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剛喊了聲便被衛孚嚴厲的眼神嚇住,這纔想起來的路上皇叔交待了好幾次,在柳府不能稱呼他皇叔,迅速改了口,“衛叔,我真的要留在這裡嗎?”
“你不想留在這裡?”
闕曉潛想了想,搖頭,“也不是不想,只是這人……好像不太喜歡我,京城傳言柳公子向來以風流姿態示人,今天我一點也沒見着,倒是覺得他脾氣很大。”
衛孚失笑,摸了摸孩子的頭,極少被人這麼親近的闕曉潛有些被嚇到了,但是心底裡卻又奇異的覺得開心,被兄弟背叛的痛好像也緩和下來了,到底,這也只是才十四五歲的孩子。
“希及平時是很好說話,之所以傳言他風流,也是他和其他世家子弟一起時的姿態罷了,但是在府裡他從來不會如此,活得很真實的一個人,接觸幾天你就知道了,只是每次我總是給他帶來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他煩我罷了,不是不喜歡你,但是曉潛,若是你留在這裡,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被皇叔這麼嚴肅的語氣驚到,闕曉潛站得挺直了背,“衛叔請說。”
“不管你心裡怎麼看希及,你都不能對他有絲毫不敬,撇開關於他的那些流言不說,他是我看重的朋友,若不是我存了私心,他也不會讓你住在這裡,沾染上這些事,他是最不願意的,若是你仍是不服他,那不接觸就是了,就把這裡當成一個臨時的住所,總有一天,你還是需要回宮的,你做能到嗎?”
“喏,曉潛明白,不會衝動行事。”
“聽明白了就好,不管他們把你安排住在那裡你都不要有異議,你身邊那些人需要梳理一番,這事我會幫你處理好,我先留下一人在你身邊,若是有事要見我,告知他一聲我便過來,記住,不要露面,這會給希及帶來很大的麻煩,你也知道你那些兄弟不消停,還有,後面私塾你也不要去,曉真他們三個在那裡,讓他們看到了不好。”
“喏,謝衛叔。”聽皇叔事無鉅細的一一交待,闕曉潛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在這時候還願意來給他安排這些的大概也只有皇叔了。
拍了拍侄兒的肩,衛孚似乎嘆息了一聲,輕得讓人聽不真切,“你父皇不是要置你於不顧,不要怨恨他,以後你自會明白他的苦心,你母妃那邊的親族你短時間內也不要再聯繫了,更不能告知他們你在哪,不一定他們就都是信得過的,適當的用,該用的時候用,不能太過依賴,這方面你還有所欠缺,這段時間好好想想,行了,出去吧,管家應該安排好了。”
一踏出花廳,果然看到全嬸遠遠的站在那裡,距離不遠不近的既不會錯開他們,也不會聽到他們說話。
衛孚朝身後微一點頭,一個不算壯碩的男人提着一大包行李走了過來,“三皇子,這是阿隨,以後就由他跟着你。”
“小的見過三皇子。”
闕曉潛一看這人就知道是練家子,又是皇叔的人,話裡就帶了幾分親近,“以後叫我三公子吧。”
“喏。”
衛孚滿意的點頭,帶着兩人走向全嬸,客氣的拱手作了一揖,“要麻煩全嬸費心了。”
全嬸不卑不吭的避開不受這禮,微微福了一福,“既然是我家公子做下的決定,奴自然會安排好,說不上費心與否,天不早了,衛公子請回,三皇子,請跟奴來。”
一番話,讓闕曉潛也不由得高看了幾分,從下人看主子,這柳卿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以後全嬸叫我三公子即可,這皇子之名,多有不便。”
“三公子說得是,這邊請。”
闕曉潛向衛孚再施了一禮,大步跟着全嬸離開,對接下來的生活,不知爲何,他有幾分期待了。
看樣子自己真是被嫌棄了,衛孚失笑,這全府上下在希及的帶動下還真是愛憎分明的很,都不帶一絲委屈自己的。
不過,確實是不早了,要是平時希及早就休息了,他向來不虧待自己。
在馬車上易了容,衛孚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了皇宮,皇兄還在等他消息。
“怎麼樣?他接下了?”不待他行禮,皇帝從書案後繞出來拉起他問道,話語裡有幾分急迫。
“喏,好說歹說總算應下了,不過估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了,他說我就代表麻煩。”邊說着,衛孚也實在忍不住想笑,總有種欺負了希及的感覺,事實上,他確實就是欺負了。
皇帝大笑,重重的拍了衛孚肩膀兩下,“接下了便好,下面最小的幾個不說,上面這幾個裡,只有老三最適合,如妃不在了,也不用擔心以後外戚干政,可是有些方面他還需要打磨打磨,柳卿若是好拿捏的,朕倒是真想把他召進宮來,做皇子師也好,爲官也好,偏偏他就是個不好拿捏的,別人拼命想要得到的他一點也不看在眼裡,原本朕都放棄了,沒想到這次你居然把他說服了,老三倒是因禍得福。”
衛孚笑着,不說話,他心裡的打算和皇兄的有出入,不過結果相同,他也就不細說了,讓皇兄那麼以爲也好。
“這次他有沒有提什麼要求?”
“有。”
皇帝興致勃勃的問道:“快說來聽聽?若是需要什麼你沒有的,朕去給你找來。”
衛孚搖頭,覺得自己其實還是虧了,“他說短時間內不想看到我,還有酒坊前期的糧食讓我送去。”
“就這樣?”皇帝瞠目,該說這柳卿高風亮節還是該說他太實在?
衛孚在椅子上坐下來,不滿的道:“皇兄,爲了那臭小子我已經虧了,看希及那樣子,是光讓我出糧食,沒準備給我酒。”
“哈哈哈,放心,我的酒他賴不了,皇兄請你喝。”皇帝實在是心情好,笑聲爽朗得很,老三有了個好去處,又被柳卿娛樂了一把,心情想不好都難。
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皇帝問道:“朕聽到傳言說柳卿自創了一種字體,你有看到過嗎?”
“沒有,那傳言也聽到了,原本打算明兒個去希及那裡問問的,結果今天晚上這一鬧,恐怕是見不着了。”衛孚帶着遺憾的道,他不會告訴皇兄,其實早在第一次進希及的書房他便看到了,明明秘密很多,平時也收得緊,但是那個書房好像很讓他放鬆,露出的破綻不止一處,他卻毫不知情,好在他和希及不是站在對立面。
“朕也想見一見,聞聽,你去查查這事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源頭在哪裡,應該就能看到。”
“喏,臣弟遵旨。”
“行了,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天不是大朝,你就別去了。”
衛孚起身,行禮道:“謝皇兄體恤。臣弟告退。”
爲了安排闕曉潛,柳卿傷透了腦筋,現在其他幾個院子都住了人,感覺放哪都不合適,又是大晚上的,都休息了,總不能叫人現在起來填屋子,想來想去,乾脆把人安排在無塵居。
全嬸當然反對,這於公子的名聲不好,就算公子忘了,她也不能忘公子的身份,柳卿卻懶得顧及這些,前世加今生,她都三十的人了,哪會把一個孩子放在眼裡。
最後全嬸也沒能拗過自家公子,只好把人安排在了無塵居,西廂的最邊上一間,不是她存心不敬,在她心裡,沒有什麼比公子的名節更重要。
“三公子,這院子裡原本只住着公子一人,所以其他房間都只是略微收拾了一番,明兒個奴再好好拾掇,請三公子先將就一晚。”
闕曉潛四處看了看,和他的宮殿自然沒得比,但是素雅得別有一番滋味,倒是合極了這柳府給人的感覺,“已經可以了。”
全嬸退了出去,邊回房間邊思量該怎麼安排才能避這個嫌,再把紅玉安排住進來肯定是不行了,再怎麼洗白她的身份也擺在那,到時候別說自家公子壞了名聲,就是三皇子也落不着好,那……請大公子住進來?大公子那裡肯定是沒意見,問題是,怎麼和公子說?不行,不能讓公子起疑。
想來想去,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柳卿見着時倒嚇了一跳,“全嬸,你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趕緊去請大夫來看看。”
全嬸壓着她坐下來,笑着安撫道:“公子,奴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您不要擔心,等會奴再去休息會就沒事了。”
“行,別顧着我這邊,叫阿未阿落過來就行了,再說還有紅玉,餓不着我。”邊說着,柳卿邊把全嬸往外推,披散着頭髮露出全然不自覺的女兒嬌態,這副模樣讓誰見了都不會錯把她當男兒。
全嬸被柳卿這說風就是雨的姿態弄得哭笑不得,也不拂了公子的好意,順從的出了門,讓外面候着的阿未阿落進去侍候,準備去廚房看看紅玉做好早膳沒有,從沒想過那樣一個嬌女子居然對這種粗活感興趣,還做得挺似模似樣。
眼角瞟到那邊打開的房門,心下一驚,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下公子的房間,剛纔公子沒有出門吧,沒有束胸更衣,身體的曲線是遮不住的,沒有束髮,那種嫵媚風情不是男人該有的,該死,她疏忽了,果然還是不能依了公子,讓這三皇子住進無塵居,還是和紅玉換一下爲好。
不過現在,她還是去試探一下才能放心。
“三公子,您的早膳有特別吩咐嗎?”
闕曉潛在阿隨的服侍下簡單的束好了發,到底不是做這事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有侍女的細心,只能說大致能看。
“都行,我不挑嘴,”看全嬸屈膝行了一禮就打算離開,闕曉潛趕緊問道:“全嬸,我沒有帶侍女在身邊,以往常有她們侍候着倒不覺得如何,現在沒了她們,就剩一個侍從,打理這日常生活卻是不行,不知道……”
闕曉潛確實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在柳府,不是他三皇子的宮裡,隨意呼斥不可能,毫不客氣的使喚也不可能,不說柳卿會不會賣他的帳,皇叔要是知道了便不知道會有多失望。只能好聲好氣的提出要求,向別人伸手要人侍候,這還真是,有些開不了口。
全嬸瞭解的一笑,對這深宮中養大的皇子倒是多了分好感,至少他不會死撐着,對着她一個下人也能客客氣氣,不管是得了衛孚提點還是他性子真有這麼能屈能伸,都不讓人討厭。
“是奴的疏忽,奴馬上安排。”
“勞你費心了。”
闕曉潛站在門口看着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一個個都規規矩矩的,腳步卻極其輕快,臉上都帶着笑意,不知道這是表像還是這柳府好到連個下人都有這般快活。
正屋最中間的門從裡打開,一身白衫的柳卿走了出來,院子裡的人不論是在忙着還是閒着的都齊齊屈身行禮,“公子安。”
“都忙去吧。”柳卿眯眼看了眼天空,陰沉陰沉的,今兒個只怕會有雨,再一看那頭的某皇子,很好,她的心情也和這天氣一樣了。
“三皇子,休息得可好。”
“難得的一覺到天明。”闕曉潛彷彿沒聽出來這話裡的尖銳,從從容容的回道,柳卿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比之昨天那受傷的小獸似的眼神,滿身的暴戾,恨不得挨着誰傷誰的模樣,今天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一派貴公子作派,唔,不錯不錯,柳卿收起了自己的成見,“繼續保持,若是能把自己也騙過去,便沒有人能再打擊到你。”
闕曉潛臉色變了一變,終於還是破了功,那麼重的心傷,哪是一個晚上便能恢復過來的,現在表現得再平和也不過是在硬撐罷了。
“柳公子是一定要看我狼狽的模樣嗎?”
“不,我只是覺得,你裝得還不夠好,真遇上老狐狸,他三句話便能逼得你摔臉,那纔會讓你更狼狽。要麼不裝,要裝就裝到底,裝得讓自己都相信就是這麼回事,那樣的話,誰還能傷到你?”
突然,闕曉潛笑了,“這是我的第一課嗎?”
柳卿啞口無言,她這是吃飽了撐的,不,她還沒吃早餐,果然還是氣兒不順。
“吃早膳了,我上午會在私塾,聞聽應該有提醒過你,那邊你不能過去,我的書房你也不能進,要怎麼打發時間,你自己想辦法。”
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闕曉潛還帶着稚嫩的臉上笑意真了些,這人就像皇叔說的那般,活得很真實,真好。
PS:鬼鬼都猜到了,肯定會有不喜衛某了,不過呢,親愛的們,鬼想試着寫一個有血有肉,偶爾自私,偶爾算計,但是對放進心上的人卻百般維護的男主,太過偉大無私的光環……鬼真不想往他身上套啊!再者說,這闕曉潛的出現完全是有理由的,下一任的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