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真人複姓務成,單名一個昭字,人稱務成子,在雲夢山歸藏洞修心養性、課徒受業。唐堯從四歲開始,就被有黃送到這裡拜務成子爲師,閉關修煉。稍長,拜赤將子輿習練射藝。務成子又引導他踏遍名山,訪問得道高人,探求大道運行、陰陽消長以及吐納功夫等諸般奧秘。經過十餘年的修煉,唐堯已經達到其仁如天,其知如神的境界,小小年紀已成爲文武兼備的泱泱大家。(4)一日,務成子對唐堯說:“你有慧根,卻沒有仙緣。天降斯人,是指望你用德政來治理人間的。但自黃帝以來,武備已成爲統治天下必不可少的手段,而弓矢是兵器之首,射技是強者必備之術。如今我建議你去大麓拜訪射神狐父,若能得到他指點一二,便可技壓羣雄。”務成子想想又說,“你若能從大麓活着出來,可驗證你十年的修煉成果,也可驗證你上應天命。”
唐堯謹遵師囑深入大麓腹地。一個月後,他被有黃攙扶着回來了,整個人骨瘦如柴,眼窩深陷像個骷髏,只是口中反覆不停地念叨着什麼。唐堯說,他一頭扎進大麓,在一個巖洞裡避雨時見到了一位老人,濃密的白髮、鬍鬚和眉毛一拖到地,把整個人都遮掩起來,活脫脫像一尊石筍。老人念過“去來不了時,上下無非空”兩句口訣後,便真的變成了石筍,只見一縷青煙飄出洞外。以後的事他一概忘記了,只是牢牢地記住了這兩句口訣。有黃補充說,他在大麓結廬修行,偶感心動,出門散心,發現唐堯倒在狐仙洞外,捲縮成一團,於是救他走出大麓。
“你遇到的就是射神狐父,相遇就是有緣,能從大麓活着出來就是命繫於天。”務成子對唐堯說,“口訣含義深奧,耐人回味,但狐父既是射神,口訣的實際用處大抵與射藝有關,時時念誦,融入血液、意念,定有奇蹟顯現。”他接着又說道,“你調息調息身體就下山吧。爲師從近日起要閉關八八六十四載,以後請有黃大師關照一下吧。”
“三五年內我還有檔期,以後也要隨巫咸祖師煉製不死藥去了。”有黃對唐堯說,“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贈你八個字:‘敬天禮神,尊賢愛民’,只此而已。”
“也請師父給弟子最後贈言。”唐堯請求說。
務成子說:“我的贈言也是八個字:‘天下爲公,有容乃大’。”
“弟子僅記教誨,終生不渝。”唐堯給二人磕頭說。
一日,唐堯經過陶唐之丘,得知水怪爲患,地方不寧,便揭下榜文,前去拜見唐侯。
“小夥子,你用什麼辦法驅除水怪?”望着這位身體長大、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唐侯疑惑地問。
“水怪怕火,須用火攻。…”唐堯如此這般、簡單明瞭地說出圍獵方案。
唐侯大喜,立即把用於調兵譴將的符契交給唐堯,說:“你要是一舉成功,符契就不用
交回了。王冠和象徵國王權力的鉞也在這裡等着你來領取。”
深夜,水怪潛出水面,爬上西岸。不過,今夜靠近水畔一帶卻不見豬羊的蹤影;它一直跑到西山腳下,才找到露天棲息的羊羣。當水怪叼起一隻肥羊返回水澤時,才發現來路上已被人們撒下遍地乾柴,熊熊烈炎形成一堵火牆,截斷了它的退路。這時人們點燃火把,舉着長矛魚叉從南北兩面夾攻上來,喊聲震天。水怪望見大火,心中早已懼怯,掉頭向沒有火光的西山衝去。獵戶們事先在山腳下支起一張用粗麻繩結成的大網,指望一舉將水怪生擒活捉;不想水怪的衝力極大,竟撞破大網,一路狂奔,一頭撞進對面的山體裡。
山石間有一個被草木掩蔽的山洞,洞口不大,深不見底。人們發現,洞口外有一張怪獸蛻下的紫色獸皮。爲減少傷亡,唐堯決定獨自一人進去探險。他一手舉火把,一手提魚叉,在洞中摸索前行。越往裡走洞穴越大,繞過一塊巨石,面前豁然開朗,此時他已經站在一個寬敞的大廳裡。在火把的照耀下,周圍各式各樣的鐘乳石光怪陸離、熠熠生光,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拾。本來提心吊膽的唐堯,一下被眼前的景觀震撼了;他似乎忘記了危險的處境,竟興致勃勃的瀏覽起來。
這裡像是一個地下博物館,似是而非的山川景物、飛禽走獸,給人以豐富的想象空間。在衆多似像非像、寫意式的造型中間,有一匹形象*真的白馬,引起了唐堯的注意。這匹馬比真馬稍大,渾身雪白,耳似削竹,眼眶裡鑲嵌着兩粒寶石,精光閃閃。馬背上溼漉漉的,還微微散發着熱氣。唐堯大爲驚奇,失聲說到:“這不是一匹真馬嗎?難道是那隻怪獸變的嗎?”
話音剛落,白馬果真動作起來。只見它鼻子裡噴出一股溼汽,既而“咴兒咴兒”叫出聲來,搖頭擺尾,並在堯身上磨蹭起來。堯大喜過望,翻身上馬。白馬踢踏着四蹄歡快地嘶鳴。
唐侯和他的臣民們焦急地注視着洞口。此時,忽見唐堯身跨白馬衝出巖洞,如一道白光在大地上劃過。人們驚叫着、呼喊着尾追而來。白馬衝進大陸澤,又一副景象出現了,驚得人們目瞪口呆:白馬變成了紫色的水怪,載着唐堯在浩淼的雲水間踏波衝浪,往來奔走,猶如神龍風馳人間。
人們匍匐在地,迎接唐堯騎馬歸來。唐堯給他的白馬命名爲驪龍,因爲它是一條紫色的龍變成的。唐侯準備在太廟舉行祭典,請巫師有黃主持,決定把唐國君主的位置讓給唐堯。唐堯推讓說:“我只是想爲民除害,不是奔王位來的,也沒有當一國君主的心理準備。此舉讓我得到了一匹寶馬,已是意外收穫,不能再接受您的美意了。”
唐侯說:“本王以王位相讓,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因爲年老力衰,我已經不能保護國民安居樂業,早就有意退位,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可以以國
相托的人選罷了。”
唐堯說:“您的兒子們皆已長大成人,爲什麼不傳位給他們呢?”
唐侯說:“老大頗有計謀,射藝也可,但包容不足,恐難使各氏族首領服膺;其他兒郎,還在其次。他們皆可作爲鷹犬以供驅使,只是不堪勝任國君之責。你是上天給陶唐氏派下來的君主,連水怪,——不,是蛟龍,都跑出來給你當坐騎,定是聖賢一般的人物,如此天機豈能錯過?”
“陶唐氏子弟衆多,自是不乏能人賢士。您不在本族內遴選國君傳人,而直接讓給我這個外族人,怕會招來族人的非議吧?”唐堯不無疑慮地說。
唐後說:“當初黃帝有子二十五人,可見子孫衆多。但他單單把帝位傳給了顓頊。顓頊是什麼人?顓頊的母親是東夷竹山氏姑娘淖子。淖子嫁給昌意(黃帝的兒子—作者注)後,頭一胎便生下顓頊。當時不少氏族都實行殺長子的習俗,因爲頭胎往往是姑娘婚前男友的孩子,不是丈夫親生,也就是和本氏族沒有血緣關係。而顓頊不但沒有被殺掉,反而繼承了黃帝的帝位。爲什麼?因爲黃帝關心的是整個天下的安寧,而不是黃帝一族,也就是北狄人的榮衰。後來的事實證明,顓頊果然使黃帝的事業得到發揚廣大。我沒有黃帝的胸懷,我不會把我的王國讓給東夷人或西戎人,但你所在的尹祁氏和我陶唐氏同爲黃帝子孫,尚在五服之內,把國君之位讓給你,有何不可?請不要推辭。”
注[1]《辭源》“唐”條:廣大,浩蕩。
又:王充(漢)《論衡•正說》:“唐、虞、夏、殷、周者,土地之名。堯以唐侯嗣位,舜從虞地得達,禹由夏而起,湯因殷而興,武王階周而伐,皆本所興昌之地,重本不忘始,故以爲號,若人之有姓矣。說《尚書》謂之有天下之代號,唐、虞、夏、殷、周者,功德之名,盛隆之意也。故唐之爲言蕩蕩也,…”
又:(清)《唐山縣誌碑記篇》唐山故隸邢郡,其西北有山隆起,曰“堯山”。山之顛舊爲堯廟,相傳爲堯始封之國。
又:《隆堯地名考》:“劉邦…於此地初置廣阿、(今舊城)象氏二縣。(廣阿之名取意於地貌廣大平衍、河渠縱橫。古時‘阿’通‘河’,史有廣河之稱;象氏則以‘舜帝象嘗居此’之傳說而得名。)
(2)《太平御覽》卷八0引《帝王世紀》:“帝堯陶唐氏,母曰慶都氏,祁姓也。”
(3)《大載禮記今注今譯•帝系第六十三》:“黃帝居軒轅之丘,娶於西陵氏之子,謂之嫘祖,氏產青陽及昌意。青陽降居汦水,昌意降居若水。”
(4)(漢)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帝堯者,放勳。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
(5)皇甫謐《帝王世紀》:“柏人城,堯所都也。”(隆堯地名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