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琮離開榮府的時候,百福園的人也出來送行了。駱嬋扯着卿哥直呼十一殿下路上多保重,嬌娘姑姑多保重。直到車馬望不到影子了,一衆人才進了府門。
“不知十一殿下什麼時候再來。”駱嬋開始盼望着了。
適才在翠苑,駱嫣把金冊和玉印還給老太太,老太太重又給了卿哥,這讓駱嬋出乎意料。本以爲駱嫣說給卿哥傳承金冊玉印是玩笑話,沒想到駱嫣真捨得交出來。她激動地代卿哥接了,在手裡摩挲着。
不一會趙伯琮被請了過來,老太太又絮叨起祖上王爺的事蹟,趙伯琮一直笑聽着。榮老太太比皇太后年歲還大,他不好拂她的意。只說回去稟明皇上,希望可以成全老太太的心意。其實剛剛他只看了一眼駱嬋手上的金冊,就已明白那是前朝的封冊,早已不做數了……
駱嫣笑而不答,剛得了金冊,駱嬋就巴望着榮長卿能受封王爺了,這個願望簡直太奢侈了。
“應該很快的,你沒見他說,回去就跟高宗稟明嗎?我估計那就差不多了。以前咱們是朝中沒人給陳表金冊一事,這回是皇子出面,應該能成。咱們要的王爺也不過是個虛名,不求封地千頃,不求宮閣幾座,只要一份榮耀,當然了,最好還能有一年萬石的供奉……”
武夫人振振有詞地樣子,沒想到她窺覷了那麼久的金冊玉印,突然就讓百福園得了。
她說完見衆人無聲,忙朝江夫人訕訕地笑道,“還是嬌娘好,在教樂所當都管,又有奉銀又體面,還可經常出宮探家。”
江夫人溫和道:“大嫂謬讚了,凡女子做教樂所都管是不許成親的,我倒希望嬌娘有個好歸宿。”
一時間大家都沒了聲音,到了百福園門口,武夫人和駱嬋熱情的招呼江夫人他們進去坐。
“……肯定比不得沐熙園,不過早上剛從京城捎帶了些紅漿果,請妹妹進來嚐嚐。”
“不了,回去收拾一下,下午玖兒要過來。”
“那就裝一籃回去。”駱嬋不等駱嫣說話,就讓青兒趕緊去準備着,一會送到沐熙園。
駱嫣只好笑着謝過。武夫人和江夫人又客氣幾句,才進了百福園。
駱嫣見江夫人和榮永禧在前頭悄聲說着什麼,忙低聲問榮玘,“剛纔趙伯琮手裡拿的是什麼?好像裝畫的竹筒。”
“答對了!”榮玘見四下沒人注意,快速地在駱嫣頰邊印上一吻。駱嫣緊張地拂開他,見四下的確沒人注意他們,才又說,“是你的畫嗎?還是書法?”
榮玘沉吟起來,駱嫣着急了,“這也要想?”
榮玘笑了起來,滿面春風,比晌午的豔陽還暖人,“都有!有畫有書法,怎麼樣?我厲害吧!”
江夫人隱約聽到身後動靜,回身瞧他們。榮玘忙做一副癡笑狀,去攏駱嫣的鬢髮。江夫人溫和地朝他們笑了一下,又繼續和榮永禧朝沐熙園去。駱嫣和榮玘也不急,邊走邊說話。駱嫣問他現在這個時機可以不用再裝傻了吧。
“嗯,可以不用,不過,我覺得這樣挺好玩的,想吃吃,想喝喝,還可以四處亂跑撒野,日子過得簡單愜意。”
“你!你怎麼變得這麼不思進取了呢!咱們的東籬寶閣還得擴大,我還想把京城那片地給買下來,還有……”駱嫣氣急,邊捶着榮玘的胸口邊快語道。她有許多大計需要榮玘出面。
榮玘任她雨點似的拳頭落在胸口,“不捶了?累了吧?讓爲夫來給你揉揉。”說着去拉駱嫣的手。
駱嫣這才恍悟,榮玘是和她玩笑,她竟當真了……
下午榮府可就熱鬧了,先是榮春娘氣勢洶洶地回來了。這次她除了帶了一腔的怒火,再沒十幾個箱籠的風光,跟來的僕從也只有兩個從前隨嫁的媽媽。她直接去了雎鳩樓,進屋就閉門不出。樓下又熱鬧起來,她卻捂起了耳朵。
“吵什麼吵!讓她們給我收聲。聽着就心煩!”她衝門口的僕婦吼道。
“大小姐,是二小姐帶着甥少爺回來了,在東邊樓歇下了。晚上永祿樓要擺酒,剛纔還問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榮春娘無名火起,攏了被子矇住頭。這回算是被李家掃地出門了,兩個閨女也不待見她,她死命地扯她們,她們也不願跟她走。
都是騷狐狸精害的!她暗罵一聲,對程夫人的恨又升騰起來。
太陽快落山時,玖兒到了。榮府門楣在金國公主來時重整一新,她站在府門外愣了一下,才快步和沐蓮走了進去。
駱嫣一清早就派人去京城接玖兒回來,玖兒知道今兒是小少爺滿月的日子。她早縫了幾套小衣裳準備着。
鬱塵多嘴說了一句,咱們江南習俗,小孩過百日纔會隆重慶祝。怎麼滿月酒卻只叫玖兒去,都不叫我。是不是要給玖兒說親呢?
去接的人也是話多,說駱嫣是和駱夫人謀劃着玖兒的事,應該就是說親事。玖兒也虛十三歲了,也是能嫁得了人的。嫁人總好過做奴婢啊……
玖兒當時就神色有變,鬱塵乾笑幾聲,連說好事好事,恭喜恭喜。
玖兒的心裡就壓了塊石頭,一路上都鬱鬱不樂。
過了粉彩影壁牆,迎面差點撞上人。孟令桔驚奇地叫了一聲,“青鸞!”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被她賣到煙花巷的青鸞竟眉黛如畫地站在眼前。
“四奶奶怕是認錯人了,她是沐蓮。”玖兒不想和孟令桔收纏,拉着沐蓮快步朝沐熙園去。
按說大年初一在棲霞山腳上,孟令桔碰到過沐蓮,只是那會她的心思全在眼前的榮珏身上,根本對奴婢不正眼瞧。這回面對面,眼碰眼,她眼神再不濟,也認得青鸞。
沐蓮站定了,回身冷冷地看着孟令桔,“四奶奶叫得不錯,青鸞是我,沐蓮還是我。只不過青鸞被你扔到了火坑,沐蓮被三奶奶拉出淤泥。”
“你!”
“你什麼你!叫你四奶奶是擡舉你,我現在是沐蓮,濯濯而清的沐蓮,再不是任你擺佈踐踏的奴婢。”
說完,沐蓮拉着玖兒快步往沐熙園去。剩下孟令桔一時怔在原地,“水蓮,那丫頭說的是什麼意思?”
水蓮一直望着沐蓮和玖兒的身影消失在中庭花樹之間,纔回過神,“奴婢也不大清楚。”見孟令桔臉上浮起不悅,又補充一句,“可能是說她現在不是奴婢了吧!”
“一日爲奴,終身是賤婢!想得倒美,咱們走!”
水蓮怔了一下,眼裡泛起霧氣……