾天沒睡好覺,你們不當我的家奴才幾天,連我這個新家主都不認了嗎?誰帶頭鬧的事,給我滾出來。”

劉備走到龔青身邊站住,一言不發。士兵們開始瑟瑟發抖。推推搡搡之下,幾名士兵走到了龔青面前,跪下行家禮。

龔青跳上前去,連連用腳踢着幾名帶頭鬧事的士兵,狠狠地罵着。劉備陰沉着臉,惡狠狠的盯着這幾名士兵。

看到院中局勢已被控制住,焦和等人走出了大堂,帶着一連討好的笑容,紛紛向劉備見禮。

看着龔青漸漸平息下來,劉備淡淡的向焦和等人還禮,隨即低頭詢問跪下的幾名士兵:“兵陷刺史府,還包圍已故家主養病之所,在院內咆哮,你們不怕律法無情了嗎?”

幾名士兵推搡了一下,才由一名士兵回答:“大人,別再提律法了,已有告示說廢除青州律法,恢復大漢律。我們在外征戰半年,回到青州後,不僅沒有功賞,還要把我們過去分到的功田交回官府,這怎麼能行呀”。

剩下的士兵也七嘴八舌的說:“是呀,我們是青州正規軍團士兵,打完了仗,沒有功賞、功田還則罷了,可我們的軍餉也不發。我們問刺史要軍餉,刺史說:下民爲國出力,爲聖上剿匪,又不是朝廷軍隊的編制,要什麼軍餉?不是給你們吃飯了嗎?吃飯不要錢嗎?大人,你說這是什麼話?”

在這個時代,軍人都是賤籍,漢武帝徵西域,士兵都是囚徒和罪犯組成,黃巾肆虐後,各地青壯勞力缺少,軍人都專門編入軍籍,由朝廷嚴加看管,他們的子孫時代都是軍籍。唯獨青州,軍人是一種榮譽,是享受減稅的特權階層。焦和初入青州,把軍人當作賤民,必然惹起衆怒。

劉備陰森森地問:“誰說廢除青州律法了,拿佈告來?”

龔青偷偷一拉焦和,阻止了他開口。羣情洶洶,此刻確實不能惹變兵,焦和會意,把要說的話嚥到肚裡。

劉備接過一名士兵遞過來的公告,掃了一眼,反手把公告遞到士兵面前,問:“上面是誰的印綬,說。”

士兵嚅諾着,答:“新任刺史大人的。”

劉備一腳踢翻士兵,怒斥說:“前幾日怎麼通知你們的,沒有我的印綬,你們就私自行事,翻天了,你們?”

說着,不理尷尬的焦和,劉備幾把撕碎了文告,大喝道:“青州律法由我與龔州牧訂立,廢除也應該由我們廢除。再說,青州律法都經過了各地鄉老贊同,沒有經過鄉老評議,誰敢說廢除青州律法?”

不等焦和表態,龔青急忙跳了出來,狠狠的踢着幾名兵變首領,呵斥道:“混蛋,龔家的臉都叫你們丟盡了,犯上作亂,那可是死罪呀。混蛋,我踢死你們,好過給王烈審判。”

“傳大司刑(王烈)”,劉備命令道:“看在已故龔州牧的面上,我特赦你們死罪,依據律法改爲流配之刑。我在韓國建立了一個望海城,城中正好缺少士兵,你們就給我去守望海城,終生不準回青州。

依據律法,罪不及妻子兒女,准許你們的妻子兒女自由居住在青州,你們這次戰功,由軍法官登記發放,可由你們的妻子兒女享受。現在沒有妻子兒女的,財產可以交給親友,或者退伍軍人服務社管理,官府發給你們憑證,准許你們的兒女長大成人後,回青州繼承產業。”

拉住暴跳不止的龔青,劉備吩咐:“各自回營,等待軍法官處置。該登記軍功的登記軍功;該處罰的,給你們幾個月時間處理產業,明年開春,我讓望海城來船接你們。”

回到了大堂,不等焦和開口申斥劉備,龔青搶先問:“3個軍團駐防望海城,望海城有出雲城好嗎?我這幾日受了驚嚇,不如你給我一塊望海城的地,好讓我壓驚。”

劉備微笑着,答應說:“好啊,他們是你過去的家丁,你在望海城有產業,也好常常去看看他們,讓他們安心?”

龔青不甘心地問:“望海城好嗎?”

劉備頷首答:“望海城向東航行,連到青州一半的航程都不到,海中有一個大島,那島嶼的面積比青州還大,島上有國叫倭國,居民並未開化。那大島附近還有很多小島,你要有心,我給你一個比齊國郡還大的小島,你在那裡種糧,無人徵稅還不說,島上還有很多美女呀。”

“美女,好,我在樂安還有2萬農夫,我把他們移到小島種田,就這麼說定了。”龔青快樂的奸笑着:“我發現,壓榨你真是件快樂的事。哈哈哈……”

劉備斷然否決:“不行,樂安的農夫你不能移走,這些農夫也是我的士兵。這樣吧,將士們在外征戰,俘虜的人越來越多。這幾年青州道路,城牆,水利修繕漸趨完工,剩下的活,安置的流民都幹不夠,我給你2萬俘虜,讓你安置到小島,怎麼樣?”

龔青略一盤算,點頭說:“也好,大海茫茫,若不給船,他們望那裡跑,我只需派很少的人管理,就可以讓他們爲我幹活,很好。”

焦和清咳一聲,打斷了正在商議分贓的劉備和龔青:“玄德呀,這次叛兵鬧事,若不殺之,如何警示後人?還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發現了海外大島,怎麼不讓他歸化朝廷,竟然私自分配土地呢?”

劉備臉帶微笑打量着焦和,劈頭就問:“明公,青州戰亂頻繁,若無州牧之權,無力管轄青州各郡。明公擔任青州刺史,是否想更進一步,成爲青州牧守。”

焦和急問:“玄德公,此話怎講?”

劉備淡然地笑着,故左右而言他:“明公今日受驚了,我先派人送你回驛所,明公養足精神,回頭我爲你再建一個官邸。”

說着,劉備感慨道:“這麼好的州牧府,閒置了多可惜,龔公子,回頭我問你要,你可要給我呀。”

龔青瞥了一眼焦和,答覆說:“若是你選定了新州牧,給你又如何?”

焦和回到驛所,焦灼不安,當晚趕赴龔府與龔青商議。在龔青的穿針引線下,焦和與劉備雙方達成協議:焦和交出此次兵變的由頭——建議廢除青州律法的王修,劉備聯合青州官員,保舉焦和成爲州牧。但是,青州別駕一職仍由劉備擔任。以後,焦和享受州牧待遇,朝廷方面事務由焦和處理,安全方面由劉備提供保護。至於青州“瑣事”,將歸劉備署理。

十月,劉備斬殺青州別駕王修,平定兵變,隨即,上表推舉焦和爲青州牧。

同月,董卓任命自己爲太尉,加封老母爲池陽君,又爲陳蕃竇武等遭受黨錮之禍的士子翻案。查諸黨人宿冤,悉復爵位,遣使弔祭,擢用子孫。所有宦官家產,一體抄沒。一時間,海內對董卓評價甚好。爲此,董卓加封自己爲郿侯;未幾又晉位相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十月末,青州表章艱難的越過動亂的中原,到達洛陽。與此同時,幷州郭太等在西河白波谷(白波變民集團)起事,隊伍挺進到河東(山西省夏縣)時,脅裹之人已達十萬,董卓派女婿牛輔前往鎮壓,自己出城親送牛輔出征。

送別牛輔後,董卓回城時,見到百姓在鄉間宗廟中祭祖,隨指派呂布縱兵包圍鄉間百姓,砍掉所有男子的頭顱,駕上鄉農的牛車,載着虜獲的婦女財物,把砍下來的頭顱系在車轅軸上,敲着得勝鼓回到洛陽。自誇說攻賊大獲,讓士兵超越禮儀,呼喊“萬歲”。

入城後,見到洛陽城中富戶極多,董卓縱放兵士,闖入富商,官宦家中,淫辱婦女,搶劫財物,並把這種行爲稱作“搜牢”,雖朝廷三公家中,也不能倖免於災禍。洛陽人人恐慌,感覺朝不保夕。

轉瞬間已是年暮,有詔書除光熹昭寧永漢三個年號,仍稱中平六年。這是一年之中第四次更改年號,嚴格講究計量的出雲城不勝其煩,怨聲載道。

曾爲兗州刺史的東郡太守橋瑁,看不下去董卓的廢立逆行,察覺到海內豪雄多欲起兵討伐董卓,只是無人敢先舉義旗。遂假造三公密函,傳檄天下州郡,號召討伐董卓。各州郡密使來往於道路上,紛紛招兵買馬,蠢蠢欲動。

由董卓再次任命爲冀州牧韓馥,到任數月,探得渤海太守袁紹,日夕募兵,有圖謀攻打董卓的意思,考慮到渤海隸屬冀州,正好遣官吏監督約束,使袁紹不得妄動,以回報董卓的知遇之恩。

剛打定主意,韓馥接到橋瑁檄文,滿腹狐疑的他召集諸從事,問道:“朝廷三公發檄文,我們應當幫助董卓呢?還是幫助袁紹?”

話音剛落,治中從事劉子惠挺身而出,答道:“起兵爲國,何論袁董?”

韓馥面有慚色,一橫心做了決定,致書袁紹表示支持他起兵。

袁紹得韓馥贊成,越加膽壯,遂派使四出,約同舉義。東郡太守橋瑁,與冀州牧韓馥,慨然應約。袁紹從弟後將軍袁術,山陽太守袁遺,也即響應;還有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河內太守王匡,均復書,願意與袁紹同時舉兵。

長沙太守孫堅,接到檄文,立即襲殺了董卓任命的荊州刺史王睿,起兵直指南陽;前西園假司馬張楊,回籍募兵,徒經上黨,接得檄文,也立即在上黨發難,募集士兵數千人,進軍河內。

前騎都尉、現泰山郡守鮑信,接到檄文,立即起兵相應。留下弟弟鮑韜留守泰山,自統步兵二萬,騎兵七百,輜重五千餘乘,向河內挺進。

前典軍校尉曹操,逃歸陳留,散盡家財召募,期間,他得到孝廉衛茲出資幫助,募集了五千士兵,一聽到袁紹起事,即率兵前往河內。

一時間,中原大地共十四支兵馬在挺進,目標都指向河內。

中平七年元旦,朝廷下達詔書,在此更改年號,稱爲初平元年。出雲城憤怒了—— 一年之間,五個年號,如何計量時間、年代。永漢元年減去中平五年,到底過了幾個年度?如此混亂法如何計量更長的年代?

元老院隨即提出議案,要求出雲城用一種統一的方法,記錄時間。經過各方討論,元老院一致通過議案,以大漢(西漢)建立的那一年爲大漢元年,以此類推,以十進位、按數字標記年份。當年,是大漢396年(公元190年)。

元旦過後三日,三封信函抵達劉備案前:一封是征討董卓的檄文,一封是青州牧焦和的任命文書。隨任命文書而來的,是董卓討要10輛馬車的信函。

“10輛馬車,小事一樁,給他,把價格算得高點,至少要抵償今年6成的稅賦”劉備隨手把董卓討要馬車的文書扔到地上,皺着眉頭看着討董檄文,暗自盤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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