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汐?”司預神殿外,夜臨風輕敲了敲門。
這丫頭,怎麼把自己關起來了?
良久,沒有任何迴應。
夜臨風雙眉一蹙,又敲了敲,“雨汐?”
還是沒有人回答,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了起來磧。
推開門,走了進去。
正殿一角,一抹金色身影映入眼簾,夜臨風放輕腳步慢慢走近。
“師兄?”察覺到身後有人,雨汐驀地回頭侔。
“你一直在殿中?”見她無恙,夜臨風緊蹙的眉鬆了鬆。
“是啊。”雨汐點了點頭。
“那無影他們幾人前來敲門,你爲何不給他們開門?”夜臨風緩了口氣,問道。
“爲什麼要給他們開門?”雨汐撇了撇嘴。
五行神宮裡哪哪都不讓碰,不讓動的,叫她出去幹嘛?發呆嗎?她不要!
夜臨風扶額嘆氣,下一秒轉身朝着殿外走去。
見夜臨風要走,雨汐立刻站了起來,跑過去抓着他的手臂問道:“師兄,你去哪裡啊?”
“雪域。”頭扭向一側,不去看她的臉。
“不帶上我嗎?”雨汐不高興了,明明都說好了要帶她一起去的嘛。
“雪域不比其他地域。”夜臨風解釋道。
“那我也要去!”
雪域,聽起來就很美,她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再說了雪映寒與巫弦之的故事那麼感人,她可一定要見一見這雙人兒不可!
“你確定?”
“嗯,確定!”雨汐堅定的點了點頭。
雪域,非去不可!
“好。”夜臨風應道。
“不過,你尚未修習如何使用法術,所以還是多準備些禦寒之物吧。”
“師兄,你等等我!”雨汐說完,直接竄回了內寢。
不消多時,便拎着一個大大的包袱來到夜臨風面前。
“你這是要搬家嗎?”墨色的瞳眸裡閃過一抹詫異。
伸手拎了拎雨汐的包袱,夜臨風深吸了口氣,這麼大一個包袱,該是連她自己裝下了吧?
“師兄,你不是說雪域很冷嗎?那我自然是要多帶一些可以禦寒的東西啊。”雨汐嗔怪的瞪了夜臨風一眼。
不是他說讓她自己準備的嗎?
“所以,你是打算帶着這麼大一個包袱去雪域?”
“是啊。”雨汐點了點頭,這裡可都是她準備的禦寒之物,少一件都不行!
夜臨風不再多言,揉着眉心走出司預神殿。
身後跟着手拖大包袱的雨汐。
無影躲在司預神殿門外,見此抽了抽嘴角,“小師叔你這是……”
“呼~我跟師兄去雪域,這裡面都是可以禦寒的物件!”雨汐累的呼了口氣,將包袱一丟伸手拍了拍,繼而擡手擦了擦額角上的汗。
無影聞言,垂頭嘆了口氣,現在,她終於可以理解無念、無塵還有無煙師姐當時對她的感覺了。
再也說不出什麼,無影轉身走開。
“……”怎麼走了呢?
雨汐看了無影的背影,又將沉重的包袱拽了起來,拉拉拖拖終於到了神宮正門處。
只見無塵一襲白衣立在夜臨風身側,雨汐頓時眼冒精光。
“無塵,無塵,你來。”雨汐將包袱一方,伸出手指朝着無塵勾了勾。
無塵眉頭淺淺一皺,見她那副樣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奈何人家是小師叔。
哎……
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微微施禮,“小師叔。”
“嗯嗯嗯,無塵跟你商量個事兒唄?”雨汐笑着揮了揮手。
“什麼事?”無塵瞄了一眼門口處的大包袱,試探的問。
雨汐笑着指了指身側的包袱,“就是它……”
神宮外竹林叢生的路上,有着一道亮麗的風景,雨汐挽着夜臨風的手臂瀟灑的走在前面,身後白衣白髮的角色男子肩上掛着一個碩大的包袱。
漫山的冰雪綿延萬里,雪域最高峰,冰山雪塔之巔。
無塵停下腳步,看着雪塔久久不語。
雨汐哆哆嗦嗦的拉扯着夜臨風的衣袖,“師,師師兄……”
夜臨風聞言,手臂一扯將她帶入懷中,將自身的溫度傳遞過去。
“可好些了?”聲音柔柔的在雨汐耳邊疊起。
“嗯。”說着,身子又往師兄懷裡拱了拱。
良久,無塵回過身,朝着夜臨風彎了彎身,“神尊,此處便是雪精靈雪映寒的宮殿,冰山雪塔,只是……”無塵眸色微沉。
自從雪映寒離開雪域,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再次等候了多年,直到巫弦之前來尋她,他才離去。
“說下去。”夜臨風看了眼無塵,輕聲道。
“雪塔該是沒有人在了,主人她離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居住了。”
“你是否在次見過巫弦之?”夜臨風突然問道。
無塵垂了垂頭,而後點了點頭,“確實見過。”
“引路,去見一見他。”
無塵嘆了口氣,應道:“好。”
繞過雪塔,行至後方,有一溪流,水聲涔涔。
“這裡怎麼會有水?”雨汐驚訝的發現,這條溪流異常的清澈。
“傳聞,這條溪流是雪精靈眼淚所化。”無塵看着溪流,眼中閃過一瞬的痛楚。
“真的假的?”雨汐從師兄懷裡跳了出來,走到溪邊,伸手舀了舀水。
“各中真假,唯有當事人才知。”夜臨風突然插了話。
雨汐想了想,也對,便沒再多問。
只是,“無塵,你帶我們來這裡不會只是賞景吧?”雨汐玩夠了水,突然想到了正事。
“當年離開雪域,最後一次見到巫弦之,便是在此,他說要等她回來。”
他所說的她,自然是雪映寒。
雨汐憐憫的看了眼無塵,哎,可憐的無塵,竟然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便註定了這是一場悲劇。
夜臨風四處看了看,卻不見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跡象。
“你確定是再次見過巫弦之最後一面?”夜臨風突然扭頭看着無塵問道。
“是。”無塵點了點頭,而後也四處遊走,邊走邊看。
雨汐眼尖的瞥見了雪塔門口,屹立着的一個人形雕像,伸手指了指,“那是什麼?”
夜臨風與無塵順着她的手,看了過去,見到雕像之時,微微一怔,繼而快步的走了過去。
雨汐圍着雕像轉了幾圈,還時不時的伸出手指點點戳戳。
卻被夜臨風擋住,“不許亂碰!”
雨汐扁了扁嘴,收回手,卻沒打算放過眼前的雕像。
“他……”看着雕像半晌,無塵露出凝重之色。
夜臨風聞聲蹙了蹙眉,“他是巫弦之。”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
五個字,沒有任何修飾的嗓音,卻讓人有些微微壓抑的感覺。
雨汐被這個認知震驚到了,走回夜臨風身邊,臉上也不再是好奇的神色,“師兄,你怎麼知道他是巫弦之?”
夜臨風沒有回答,目光一直落在身邊的無塵身上。
“此人正是巫弦之,只是……”無塵點了點頭,卻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說他會等到她回來,所以他纔將雪塔交付於他,如今他卻將自己變成了一座雪雕像。
“他都成雕像了,我們不是白來雪域了嗎?”雨汐不免有些失望。
突然想到雪塔之主,雨汐不甘心的問:“雪映寒呢?巫族的人不是說她回來了嗎?”
無塵面色凝重,低垂着頭,雙脣緊抿。
夜臨風一直盯着雕像看,沒有回答雨汐的問題。
“師——”雨汐才一開口,就被空中驟然響起的一道樂聲打斷。
仔細聽,耳邊卻有笛聲悠悠響起,入耳之聲幽遠綿長,似是一種寄託,又似一分牽掛。
“真好聽。”雨汐出聲誇讚道。
“這笛聲——”無塵忽地擡起頭,怔怔的看着雕像。
這笛聲他記得,是巫弦之的風雪笛所奏。
“巫弦之,你出來!”突然,無塵朝着空中大叫,“我知道你一定還活着,你出來,出來見我!”
笛音緩緩散去,溫潤的男子之聲從空中悠悠傳來,“生生死死,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何必執着。”
“巫!弦!之!”無塵雙拳緊握,朝着空中大吼道。
“師兄,無塵不會有事吧?”雨汐看着這樣的無塵,不免有些擔憂,扯了扯夜臨風的衣袖,問道。
“不會,讓他將心中壓抑之事發泄出來,對他或是他們都好。”夜臨風拍了拍雨汐的手,示意她安心。
“巫弦之!不要做縮頭烏龜,你給我出來!”無塵繼續嘶吼。
空中傳來一聲輕淡的嘆息。
一道白色光亮從天而降,落於雕像之上。
“那是什麼?”雨汐指了指亮光。
不等他人迴應,雕像徒然大亮,隨着雨汐的眼睛越瞪越大,雕像發出一陣咔咔咔的響聲,最後砰的一聲巨響,冰雪外殼碎裂。
“哇~”好俊美的男人!
雨汐如此誇張的表情,讓夜臨風有些不悅。
伸手一拉將她帶回自己身邊,“你一個女子,盯着男人看這麼久,都不會害羞的嗎?”
“不會啊!”雨汐笑嘻嘻的答了句,卻沒發現身旁某師兄的臉不那麼好看了。
“你,終於出來了!”無塵閉了閉眼,語氣相較於之前,平緩了許多。
巫弦之苦澀一笑,“我出來與否又能如何?”
擡眼望向天際,幽暗的眸中有着的卻是一縷抹不去的傷懷。
“告訴我,她……”無塵提及雪映寒的時候,只覺喉中似有什麼阻擋着,哽咽的難受,“她是否還在雪域。”
巫弦之面色平靜的看了看雪塔,又掃了眼漫山冰雪,而後說道:“她一直都在,這雪域的每一寸冰雪都是她的化身。”
“什麼意思?”那是在還是不在?
雨汐拍了拍師兄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問道。
夜臨風看了她一眼,不語。
“你什麼意思?”無塵心頭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徒然在心中升騰而起。
“雪雪她,同化了……”巫弦之伸手接下空中飄落的一片雪花,清幽的說。
“什麼?!”無塵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同化了?不,不會,主人不會與冰山同化的,絕不會!
‘同化’兩字讓夜臨風不禁蹙了蹙眉,雪精靈一系不老不死,如同神身,卻唯有一樣是的致命,那便是同化。
雪族一脈,心死身滅,化作無數冰雪封印於冰山雪塔之巔,一旦冰封重塑神身少則數千年,多則無盡。
“主人……”無塵從開始的震驚到最後的疼惜,口中不停的呢喃着。
雨汐雖不懂他們所說的話,但從他們的神情上看也知道,雪映寒大概是不會回來了吧。
“師兄,她真的死了嗎?”心中帶着淡淡的憂傷,雨汐眨着眼睛問夜臨風。
“雪精靈不會死,只會同化,重塑其身須等些時候了。”
巫弦之對周身幾日猶如未聞,目光只落在掌心那片雪花之上,“雪雪……”
“巫弦之。”夜臨風看了眼巫弦之,而後出聲喚道。
巫弦之並未迴應,只是稍稍偏了偏頭,目光觸及雨汐之時,眸子微微一變,繼而聽到他說:“是你!”
雨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對,就是你!”巫弦之突然握緊手心,走到雨汐面前。
夜臨風不着痕跡的將雨汐攬入懷中,看着巫弦之問道:“本尊師妹似乎今日與你是第一次見。”
意思很明顯,別想打雨汐的注意。
“雪雪可以重生了!”巫弦之對夜臨風的話恍若未聞,只是盯着雨汐的目光閃亮異常。
無塵聞言,擡起頭,看了看巫弦之,又看下雨汐。
他爲何見到小師叔就如此鑄錠雪映寒會重生?
雨汐愣了愣,雪映寒重生於她有什麼關係?遂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巫弦之冰山似的臉上,終於多出一絲笑意,“姑娘乃是土靈之主,有繁衍大地的能量,所以只要你肯幫忙,雪雪就一定可以重生歸來!”
“幫什麼忙?要怎麼幫?”雨汐飛快的接了一句。
夜臨風蹙眉看着懷中亂動的女子,又將視線落於巫弦之臉上,眸色不明。
“如何才能讓主人重生?”聽到他的話,無塵內心有絲絲激動。
能回到雪域,在見雪映寒一面,是他畢生的信念。
“只需姑娘一滴血。”巫弦之沒有理會無塵,對着雨汐說道。
“這個簡單!”雨汐笑着應下。
一滴血而已,她有很多滴血,少一滴不算什麼,這個忙她幫了!
“不許!”夜臨風黑着臉瞪向雨汐。
她可知大地之母一滴血會鬧出多少禍亂?竟隨便就答應了出去!
“師兄,別那麼摳門嘛,只是一滴血而已,你看,我這麼大個人,血一定很多的。”雨汐睜開夜臨風的手臂,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爲兄說不許就是不許!”夜臨風瞪着雨汐,死咬着‘不許’兩字,不鬆口。
“哎呀,師兄,別那麼小氣嗎?”雨汐晃着夜臨風的手臂,撒嬌似的對着他眨了眨眼睛。
水漾漾的琥珀色瞳眸,光彩熠熠,吸引人注目。
夜臨風挑眉,他小氣?很好,那他就小氣給她看看!
“師兄……師兄……師兄……”雨汐見師兄一副不想理她的表情,開始在他耳邊念個不停。
“姑娘,血是你自己的,爲何還要請示你師兄?”巫弦之輕笑着吐出一句話。
夜臨風驀地將視線對上巫弦之的,目光如利劍一般,讓人背脊生寒。
“她是本尊的人,她的一切都是本尊的,包括她的血!”幾乎是爲了證明她是他的所有,夜臨風手臂一帶,將雨汐抱了個滿懷。
雨汐愣愣的被他抱着,好半晌都沒有從他的話裡反應過來。
師兄剛剛說什麼?
她是他的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雨汐高興的往夜臨風懷裡湊了湊,雙手還上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問:“師兄,你說的話可要算話哦。”
“本尊何時說話不算話過?”夜臨風低頭看了雨汐一眼,繼而擡起頭重新將目光移回巫弦之身上。
見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而後垂了垂頭,又將手中那清透如冰雪的笛子端起,放於脣邊,隨即笛聲又緩緩響起,巫弦之雙眸緊閉,任由冰山的雪花落於身上。
雪雪,是否只有冰雪落於我身,我才能感知你的心還是有我的……
隨着那催人落淚的笛聲,巫弦之的眼角有一絲晶瑩緩緩滑落。
雪雪,天意弄人,你愛上我時,我一心逃離,我愛你時,你卻早已心如冰雪……
“師兄,他好像哭了……”雨汐看到巫弦之眼角滑過的痕跡,心口有些悶悶的。
不知怎的,他的笛聲會讓人感覺心酸,難過。
“師兄,不就是一滴血嗎?我們給他好不好?”雨汐哀求道。
夜臨風看着雨汐,心中一陣嘆息。
她終究還是不懂,大地之母一滴血可使世間萬物重生、復甦,若是隻爲重生雪映寒也未嘗不可,只是這雪域偌大,去哪裡尋雪映寒的真魂?一旦錯了,定會引起一場不小的躁動。
“師兄,我們不是也要求他幫忙的嗎?我們這是……互相幫忙!”雨汐想了想,突然笑道。
“罷了,那就放手一試吧。”夜臨風搖了搖頭,應了下來。
一曲畢,巫弦之緩緩睜開瞳眸,看向夜臨風、雨汐二人,“是巫族那些老傢伙告知你們來雪域尋我的吧?”
“算是吧?”雨汐看了眼夜臨風,巫族的人並未提及勸他們來尋他。
“呵……他們還真是有心吶!”巫弦之勾脣一笑,卻是帶着輕蔑的意味。
“你可知雪映寒真魂所在?否則雨汐的血也幫不得她。”夜臨風出聲,轉移了話題。
“自然是知曉,否則又怎會求取大地之母之血。”巫弦之手腕一轉,將風雪笛別在腰間。
“那便帶路吧。”
“好。”巫弦之應道,先前一步,先行離去。
一路走過之處皆是白色,放眼望去,整個冰山皆被一片雪白包裹,雨汐突然沒了賞玩的興致,心裡開始盤算着雪映寒之事。
“哎呀……”腳下一滑,雨汐險些跌倒。
“想什麼呢?”夜臨風將她抱住,責問道。
雪域不必其他地域,一個不小心就會摔跤。
“我在想雪映寒啊!”
她倒是誠實,不好好走路,還好意思說出口!
“哎,這是什麼地方?”擡眼一看,發現周身的一切都變了樣,雨汐好奇的問。
四周皆是平地,只有正前方是一座冰雕大門,門上雕刻着一個大大的白雕。
“這是雪雪的真魂居所。”
巫弦之說罷,兩手卷起一縷白色光暈,朝着正前方的冰雕滑去。
咔,咔咔,嘩啦啦一陣響聲,冰雕門碎成了一堆粉末。
雨汐朝着門的方向看了看,裡面黑壓壓一片。
“師兄,那裡面好黑啊。”雨汐指了指門的方向。
“魂魄所居不可有光。”夜臨風看了她一眼,繼而解釋道。
“哦。”雨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幾個人,剛一走進去,身後就傳來關門聲,雨汐好奇的回過頭,這一看,驚到了,方纔碎裂的門又重新回來了!
“看什麼呢?”夜臨風伸手拉了拉雨汐。
“門……”雨汐呆呆的回道。
巫弦之走在最前放,聞聲回過頭來看了雨汐一眼,“隨我來。”繼而擡起手,指尖燃起一小撮火焰。
黑暗的空間裡徒然多出的一抹火光,讓人有些暖暖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巫弦之終於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扇冰雕門,相較於進來之時見到的那一扇,這一扇門真的是有夠小!
推開門,巫弦之滅掉指尖上的火,率先走了進去,無塵緊隨其後。
夜臨風將雨汐小心翼翼的送了過去,而後自己才邁入。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雨汐突然覺得,這一趟雪域沒有白來!
四壁的冰牆上,雕刻着各種各樣的畫面與字跡,美不勝收。
空空的冰屋內,只有最高處的冰臺上有一縷藍色的火焰正燃着,將整個冰屋點亮。
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巫弦之徒自走上冰階,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那縷藍色火焰,步履堅定,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終於到了火焰面前,巫弦之輕柔的將火焰捧在手心,另一手擋在火焰的一側,珍惜的模樣不禁讓雨汐有些感動。
如果一個人可以等候你百年,生死相依,不離不棄,那麼這個人一定是真心愛你的。
巫弦之小心翼翼的捧着火焰來到雨汐面前,語氣堅定的說:“請姑娘施血,助雪雪重生。”
“哦,好。”雨汐說着伸出手,剛要放在齒間咬破。
手卻被夜臨風奪了過去,雨汐不解,“師兄?”話音剛落,指尖一痛。
“啊——”雨汐皺着小臉看向夜臨風。
幹嘛咬的那麼用力?好疼的!
夜臨風捏着她的指尖往巫弦之手心的藍色火焰上滴了一滴,而後將她的手指含在口中,動作一氣呵成。
雨汐見夜臨風將自己的手指置於口中,突然想到那日在石竹花叢中,被芊芊咬傷那一次,師兄也是用口水給她療傷的,效果絕佳!
夜臨風將她的手指拿出來,沒有留下任何傷痕,淡淡說道:“好了。”
“師兄,你的口水療法,真的很不錯!”雨汐看了看手指,不吝嗇的誇獎了師兄一番。
夜臨風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將目光移到巫弦之手上。
巫弦之的目光一直落在手心的藍色火焰上,稍稍一點變化,他都會緊張到不行。
冰屋四周星星點點泛起,白色、藍色的光珠越來越多,緩緩的移向巫弦之的手中。
手中的火焰漸漸熄滅,轉變成一顆冰藍色的珠子,珠體熒熒泛光,不停的吸收着四周凝聚而來的光點。
發覺冰屋的變化,雨汐看了看,只一眼,雨汐不覺有些呆了,好漂亮!
那感覺猶如夏夜的漫天螢火。
吸收到足夠的能量,珠子徒然大亮,跳出巫弦之的掌心,飛至冰室的頂端,不停的旋轉,在旋轉。
“雪雪……”巫弦之忘情的看着頭頂上的冰珠,喃喃出聲。
無塵激動的握緊了拳,主人,是你嗎?是你要回來了嗎?
似是感受到他們期待的目光,冰珠漸漸產生了變化,從小小的一枚逐漸延伸,一點一點的伸展開來,先是手臂,再是腿腳,最後是那一頭墨色的髮絲,藍色的光芒將女子緊緊包裹着,沒有人看得清她的模樣,只是那一舉一動都顯露出她的與衆不同。
女子緩緩下落,腳尖輕觸薄冰,她慵懶的伸了伸手臂,“啊~終於醒了!”
“雪雪……”巫弦之輕聲喚道,卻不敢再上前,他怕,怕她拒絕。
“主人!”無塵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走上前去,將她抱住。
雪映寒微微一怔,眨了眨清透的瞳眸,拍了拍他的背,“咦……小白狼,你是什麼時候變成人的?”
無塵笑着回答:“在你離開雪域不久,我就可以變成人形了。”
“我纔剛睡醒,你是想要讓我在睡個幾百年不成?”雪映寒推了推他,他抱得好緊,緊的她都要喘不過氣了!
無塵尷尬的鬆開手,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雪映寒揮了揮手,“沒事啦~”下一秒,擡眸掃了眼夜臨風、雨汐以及巫弦之三人,看着無塵問道:“他們是誰?”
巫弦之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她竟不認得自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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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試探的喚了一聲。
“雪雪?”雪映寒看了看身後,確定沒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遂問道:“你在叫我?”
“你……”巫弦之哽咽着,他說不出口那一句話。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雨汐看不下去了,“雪映寒,你不記得巫弦之了嗎?”他可是你付出雙目也要成全的愛人啊!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雪映寒目光移到雨汐身上。
“這個不是重點!”雨汐憤憤道。
雪映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跳到無塵身邊,拉起他的手臂,撒嬌道:“小白狼,沒想到你變成人還挺帥氣的嘛!”
無塵愣了一愣,繼而臉上閃過一絲紅潮,輕咳了一聲,“主人,這裡還有人,你別……”
“怕什麼?你哪裡我沒看過?”雪映寒不以爲然的嚷道。
雨汐被她的舉動震驚到了,嘴角抽了抽。
眸子偏移落在一旁失落的巫弦之身上,雨汐頓時覺得巫弦之真夠可憐的!
“師兄,這是怎麼回事啊?”她是重生了,可是爲什麼她記得雪狼王無塵,卻不記得巫弦之這個愛人呢?
“心死身滅,重生之後,她會忘卻前塵,不會再留戀往事。”夜臨風解釋道。
“可是,她記得無塵啊!”雨汐不甘心的問。
夜臨風無奈的搖了搖頭,“因爲她愛過。”
因爲她愛過他,所以纔會忘記他!
“哪有這樣的啊!”雨汐不高興的瞪了眼雪映寒。
早知道是這種結果,她就不幫忙救醒她了!
“今日之果,乃是昨日之因,因果循環,自有定律。”夜臨風輕聲的道。
巫弦之苦笑着重複他的話:“今日之果,乃是昨日之因,因果循環,自有定律……”
可不是,那時,她一心要嫁與他的時候,他將她拒之千里,甚至還找來巫羽靈演了一場戲,狠心的將她逐出了巫山。
雪精靈之心珍貴無比,一生難得動心一次,卻被他狠心傷害。
他的錯,他錯了,大錯特錯!
她都不介意他天生眼盲,他又何必去糾結?
見他又是哭又是笑的,雪映寒的心突然痛了。
鬆開了無塵的手,走到巫弦之面前,看着他問道:“你,沒事吧?”
巫弦之緩緩擡起頭,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心頭卻痛至無法呼吸。
“我……沒事……”巫弦之垂下頭去,不想去看她那陌生的眼神。
“可是怎麼我看着,就像是有事?”雪映寒秀眉一蹙,有些不滿他的搪塞。
“雪……”雪雪?
呵……她已將他忘記,他又有什麼資格再去這樣喚她呢?
巫弦之靜靜的看着她,猶記得那年初遇,他在溪邊吹笛,她從天而降,掉入溪流,一身薄紗衣盡溼,他無奈,只好解下自己的外衫爲她披上。
自從他便被她纏上,原以爲自己會討厭她的癡纏,卻不曾想自己竟是期待着的。
可是,那般完美的她,他這天生眼盲之人又如何配得上?
不論他如何勸說,她都不肯離他而去。
他無法,只好找了巫羽靈,與她演了一場戲。
卻沒想到巫羽靈竟然受不了她的深情,找她一頓怒吼,將真相吐了出來。
他以爲她會就此放棄,離開巫山,可結果他錯了。
她趁夜來到他房間,與他說了許許多多告別的話,他以爲她終於想通了。
她施法將他定住,將自己一雙瞳眸生生挖出,又施法爲他換上。
他天生眼盲,在六界之內卻不得換目,唯有這六界之外的精靈纔可。
她卻爲了他,真的做到了。
之後她走了,他尋遍巫山,尋遍天下,尋遍雪域,卻都找不到她的蹤跡
他以爲她死了,本想隨她而去,卻被雪鳶攔下,告知他,雪映寒還可以復生,所以他一直等,等了三百年。
她說最愛聽他爲她奏曲,他便每日爲她吹奏一曲。
整整三百年,他放棄巫山一族,放棄地仙之祖,放棄一切,只求她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你看你,又哭又笑,一定是有事,說說,興許本姑娘一個高興會出手相助也不一定哦~”雪映寒挽着手臂,朝着巫弦之眨了眨眼。
“呵……我,你助不了……”巫弦之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那憔悴的背影,形單影隻的身形,讓人看着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之感。
雪映寒蹙眉看着那道身影,心突然痛了起來,她捂住心口,“好痛!”
無塵站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不覺搖了搖頭,她忘了他,卻還是一再的爲他停下腳步。
“主人,去追他吧,別再讓自己後悔。”無塵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說。
雪映寒不解的看着無塵,“你在說什麼?”
“主人,聽我的話,去追他吧,再不去,他可就真的走遠了。”無塵看着雪映寒的眼睛認真的說。
雪映寒皺了皺眉,卻還是捂着心口,追了出去。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突然心痛,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這樣追他而去。
只是,潛意識裡,似有一個人在說:他在等你……
冰室外,巫弦之拖着疲憊的身體一路慢悠悠的走着,眸中一片淡然,猶如死灰一般。
“你等等——”清脆的女子之聲,敲打着他的心。
巫弦之身子一頓,猛地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